明德帝做梦都想不到，指使投毒中间，还有此等内情，他气得恨不能冲上前，直接抽随侍几个大嘴巴，什么狗奴才，要承认便早早承认，既矢口否认，便硬撑到底，也能敬他是条好汉，如此先矢口否认，再推卸罪责，可是觉得他这个皇帝是摆设，能随意糊弄？

    按照明德帝的脾气，平日里遇到这等事，先一砚台砸过去再，然今日他屡屡在李烨身上吃亏，便是孙大壮，都能与他顶嘴，让他难以下台，明德帝委实不敢轻举妄动。

    咬咬牙，他愤愤道：“李烨，你且将此人押回六扇门严加审讯，看看他是否与孟大财遇害案有关。朕乏了，你等全都退下吧！”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皇上依旧不提孟大财勾结突厥、里通卖国，李烨与孙将军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读出无奈。

    才要退下，却听门口禁军又报：“皇上，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寺卿来了，道有人在玄武门外敲击登闻鼓。”

    “砰！”明德帝忍无可忍，一脚将椅子踹翻，“我后唐的有司衙门都名存实亡了吗？朕已命六扇门、大理寺和京兆府等都在门口设置登闻鼓，却依然有人敢来玄武门闹事。既如此不怕死，便将他们全都乱棍打死好了！”

    “不可啊皇上！”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寺卿同时惊呼：“臣等听闻昨夜有天杀的贼子在虎贲营井水中投毒，导致两名将士死于非命。眼下敲击登闻鼓的，正是这两名将士的亲属，他们只是想让皇上严惩凶，皇上若将他们乱棍打死，只怕会动摇军心，激起兵变！”

    死亡将士的亲属？明德帝脑子一麻，险些晕过去。然他仅仅愣了片刻，便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一扭头，陡然瞪向孙将军。

    只是，发难的话尚未出口，孙将军已大呼叫起来：“哎呀我的老天爷，这是哪个挨千刀的走漏了消息，竟让遇害将士亲属这么快就得知真相？皇上，”一拱，他毕恭毕敬道：“容臣先行告退，您且放心，待臣回到虎贲营，定会全力调查这多嘴多舌之人，找到他后，势必将他的皮剥下来给您做灯笼，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嘴贱到处传瞎话。”罢，不等明德帝回应，他便打开门，堂而皇之地走了。

    明德帝登时噎住，看着孙将军离开的背影，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谁大老粗都是憨头憨脑的傻蛋？他竟头一回发现，孙大壮如此鸡贼、如此精于算计，气死他了，当真气死他了。

    李烨亦惊讶与孙将军的胆大包天，想这通知遇害人家属的点子，定然是秦蓁出的，这番辞，大约也是秦蓁教授的，毕竟虎贲营将士千千万，要一个个盘查，找出传递流言蜚语之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后，皇上除了吞下这个哑巴亏外，什么办法都没有。

    可，这法子如此凶险，必然会惹来天子震怒，秦蓁怎么可能让孙将军完就走？势必还有后半截话。孙大壮这厮居然对秦蓁的叮嘱置若罔闻，他是觉得，自己活的太长久了吗？

    到底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孙将军敢任性，他李烨却不敢，垂眸默了默，李烨冲明德帝一鞠到地，“皇上，臣有一计，可平今日之急。”

    明德帝都要急疯了，但闻此言，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脱口便道：“子正，你有可计？快快，朕就知道，关键时刻，还是你最靠得住。”

    这话令李烨心头一软，望向明德帝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缓和下来，“皇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此事既因孟大财而起，自然也当由孟大财自己收拾残局。想那两名遇害虎贲军人已没了，孟大财亦死于非命，便是再嚷嚷着严惩凶也没用，倒不如给点实惠，好好安抚受害将士亲属。”

    “对对，”明德帝眼睛一亮，“高臣良，你快去吩咐内诸司，让他们多准备些银子，好好”

    “皇上做甚要替天杀的贼子买单？”

    “诶？”明德帝不明就里。

    “唉，”李烨轻叹：“皇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仁慈。想这孟大财乃后唐第一皇商，家财万贯，既然是他犯下了人命官司，当然该由他来出钱，凭甚要皇上掏腰包啊？

    皇上可以昭告天下，就孟大财为富不仁，已被您就地正法，尸体都已送去了六扇门。然后，再让禁军直接入孟府抄没孟大财的家产，拿出一些抚恤受害人亲属，以及昨晚中毒的虎贲营将士，其余一分为三，一部分充入国库，一部分犒劳三军，剩下的，实施变革为百姓减税或谋福祉，岂不皆大欢喜吗？”

    “妙哉妙哉！”明德帝抚掌大笑：“子正果然是我后唐的诸葛，竟能想出如此稳固江山社稷、造福黎民百姓的好法子。

    高臣良，传朕旨意，立即昭告天下，孟大财勾结突厥、毒害虎贲军，犯下谋逆大罪，命禁军查抄孟府财产，孟府男丁一律发配边关，女子全部变卖为奴，至于孟大财的父兄妻儿，全部斩首示众。另，按照李爱卿的法子，抚恤遇难将士亲属、犒劳三军。”

    李烨一直等到禁军领命而去，方亲押着随侍离开养心殿。

    才出了宫门，便见孙将军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倚着宫墙冲他笑，李烨登时没好气道：“休要对本官笑得这般孟浪，本官不喜龙阳，孙将军若要卖骚，只管去平康坊，哦不对，平康坊委实与孙将军不般配。似孙将军这般粗俗之人，当去延祚坊才对。”

    “噗咳咳咳”随侍之前一条命吓得只剩下半条，此时听闻李烨突然出如此不正经的话，不由被口水呛到。

    孙将军虎目一瞪，劈就给了他个大耳刮子，打完后，嬉皮笑脸看向李烨，“子正啊，你看，我今日帮你让秦捕头官复原职，还赚了五百两银子，你能否将她借给我用一个月？昨晚秦捕头告诉我个打井的法子，还能从后山上，将山泉水引入虎贲营，我想”

    “不能！”李烨干脆利索地拒绝。

    “诶？为何不能？”孙将军脸色变就变，“此乃为将士们造福、利国利民的好事，倘若能成，等同于秦捕头又立一功，届时，我丁当再次入宫为她请旨褒奖。”

    “不稀罕你的请旨褒奖，”李烨睇他一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蓁蓁无甚大志向，只想吃好喝好睡好玩好，本官自己就能满足他，用不着你！”

    “哼！”孙将军额上青筋跳了跳，转身就走，“不借就不借，有甚了不起？横竖秦捕头眼下正发着高热，除了本将军的营帐，哪儿都去不了，本将军就不信，为了让秦捕头养病，还不能将她多留几日？”

    “你给我回来！”李烨一把揪住他后衣领，又将人扯了回来。

    “做甚做甚？”孙将军气恼，“李烨我告诉你，本将军亦不喜龙阳，别看你长着幅白脸，本将军看着就烦。”

    李烨：“”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孙大壮如此嘴贱？倘若不是有话要问他，此时便要打掉这厮的牙。

    剑眉狠狠拧了拧，李烨冷声问：“你休要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且问你，你方才在养心殿内一言一行，可是蓁蓁授意？蓁蓁是不是还有后话，你却只了一半，便负气离开？”

    “嘿，”孙将军虎目发亮，脱口道：“李子正你当真神了哈，这种事你也能猜得到？”才到这里，他似又想起什么，眼珠一翻，“想知道答案，那你借秦捕头给我用一个不，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吧！”

    “得寸进尺！”李烨冷冷看他两息，唇角陡然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扭头便走。

    “诶诶，”孙将军不由急了，“李烨李烨，你不想知道答案了吗？”

    “自然想知道。”李烨翻翻白眼，“不过，你不有甚打紧？我只管去问蓁蓁，蓁蓁什么都不瞒我，势必一五一十全都会告诉我。”

    “你”孙将军气结。他出了宫门之所以不走，就是方才未把话完，心里憋得慌。想他再粗心没眼色，也不至于算计了皇上，还一点不自知。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算计完就跑，乃是料定李烨不会见死不救，反正李烨很快就要出来，他索性在此等候，待见了李烨再听下文便是。

    眼下好容易等到，他心里好奇得要命，就想快些知道李烨如何补救，岂能容李烨轻易走掉？

    悻悻爆了句粗口，他没好气道：“你的对，我所言所行，确实都是秦捕头教的。”

    李烨忙问：“蓁蓁让你的下文是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