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美人咒:野心勃勃
秦蓁时常会想,健康本是父母生,老天爷赏,乃理所应当之物,然,这世上却往往只有男子才配拥有健康,女子便是有疾在身,寻医问药也极不方便,若普通伤风受寒倒也罢了,可但凡稍稍涉及隐秘,便似做了天大的坏事,哪怕这病痛乃男人所致,世人也只怪罪女子不洁,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约便是指这不公的世道吧?
心中着实愤懑,她猛地一挥拳头,“这该死的世道,倘若有朝一日我大唐再出一位则天女皇,我秦蓁定要考取武状元,向女皇纳谏以女子为尊,将长安城及各州郡青楼妓馆全部取缔,建立南风苑。彼时,我一定要把全长安的南风苑逛遍,让那起子欺负女人的混账东西在我身下颤抖!”
“噗咳咳咳”张青、云琅等蓦地被口水呛到,李烨则身子一晃,险些从马背上栽下去。尚未坐稳,人已跃至秦蓁身后,惊魂未定地去捂秦蓁的嘴,“休要浑!”贴住秦蓁耳朵,他悄声道:“前朝武氏篡权夺位,乃今上最痛恨不齿之徒,你莫要一惊一乍,心隔墙有耳。”
秦蓁愣了愣,方悻悻道:“我只是觉得这世道对女子不公,若非有那么多混账男人,又哪里会有朱氏这等含恨而亡的可怜女子?哥哥,您,凭甚都是男子狎妓,为何不能让女子嫖男?”
“女子嫖男?女子嫖男?哈哈哈”张青刚缓过劲儿,又被这四个字逗得险些笑断气,“蓁蓁你太逗了,竟会生出此等荒唐的念头,日后谁若娶了你,可算倒了大霉,只怕到了夜里颠鸾倒凤,他都得在你下面呢!”
这话的实在露骨,众千牛卫与秦蓁玩笑惯了,都见她当做兄弟,个个都要笑得背过气去。唯独李烨,俊脸黑如锅底,直恨不得拿浆糊将张青的嘴糊起来,又恨不能将秦蓁扛去无人处,好好摁在墙上吻一吻,看这稀里糊涂的坏丫头,还敢不敢不分时间场合信口胡?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众兄弟乃是不知他与蓁蓁已私自定情,否则断不敢如此打趣,当下心中愈发焦急,只想着待本案了结后,赶紧遣了红叶去猫耳胡同向贾参军提亲,免得夜长梦多。
“咳咳,”轻咳两下打断众人笑声,李烨吩咐大家下马步行,直接将快活林围起来。
孟大财不愧为后唐第一皇商,端的是财大气粗,他的快活林位于北里最好地段,几乎占去大半条街。秦蓁等人绕过前面花娘舞娘们献艺的大厅和接客用的厢房,越往后院走,越是心惊。
因为,后院里的亭台楼阁、水榭假山,便是一花一草、一树一木,看起来都无比眼熟。
秦蓁扯扯李烨袖子,悄声问:“哥哥,您可觉得这地方眼熟?”
以李烨的眼力岂会瞧不出来?这快活林后院,简直就是个缩的大明宫。李烨唇角勾勒出一抹冷笑,阴恻恻道:“看样子,这孟大财不仅仅是我后唐第一皇商,他还想做后唐未来的皇帝呢!诶蓁蓁,你,我要不要寻个时,带皇上来快活林快活快活啊?”
“噗嗤!”秦蓁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她曾听过一段野史,道太宗皇帝时期,曾任魏征为宰相,魏征为人耿直,常常直言不讳令太宗皇帝下不来台,君臣之间经常因政见不合吵得面红耳赤,而彼时朝中有几位异常谄媚的人,经常到太宗皇帝跟前献媚,逗得太宗皇帝眉开眼笑。
有一回,贴身服侍太宗皇帝的宦官实在瞧不下去,问太宗皇帝:“皇上明知此人乃人,魏征乃贤臣,为何还总召此人觐见,却屡屡将魏征赶走?”
太宗皇帝回答:“世人都知魏征正直贤德,朕自然也知,然,若朕身边都是魏征这样的人,天天给朕找茬挑刺,惹朕不高兴,那朕活着,还有何意思?人乃是给朕逗乐子的,看他丑态百出,这人生,方有趣嘛!”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是忠是奸,本就不像黑白这么容易分辨,满朝文武,有个别人混杂其间实乃正常。天子也是人,大唐狎妓成风,明德帝登基后,便不止一次出宫入平康坊快活林狎妓,不少官员私下都传,孟大财在平康坊开设快活林,正是为了讨好今上,坊间更是谣传孟大财之于今上,等同于前唐薛怀义之于则天女皇。
故,李烨这个玩笑,开得甚妙。两人心照不宣互视一眼,唇角皆勾起丝丝嘲讽。
后院最深处矗立着一栋雄伟建筑,甚是奢华,匾额上龙飞凤舞提了三个大字——养蛟殿。
许是这寓意太过明显,便是张青这样的大老粗也瞧出端倪,大呼叫道:“头儿、蓁蓁,这孟大财端的是狼子野心,养蛟殿?他可是满心盼望着自己能化蛟成龙,取今上代之啊?”
“张青,”李烨传令:“将这养蛟殿的匾额给我摘下来,待我明日进宫呈给皇上好好把玩把玩。”
“诺!”张青领命。
才纵身跃起将匾额摘下,便听屋内一阵女子惊呼。秦蓁眸光凛了凛,疾步入内。果然,殿中竟乱七八糟站着二三十个衣衫不整的花娘。
“这是?”秦蓁满脸疑惑,李烨则直接冷声问:“谁是这里管事的?”
“我我,”一名身材丰腴婀娜,看起来不过二八芳龄的女子匆忙出列,“这里这里我管事,请问,你们是?”
“你眼可是瞎了?”张青抱着匾额,底气十足,“居然连六扇门的官服都不认得?”
“六扇门?”女管事先是一愣,继而“啊”地一声惊呼,跪倒在地便爬了过来,“青天大老爷,我阿耶死的冤呐,您一要抓住凶,将他千刀万剐,为我阿耶报仇雪恨!”
眼见女管事的要来抓他袍角,李烨忙后退打算避开,脚下才一动,身后的秦蓁却蓦地上前,一把抓住女管事的腕,将她拉了起来。
“你你做甚?”女管事大惊失色。
秦蓁却笑眯眯看着她道:“你莫怕,我跟你一样都乃女子,且我并非磨镜,不会非礼与你。我就是想问问,你这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着话,秦蓁已将她袖子往上一撸,女管事雪白的半截臂登时暴露无遗。
只见,在那羊脂美玉般的肌肤上,横七竖八皆是疤痕,这些疤痕有的是旧伤,已然愈合,却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迹,以及深浅不一的色差,有些,却能一眼瞧出,乃是新伤,连上面的结痂都尚未脱落。
女管事做梦都没料到秦蓁如此眼尖,更没料到,秦蓁会当众掀开她的袖子。哪怕是勾栏院,被人当众如此对待,她也感到委屈恼怒,当下沉了脸,一把抽回道:“这位衙役姑娘失礼了,我虽出身卑贱,却也不甘当众受辱。今日看在衙役姑娘乃是为办案而来,我便不追究姑娘的过失,若还有下回,我定要去御史台状告六扇门无状。”
李烨眸光闪了闪,正在往后退的脚步不由自主便停下了。以他的缜密和目力,绝不可能忽略这么明显的纰漏,然,自从他与秦蓁定情后,心中便多了份顾虑,倒也并非有意,而是潜意识里对所有女子敬而远之,以至于摆在眼前的线索,竟差点忽略。
颇为汗颜,心道幸亏还有蓁蓁在,也幸亏蓁蓁平日里糊涂,一遇到案子却精明异常,否则,少不得要被这些专门跟男人打交道的花娘们骗走不少银子。
他脸色一沉,厉声道:“本官奉旨查案,你正经问题不答,却顾左右而言他,是想让本官命人将你拖出去杖责一顿再回话吗?把袖子撸上去!”
秦蓁哪里知道李烨在想甚?她最初听闻李烨,孟大财乃是死在平康坊快活林,他自己的后院卧房内,心中便有了计较。只是,孟大财脖子上的勒痕实在太多,案子波及人员数量惊人,她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委实不便言明。
方才她眼尖,陡然看见女管事臂上有伤,心中猜测得到证实,想也没想,行动便快过大脑做出了反应,此时见李烨翻脸,吓得女管事羞怒难当、泪眼婆娑,不由轻轻一叹:“抱歉,是我唐突了,你莫要害怕,我们衙门官差办案,眼睛里没有男女之分,现下我已看清楚了,你且告诉我,你臂上这些伤痕究竟是怎么弄的便是。”
“我”女管事看看秦蓁,再看看李烨,不知是害怕还是心虚,最终垂首低声道:“我这些伤,都是不心摔得。”
“混账东西!”李烨眼眸一眯,断喝道:“秦捕头好心好意给你会,你却巧言令色、胡八道,你这分明是鞭伤和被人用匕首划破的伤痕,如此给脸不要脸,云琅,将她拖出去,杖责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