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双生怨:口技缩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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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猜的。”秦蓁冲管家笑笑,也不多做解释,与李烨互换了下眼神,双双走到窗户前。

    窗户乃是本案发生的关键证物,且,算是本案的引子,按照秦蓁以往的查案习惯,除去受害人尸体外,当首相看最重要的证物才是。

    只是本案比较特殊,昨夜案发,鬼最先来的,乃是蒋志高和崔氏这两进卧房,之后,才跑去西院行凶,作案轨迹异常清晰,便是初学者,也瞧得出,凶的刻意。

    即,凶想让蒋志高亲眼目的自己儿子惨死的全过程。

    通常情况下,凶如此行事,都是为了报复。

    故,秦蓁和李烨并未忤逆管家,索性跟着来到这东院卧房,按照凶的行动轨迹,原封不动再走一遍。

    这里面有个问题,那就是崔氏。

    一般凶案发生,涉案人员都会第一时间撤离,这般有司衙门来勘察现场的时候,才更容易发现蛛丝马迹。蒋志高虽不是三法司的人,却是朝廷三品文官,长安城内不管发生什么案子,三法司都会在每日早朝时,向天子汇报,哪怕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堂堂三品大员,再愚蠢,也当知晓保护现场于破案的重要性。可崔氏人都疯癫了,蒋志高却依旧让她居住在这闹鬼的“凶间”里,他即便不怕崔氏和婢子们破坏现场,难道,也不怕崔氏触景生情,疯癫的更厉害吗?

    这位户部尚书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将这个问题暂且摁下,秦蓁开始查看窗台,便是先前那一眼扫见的相同,半扇窗格都被风吹掉了,摇摇欲坠地挂在窗框上,寒风阵阵吹进来,冻得秦蓁连续打了好几个哆嗦。

    管家忙上前想将脱落的窗格装好,李烨却拦住他,“别动!”

    又扭头看向秦蓁,“可要紧?”

    “无碍!”秦蓁冲他咧嘴笑笑,又搓了两下,这才凑近了细看。

    窗台上有三处极明显的蹭痕,其中有两处,还沾染着已经发黑的血迹,而窗格与窗框连接处,留下一块新痕。秦蓁用扶住窗格,来回开关了两下,冲李烨道:“销子是以前脱落的,却只导致窗格松动,眼下窗格之所以会掉下来半扇,乃是被外力硬别的。”

    “何意?”管家听得莫名其妙,可问出来后,又意识到自己唐突,忙退后两步道:“抱歉李大人,老奴逾越了。”

    “无碍,”李烨扫他一眼,淡淡道:“秦捕头的意思是,想要把窗格别成这样,需要的外力,绝非四五岁孩童所能及。换句话,昨夜由这扇窗格爬进爬出的两名鬼,并非四五岁孩童,应该是成年人。”

    “啊?”管家惊呼:“可是可是我们老爷”

    “四五岁孩童的啼哭声吗?”秦蓁打断他:“你们老爷乃户部尚书,通天下百姓事,见多识广,他定然听过,这世上有种能人,名唤口技者。”

    “口技者?”管家瞠目。

    “对,”李烨接口:“口技者并非天赋异禀,而是经过长期练习,用嘴巴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甚至,模仿一个人话。倘若凶真的擅长口技,别模仿四五岁孩童啼哭,便是模仿蒋尚书的声音,亦能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可是,那确实是两个身材矮,走路摇摇晃晃的孩童啊?哦对,”似想起什么,管家脱口道:“会不会是猴子?我家老爷,他最初摸到长明灯下的火折,擦亮后,乍然看见的,乃是两只猴子趴在几上。我听书先生过,古有擅杂耍者,利用猴子盗取他人财物,那成年猴子的身高体型皆与四五岁孩童相似,便是力气,也与成年人一样大。”

    “不是猴子,”秦蓁摇头,“倘若是猴子的话,即便两名老婢脚勤快,今早先一步打扫过屋子,窗格上,也定会因猴子们逃跑碰撞,沾染上猴毛。这些干掉的血迹里,更会掺有猴毛。可不管里屋还是外屋,我和李大人,均未发现一根猴毛。”

    “那是”

    “眼下下结论尚早,本案还有待进一步调查,”李烨再度打断管家:“你且带我们去西院看看双生子的尸体吧!”

    待出了东院,李烨故意拉着秦蓁慢行两步,避开在前面引路的管家足有两丈,方压低声音问:“你可有想法?”

    “有,”秦蓁皱眉道:“凶非常了解蒋尚书,对蒋尚书的过去了如指掌,他故意抓住蒋尚书的软肋装神弄鬼,待蒋尚书彻底陷入惊恐后,方将蒋尚书引去西院杀人,报复性明显,故,凶与蒋尚书应该有血海深仇,他装神弄鬼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杀人,更是为了折磨蒋尚书。因此我猜测,凶极有可能是这府里的下人。

    另外,凶是两个人,皆身材矮,唉”她突然叹了口气:“茫茫人海,想找到这两个人,只怕难上加难。”

    “有何难?”李烨不置可否,招将跟在后面的云琅、张青唤来,传令道:“你二人带着兄弟们,去将这尚书府里曾去过突厥或南蛮,有些身的奴仆,全部抓起来带回六扇门严加审问。”

    “诶?”秦蓁大惊:“哥哥您为何如此?”

    “你想不到吗?”李烨睇她一眼,“凶对蒋志高了解如斯,必是日常亲近之人,最有可能的,是管家那样的老奴,或贴身随侍。既然是身边人作案,当然没那么容易脱身,他们极有可能眼下还留在府里欲盖弥彰。

    而以蒋志高的谨慎微和多疑,昨夜发生血案,他定然先行搜过府,不然,他也不会今日早朝时,将此案公布于众。他应该昨晚连夜入宫,恳请皇上做主,派人破案、严惩凶,为双生儿子报仇。

    若两名凶皆是身材矮,如四五岁孩童的侏儒,蒋志高岂会不怀疑?故,尚书府里势必没有侏儒。可要想以孩童的模样作案,除了侏儒假扮外,还有一个法子”

    “缩骨术!”云琅脱口而出。

    “没错!”李烨眯起眼睛,“缩骨术最早由波斯商人传入我大唐,因修炼起来极其痛苦,我大唐子民多不喜,倒是在突厥和南蛮比较盛行,凶若习过此功,想将自己伪装成四五岁孩童,并非难事。

    方才管家叙述时,曾提到,蒋志高昨夜曾与鬼正面相对过,正因看清楚了鬼的脸,他才会险些将对方误认为是猴子。四五岁孩童个个粉妆玉琢,哪里会丑陋成猴子模样?故,那张与猴子相似的丑脸,正是凶的。缩骨功无法缩自己的脸,他才会顶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假冒孩童作案。

    如此下作段,杀害的还是孩童,当真罪无可赦。此等天杀的贼子,只管抓去六扇门中严刑拷打,我就不信,重刑之下,还不能让他们吐口?”

    秦蓁倒抽一口凉气。李烨的固然是一种能破案的法子,但却极其残忍。大唐与突厥、南蛮通商已久、往来甚密,长安城内去过突厥和南蛮的人何其多?而大多在文武百官府邸当差的仆役,都会几下拳脚工夫,就算这尚书府内奴仆不多,却也至少能找出三五个符合条件的。

    六扇门的刑罚何其残忍,但凡进了六扇门,几乎没有再能活着走出来的。不管这三五人中是否真的有凶存在,其他人都将成为陪葬。凶只有两个人,却要平白无故多连累几条性命,如此草芥人命,难怪六扇门办案效率始终居高不下。

    眼见云琅和张青面无表情地领命打算离开,秦蓁脱口道:“二位哥哥请留步!”

    “诶?”云琅、张青同时看过来,“你还有何事?”

    “我”秦蓁咬咬牙,直视李烨道:“大人,咱们现在连受害人的尸体都尚未看见,岂能这般凭借猜测随意抓人?万一抓错了怎么办?”

    “抓错就抓错呗!”张青满不在乎道:“不过都是些身份低下的贱奴而已。”

    “可贱奴也是人!”

    这句话完,张青先是一愣,继而看看云琅,再看看李烨,终于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李烨定定瞧着秦蓁。关于身份问题,他和蓁蓁意见经常不合,但有一点,他认同蓁蓁,那就是,贱奴也是人。

    虽依旧无法感同身受,但李烨愿意为了秦蓁做出改变。沉默十余息,他低声道:“罢了,你二人先退下,待我与蓁蓁验尸之后,再做打算。不过,还是要将这府里的下人们盯紧了,倘若有人想出逃,立刻抓捕,若敢反抗,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从李烨口中出,秦蓁的身子抖了抖,她知道这已然是李烨最大的让步了,亦知,自己颇为感情用事,退后两步,她冲李烨一鞠到地,“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