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伴随着火把的燃烧，秦蓁只觉一阵胸闷气短，心道不好，她脱口道：“哥哥，快将火把熄灭！”

    李烨不知何意，但听秦蓁语气焦急，嗓音都拐调了，下意识就去扑灭火把，只是火把并非一支，他才熄灭两支，便觉头晕目眩，暗道糟糕，这火把上莫不是被人下了毒？未及做出反应，竟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李烨晕倒，秦蓁愈发焦急。这地窖入口极，却很深，内里空气不流通，还有股腐败的味道，义父曾告诉秦蓁，似这种密闭空间，不但呼吸不畅，还会自然形成毒瘴，而这毒瘴遇到明火，极有可能会爆炸。

    眼下李烨点了四支火把都未爆炸，可见，是他们打开地窖口，有新鲜空气涌入的结果。只是，火把燃烧同样需要空气，一旦燃烧消耗的空气比涌入的量多，那李烨便会因窒息，活生生在地窖内憋死。

    来不及多想，秦蓁冲头顶喊了声“义兄，赶紧救人，李大人晕过去了”，便从木梯上跳下，直扑两支火把。

    待将两支火把成功熄灭后，她又屏住气息去摸索李烨。然，李烨尚未摸到，她便摸到一只冰凉的、的，明显属于孩子的。

    那被她触碰到，像是受了惊吓，竟如猫儿般，突然呈爪状，用力在她背上一挠，继而倏地缩了回去。

    鬼？

    秦蓁心头一惊，顿时忘了屏气，而憋着的那口气息一散，她便感到头晕目眩，直直往地上扑倒下去。

    张青在上面似乎听见秦蓁唤他，不由往地窖口走了两步，扬声问：“蓁蓁，你可是在叫我？”

    “没有，”秦蓁的声音传来：“义兄你别下来，现场有很多蛛丝马迹，一下来恐会破坏，有我跟李大人两个就足够了。”

    张青刚应了声“好嘞”，李烨的声音又传来：“你且退至两丈开外，不许任何人靠近，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嗯？”张青微微一愣，头儿今日好生焦躁，看来，确实是被那该死的老管家和蒋尚书惹恼了，也罢，这种时候当明哲保身，省得头儿发起火来，自己受池鱼之殃。

    张青哪里想得到，此时此刻，地窖内，乃是另一幅光景。

    黑暗中，两双绿莹莹的眼睛定定瞧着从屋角暗门处滑出来的人。

    那人坐在一个底部带轮子的滑板车上，全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里，只余两只眼睛在外，地窖中原本就伸不见五指，他如此打扮，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用撑着地面，他缓缓滑行至李烨和秦蓁身边，低头打量了二人几眼，这才从怀中摸出两包药粉，撒向秦蓁和李烨

    秦蓁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哭闹声惊醒。她揉着眼睛站起身，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山洞里。

    她有些吃惊，来不及环视四周，便循声望去，这一望，怒火蹭地冲上脑门。

    只见，两丈开外，有个男人正举着马鞭抽打两名孩子。

    秦蓁觉得这男人五官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却顾不上多想，下意识瞧向孩子们。两名孩子身量与二郎相仿，正瑟缩地抱在一起呜呜哭泣，口中还苦苦哀求道：“耶耶，求求你别打我们了，我们不跑了，再也不敢跑了，求求你别打我们了。”

    “还敢哭求？”男人一鞭子挥过去，两名孩子“啊”地一声惨叫，身上单衣登时被抽出道口子，眨眼功夫，便被鲜血浸湿了。

    可男人似乎还不解恨，弯下腰，伸掐住一名孩子的脖子，竟硬生生将他拎了起来，“怎么，你们还以为自己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呢？且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瞧瞧，来了我这里，等同于入了鬼门关，你们最好死了再回去的心。若能老老实实跟着我，乖乖听话，我还能赏你们口饭吃，若再敢逃，便去死吧！”

    “死吧”二字从他口中出，他的指猛地用力。那孩子立时被掐得脸发紫，张嘴吐出舌，双脚在空中一阵乱蹬，眼瞧着就要断气。另一名孩子见情形不妙，“呀”地大吼一声，如同发怒的老虎般，用头顶撞过去。

    他这一下，不偏不倚，堪堪顶在男人肚腹上，男人不曾防备，竟被他顶了个四脚朝天，里的孩子也摔倒在地。

    “阿兄，你还好吗？”顶撞的孩子抱着兄长失声痛哭。兄长却顾不得自己气息未喘顺，颤抖着的，去替弟弟擦拭眼泪，在他将弟弟的头抬起来的一瞬间，秦蓁看清楚了他二人的脸。

    那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圆乎乎、白嫩嫩，粉妆玉琢、充满稚气，最多四五岁的样子，只是此时此刻，他们稚嫩的脸上都是泪，眼睛里全是惊恐和绝望。

    而兄弟两人惺惺相惜间，却未发现，那成年男子又从地上爬起，举了鞭子，再次冲上来。

    “住！”秦蓁断喝一声，直直扑上去。扑到男人面前，她伸就去夺鞭子，出乎意料的是，一抓之下，她竟抓了个空，不但没抓住马鞭，整个人，还从男子的身上穿透过去。

    打了个趔趄，双脚尚未站稳，秦蓁已彻底呆掉。

    她这是怎么了？死了吗？是来到阴司地府，看见了阎王爷，还是魂魄尚留在人间，成了孤魂野鬼？

    心脏扑通通一阵乱跳，足足过了二十息，秦蓁方被孩子们惨烈的哭嚎声惊醒。待转身，看清楚身后情形，她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

    因为，场景变了。

    不知何时，山洞变成了一间破旧的土地庙，但，相关的人，却没变，还是那名十分眼熟的男人，亦还是那两个年仅四五岁的双生子。只是此时，双生子中的一个，正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另一个，却被男人摁在破旧的供桌上。

    男人里拎着一把横刀，展开一名孩童的臂就剁，孩子撕心裂肺地惨嚎一声，立时昏死过去，而男人狰狞的脸上毫无不忍和同情，起刀落，再次剁掉孩子另一条臂。紧接着，却拔出腰间匕首，抠开孩子的嘴。

    “啊！”地上的孩子厉声哭嚎：“耶耶，求求你耶耶，不要割掉我弟弟的舌头，求求你”

    “嗯？”男人被他惊扰，中动作一顿，斜睨过来。对上孩子惊恐愤怒的眼神，竟桀桀怪笑起来：“狗鼠辈，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吗？唉，其实耶耶也不想斩断你弟弟的足，割掉他的舌头，但你弟弟太能捣乱，总是逃跑不，还跟人告状，我虐待你们。

    咱们可是乞丐啊，乞丐就要有个乞丐的样子，我捡你们两个回来，为的就是你们能多向客人讨要些银钱，好吃个现成饭，可你瞧瞧你弟弟都做了甚？他每见一个客人，就告诉人家，你们是我拐骗来的，我虐待你们，打你们。

    为何要如此忘恩负义呢？你们且瞧瞧，有谁相信你们的话？又有谁会来救你们？你们是乞丐，不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这般毫无自觉性，不吃点苦头，岂会长记性？

    想当初，我不过是见你二人在巷子里玩耍，瞧着你们可爱才抱了来，本想将你们卖个好价钱，但你二人太过鸡贼，总是逃跑，搞得买家要去衙门告我。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那么喜欢逃跑，那么爱胡八道，索性就别要腿脚足，也别要舌头了。

    不过你也别怕，我跟你，这人呀，砍掉胳膊腿儿、割去舌头，死不了，我备着草木灰呢，会及时给你弟弟止血。哦对，这种还有个学名，叫人彘。我寻思着，只有把你弟弟做成人彘，那般带着他上街乞讨，才会有更多的人可怜我吧。”

    “不，耶耶，”孩子拼命扭动身体，“求求你，别割我弟弟的舌头，也别砍他的腿，你割我的吧，割我的舌头吧，我以后再也不哭闹，再也不吵你，我也不跑了，永远都不跑，待日后讨回来的银钱，全都孝敬您，给您养老送终！”

    “嘿，”男人笑了：“孺子可教也！只不过，老子喜欢把事情做完。”话毕，他再不多言，中利刃一划，那昏死过去的可怜孩子，嘴里已空空如也。

    他将孩子往地上一扔，又去拎醒着的那个，口中喃喃道：“但你的也对，毕竟你是哥哥嘛，你既这么心疼你弟弟，那我就不砍他的腿了，砍你的”

    秦蓁仿佛在十八地狱中亲眼目睹鬼司执，她一个个扑上去，想要掐住男人的脖子，拼命冲男人拳打脚踢，嘴里一遍遍狂吼“放开他们，你这个畜生，放开他们”。

    不知是不是她怨气太重，男人突然扭头向她看来，冷不丁与男人近距离面对面，秦蓁连他眼角一粒眼屎都瞧得清。而随着视线下移，她在男人嘴角，看见一颗带着长毛的黑痣。

    脑海里一下变的雪亮，秦蓁终于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蒋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