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段辰之死
身后声音犹如深渊幽冥一般响起,柳萱顿时觉着全身汗毛竖起,手心不停的冒着汗,逐渐冰凉,不敢转过身去,腿却停下,再也迈不出一步。
迟椿迷惑,柳萱的举动着实反常,段辰与她是夫妻,上一世段辰更是为了柳萱,对她做出那等惨无人道的事儿,手段之狠辣至今仍是她一道心结。想着,她微微偏头扫了眼后边隔了几十步距离的段辰。
段辰并非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两个像是随从模样的人,衣着扮古怪,不像是中原人,脸色阴沉严肃,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此地是从京都到沙定的必经之路,瞧段辰不紧不慢的模样,看来是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柳萱久久不肯转过身,不知在发什么呆,迟椿微微挪过去,抬手想要唤她回神,却在触碰到她手心是惊了一下,手掌冰凉满是冷汗,迟椿忙抬头看她,只见原本她脸色发白,下唇轻轻颤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怎么回事儿?”迟椿压低声音,心问道。
柳萱不出话,只是摇头。
顾不得太多,迟椿当机立断,拉起柳萱的手便要拽着她继续赶路,若她不想面对段辰那无视就好。
还没走出两步,跟在段辰身后的两个随从飞速上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迟椿阴着一张脸,回头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段辰笑吟吟地过来,绕到二人面前,回答迟椿道:“你要带走我的夫人,我让人拦住你们,有问题么?”
本想反驳,迟椿量了下四周,还是又努力将到嘴边的话又吞回肚子里,此地荒郊野岭,况且她们皆是女流之辈,真起冲突不占上风,此时激怒他们就是自寻死路。
“她父亲嘱咐过我,带她去沙定投奔苏乐灵,况且京都现已被陆晚贤掌控,你还能带她去哪儿?”迟椿心平气和的与他谈判。
对方听罢,摊摊手:“你要去哪儿我不管,但是她必须留下。”
若换做以前,迟椿百分之两百的愿意,他们夫妻俩的事儿自己才懒得管,即便是狗咬狗也是她喜闻乐见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柳俞进宫营救自己至今生死未卜,好多迷惑都还未解开,她绝不可能将柳萱往火坑里推。
迟椿侧头看柳萱,轻声询问:“你要和他走么?”
被柳萱紧咬下唇已经渗出血丝,一双眼眸无神的盯在地上,一言不发。
见她不话,段辰嘴角勾起不屑的笑,语气嘲讽:“她答不答应都得和我走。”
罢,抬手就要过来拽柳萱的衣袖,被迟椿眼疾手快一把甩开,拦着她后退两步后直接整个人挡在柳萱面前。
语气凌厉声音拔高:“她不亲口要和你走,你就休想带走她!”
迟椿身形还比柳萱矮些,挡在她面前后边人还露出个发髻,整个人身上迸发出的气势却不容觑,眼神冰冷又决绝,果敢的立在那儿,没有丝毫要退却的意思。
气氛变得紧张,迟椿和段辰对峙,双方都明显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段辰好不容易将死死盯在柳萱身上的目光挪开,转而看向张开手臂一副母鸡护崽模样的迟椿,微微眯起的眼眸透露出不算和善的目光。
“迟姐,我们之间的帐还没清算,现在连我们夫妻二人的事儿你也要管么?”
迟椿恍若未闻,横在柳萱面前的手臂拦着她缓缓后退。
耐心耗尽,段辰终于懒得再废话,伸手就要强行去拉扯柳萱,迟椿咬咬牙,做好和他拼了的准备,正当此时,一人快马加鞭出现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卒子飞快下马,喘着粗气跑过来,却被段辰手下的两个侍卫拦在那儿。
许是情急,由不得等候通传,卒子直接朝着这边开口,扬声就是一口流利的扶桑话,语调激动,应该是在禀报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果然,段辰听罢,脸色沉了沉,又看向迟椿二人,似是料定她们逃不到哪儿去,便先将她们晾在这儿,转身去处理那边的事。
趁着喘息之际,迟椿赶忙转身去看柳萱,抬手拍拍她的脸:“喂,到底怎么回事?清醒一些,你这副模样我们谁都逃不掉!”
迟椿皱眉开始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可就如今两个女子力量局限,再多妙计都于事无补,可距离沙定仅有余里路,功败垂成,她必不可能甘心。
柳萱终于回了些神,摇头的要将迟椿推开:“不,她不会放我走的,你自己先走吧,快走!”
“那你呢?”迟椿皱眉,“即便你同他走,他也绝不会放过我的,别傻了,要走一起走。”
柳萱反驳:“可他方才明明……”
迟椿道:“之前可能确实,不过那卒子来了后,多半就不会了。”
他们方才用扶桑话交谈时,没有刻意避开二人,或许是段辰笃定两人没一个听得懂扶桑话,也万万想不到前世还得是多亏于他,迟椿才学会了些扶桑话。
原来潜伏在王都内与扶桑传递消息的内应,居然是段辰!
若之前只是存疑,但偌大京都,会讲扶桑话的又不止他一个,可之前他和卒子的对话,让迟椿得以确定。
段辰那边似乎出了分歧,原本压低的音量也不断拔高,偶尔蹦出的几个字节被迟椿听进耳中,心中揣摩他们到底在谈论些什么。
“迟椿,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
柳萱冷不防冒出一句话,迟椿浑身一颤,连忙转头诧异看她。
迟椿冷笑一声,就上一世临死前的情形,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她有多恨:“如果现在你发现比起段辰你更恨我,想要捅我一刀送我归西,那我无话可。”
柳萱摇摇头:“我恨你,羡慕你也嫉妒你,可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那你现在和我这些是要做什么?”迟椿问。
她一时间面色悲伤,凄凄一笑:“只是怕到我死,你都不知道你曾承过我的情。迟椿,若不是迟次辅不忍心牺牲你的终身幸福,又怎会迫不得已由我嫁给段辰。”
“什么?”迟椿惊。
柳萱泪流:“你看你,可以为了儿女情长,不顾一切和段辰私奔。又能移情别恋转身投入岑故的怀抱,而我,却只能为你的胡作非为善后,因为你的临时变卦,被迫委身扶桑贼子,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如今,为了他们所谓的‘大计’,我父亲死了,我的家没了,而我……你我怎能不恨你?”
迟椿震惊,可来不及让她震惊。
段辰已经处理完事,脸色阴沉的朝这边走过来了:“都给我带走。”
“等等!”迟椿在柳萱惊恐的表情中,竟用流利的扶桑话和段辰等人谈判起来。
段辰亦是震惊非常,双手捏紧成拳,既然她听得懂扶桑话,那方才的话她定然听到,不论如何,是万万留不得了。
抬手拦住身后欲要拔刀的武士,段辰表情阴鸷的同迟椿用扶桑话交流起来,柳萱在一旁什么都听不懂,只能干着急。
突然,段辰一顿,挥挥手用曻朝话道:“好,我答应你。柳萱可以离开,但你得跟我走。”
“嗯。”迟椿低声应下。
柳萱听罢,如同发了疯一般上前猛摇迟椿的身子:“你答应了他什么?你疯了吗?”
迟椿挣开她的双手,皱着眉,恶狠狠道:“你不是我承你情吗,现在就还给你,刚刚你的那些事最好没骗我,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现下无计可施了,即便再拖荒山野岭的也拖不到救兵来,迟椿确实已经决定赴死,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想接近段辰并且杀了他,也算曻朝和迟家养她一场,为家国做了最后一件事。
柳萱淡淡一笑:“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还清?先欠着吧,下辈子再和你一一清算。”
话音刚落,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掠过迟椿,去到段辰身边,抬手就拔出她藏在广袖长披内腰间的手铳,先是对天空开了一枪,声音响彻惊起飞鸟,方圆几里都听得到,随后抵在段辰的额头,凌声道:“放她走。”
字字清晰,仿佛适才犹如惊弓之鸟全是装出来的。
段辰微微眯眼,重新审视曾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原来藏的那么深:“既然有手铳,为何不早些使出来,非要等到现在?”
柳萱稳住手,把住扳机一动不动,段辰不愧是段辰,命悬一线还敢问东问西,不过她也懒得隐瞒:“因为手铳里只有两枚弹,我在找时机。”
听罢,段辰脸色沉的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倒是我瞧你了。”
柳萱来不及和他多废话,对着迟椿使眼色:“快走!”
迟椿不可能愿意,现在的情况,如果自己走了,柳萱只有死路一条。
“宴会上咄咄逼人,硬是要求陛下为我与恶贼赐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迟椿,你的果敢决绝哪里去了?别犹犹豫豫的丢人!”
没想到在印象里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娇姐,反转如此之大,迟椿也是一愣:“我……”
“快走!下辈子别忘了还我的情!”
迟椿一咬牙,转身的瞬间,泪如雨下。
段辰身后的两个卒子,见状就拔出刀要去追,被柳萱虽有胆怯,却仍大声吼住:“我方才已经朝空中放了一弹,此地距沙定不远,知府听到必派人前来巡视状况,若想送死就只管去!”
卒子慌忙回头,见段辰咬牙切齿的给了个眼色,让他们退回来。
又转身对柳萱道:“现在放下手铳,我还能看在往日夫妻情分上饶你不死。”
柳萱嘴角勾起一个妩媚又轻蔑的笑意,用甜腻温柔的声音讨好一般:“夫君竟还念着我们的夫妻情分,萱儿好是感动,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关于你姑姑——奈结衣大公主的事儿,怎么样?”
段辰瞳孔一震,默许。
柳萱轻轻将朱唇贴近他的耳畔,耳语低不可闻,段辰的神色却逐渐失控,面部越来越扭曲,直到最后完全崩溃。柳萱反而疯了一般,放肆的笑出声。
“曻朝人,曻朝人果然卑鄙歹毒!我要杀了你们,扶桑铁骑必要踏平曻朝为姑姑报仇!”
柳萱扬起唇角,食指轻轻扣动手铳的扳机,低声道:“可是你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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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我又回来了...对不起各位因为一些个人原因鸽了快三个月,最后还是捯饬捯饬大纲又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