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齐甘澜带来的年礼, 葵发现她没有可以回的礼，她拿的出来的东西无非是自己买的适合姑娘玩的，还有就是自己搓的药丸子, 这都比不上他送给她的有心, 于是在送他走的时候要了他鞋的尺寸, 算年后送他一双鞋。

    齐甘澜惊讶：“你会做鞋啊？”

    “不会，但我年年见我娘做, 我跟她学，你可不许嫌丑。”葵背着手紧盯着他。

    “绝对不嫌, 不合脚我就给放枕头底下枕着睡觉。”齐甘澜不报希望，从他记事起, 他的鞋子都是在铺子里买的，他不知道他娘是不喜欢动针线还是不会做，还劝慰葵：“天气冷，你别急着做，明年开春了再动针线也行，我不缺鞋穿。”

    “行了行了你走吧, 唠唠叨叨的”, 葵有些恼怒地推他，这人真是个二愣子, 这个时候就该怀着期待盼着收到鞋子，什么不缺鞋穿，这不是暗示他嫌弃自己的回礼嘛。

    “好，我走了, 你也快回去, 这风吹得割脸。”他伸手想偷偷捏捏手, 不料抬头发现旁边房子里有人在探头往外瞅, 木呆呆的眯着眼睛从院墙上露出个头，猛地吓他一哆嗦，怕有人传葵闲话，放肆的手掌缩进了衣袖里。

    葵看他哆嗦，还以为他是冻的，埋怨道：“我娘让你披个棉袄你还不冷，现在哆嗦了吧，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拿棉袄。”

    “不用，我不冷，现在就走的，明天在家等我。”他坐上牛车甩一鞭子，回头冲葵摆手，让她赶紧回去，偏头往村头的院落里看，发现那颗人头不知道啥时候没影了。

    齐甘澜腊月十九从县里来，一直待到腊月二十七才回程，来时他爹还交代陪陪他爷奶，但也就只有过年那天他是在镇上待着。

    屠大牛杀了头养了两年的散养猪，卸了半头装筐里让齐甘澜带回家过年吃，山里散养猪的数量逐年增加，但始终保持在二十头以内，一是因为怕照顾不过来再染病了，还不如就养个一二十头，精细养着，肉质更好。二是猪在山上找野葛野藤吃食量太大，一天到晚不住嘴，这二十亩山地周围被拱的尽是坑，屠大牛担心养多了把野葛给啃绝种了，毕竟除了这散养的猪，他猪圈里二三百头猪也是要吃草的，猪圈里的猪才是主要的家产。

    剩下半头猪屠大牛拉到镇上给杭家、齐家还有黄夫子家分了，回来后又杀了一头自家过年吃，其他的都被县里的杭黎文找人给拉走了，他已经跟屠大牛商定好了，每年散养的猪他都要了，中途染病死了或是被虫蛇咬伤了死了也都是他包。

    齐甘澜走了葵就找她娘是要学着做鞋子，许妍叹道：“果然是姑娘养大了就成人家的了，想着给阿澜做鞋，也没想过给我跟你爹做双鞋。”

    “肯定是先给家里人做，我先给大弟弟做着练手，再给你、我爹还有阿爷做，最后再给齐甘澜做。”她掏出一叠棉布，许妍看有淡紫色的，这丫头的是真的。

    “还不是想拿我们来练手，做熟练了再给齐甘澜做，真是好心机，娘，我姐心不在家里了，趁早给她嫁出去，免得在娘家吃喝还贴着婆家。”屠槐撇嘴道，昨晚他姐又按着他练字了，还捏着他手比鸡爪子还笨，现在他就搁这儿挑拨离间来了。

    葵听的是又羞又气，甩着手里的布解释：“我是想我学做鞋肯定是要先给家里人做，第一双鞋哪能便宜齐甘澜。”

    “我不稀罕，你把你做的第一双鞋送给你阿澜哥哥去，我要最后一双。”槐还嘴。

    “你个鬼是欠收拾了，仗着你最天天胡咧咧，我今儿的非把你嘴给撕叉了。还有，我又没嫁人，什么娘家婆家，我在家里吃喝爹娘还没嫌弃我，你倒是来挑拣我，以后你当家了我还不能回来了？”葵冲进屋捏个鸡毛掸子就撵着槐跑，把院子里的几只鸡惊得扑棱着翅膀飞出院墙。

    葵腿长，撵了两圈就给揪住了，鸡毛掸子冲着他屁股挥去，可惜冬天穿的厚，鸡毛掸子上的鸡毛都抽飞了槐这个欠揍的还在笑，这让他姐越发来气，把人给按在地上解掉裤腰带，扒掉棉裤拿鸡毛掸子给他狠抽了几下子。

    许妍站在门口眯眼瞅着院子里明显出火的姐弟两个不话，也不拦着。

    “娘，我姐我！”他一边惨叫一边抬头向他娘求救，伸着手往后拦，手还被抽了两下子，正想还手他姐停手了。

    他就势卧躺在地上，活动着手关节瞟着他娘像是没看到一样不话，又委屈又生气，自己揪着棉裤站起来，指着他娘大喊：“我姐把我按着你都不管，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在地上，他那沾灰的棉袖子一抹，半脸的土灰。

    “你跟你姐架是你们姐弟两个的事，你们俩都是我亲生的，所以我不插手，而且你嘴贱撩拨她不就是仗着你是家里最的，她舍不得你嘛，现在她你了你也长个记性，别嘴里没个把门的，你姐咋样轮不到你来嫌弃，我跟你爹还活着，又不让你来养她，你姐啥时候嫁人也轮不到你来插嘴。”

    许妍冷面呵斥他，他哭任他哭，她发现槐话太肆意了，不顾及别人脸色，只管自己了心里舒坦，可能是家里人都想着他最让着他不计较，在村里大人不跟他个娃子计较，孩又有顾忌，没人跟他因为嘴头子上的事吵闹过，就养成了话不过脑子的习惯。就像刚刚他把他姐早点嫁了、吃喝在娘家还贴着婆家这种话，可能是他听别人过，也不是不了解这番话里的嘲讽，但想着没人跟他计较，无所顾忌，没想到戳到马蜂窝了。

    左一个“轮不到”右一个“轮不到”，槐觉得他被他娘瞧不起了，憋着气不话，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墙外的鸡咯嗒的声音特别刺耳，两人架，槐又挨又挨骂，作为架的另一方，她娘虽然没训斥她，葵也手脚拘谨，脸上有些抹不开，没想到她会因为做鞋一事跟弟架了，她的脾气不是这样的，只是听不得有人想把她从这个家赶走。

    做鞋这事不了了之，葵跟槐各进了各的房间待着，许妍也没搭理，收拾了针线包出去串门，而在后院书房看书的鱼至始至终不知道前院出了啥事。

    中午屠大牛从山上下来，给宏义一家开了工钱就钻在灶屋里做饭，许妍回来看烟囱在冒烟，就进屋坐在锅洞口添柴，屠大牛问：“今天这么安静，家里的几个马猴子跑出去玩了？”

    “架了，挨训了，估计还各在各屋里待着。”许妍把上午架的来由给他了，“以后槐要是再乱话当场就训他，一个男娃子嘴碎时候还能学舌讨巧，长大了还这个样子就烦人，而且心里装不了事，话不过脑子以后也让人瞧不起他。”

    “没这么严重吧？”屠大牛有些迟疑地。

    “你们两个就是太像了，猪不嫌乌鸦黑，槐话有点狠，给人难堪了也不在意，恨不得把人噎得不出来话。鱼之前在县里问我，他考试的时候，让他姐去齐家医馆是不是快要答应把他姐许给齐家了，还槐的他姐都要把齐家医馆的门槛给踩平了，让我管管葵，注意点影响。你这是弟弟该给姐姐的话？换个姑娘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嘲讽姑娘倒贴着恨嫁。”

    “那是要该管，他话太欠揍了，家里人不管长大了就要挨捶。”屠大牛应下这事。

    葵这些年就去过两次县里，第一次就是去齐家医馆点个卯，去年去是两个孩子都大了，让槐陪着他姐去医馆瞧瞧，跟齐家子多见几面，着没问题就定下的主意，别人还没谈论，自家人倒是开始闲话了，当然，他更偏向槐的是无心的话。

    “吃饭了。”干饭要焖好了，屠大牛站在灶门口喊一声，看葵开门出来就让她出去找她阿爷回来，走到槐屋门口，推门进来看他在穿鞋，随口问：“睡着了？白天睡晚上可睡不着了，去后院喊你哥出来吃饭。”

    之后就出门，门也没关，等他走到灶屋门口了看槐出门也就收回了眼，端饭上桌，其他人洗手进堂屋，只有槐垮着脸往他屋里走。

    屠大牛见了，：“咋了？不吃饭了？你屋里又没饭。”

    “我不饿，还没睡好，想再睡一会儿。”他低声，神色有些犹豫。

    但他爹没给他犹豫的机会，和气地：“好，那你进屋再睡会儿，被子盖好别冻着了。”

    话落就进了堂屋，留下槐在他门口愣神，抹着眼泪进了他屋里，轻声带上门。

    一下午肚子饿的咕咕叫，躺在被窝里越睡越捂不暖和，听有人出门，他下床扒着门缝看爹娘跟阿爷都出去玩了，又等了一会儿悄声开门做贼样的进了灶屋，翻开锅盖、倒扣的面盆，干干净净啥也没有，刨开锅洞里面也没埋的番薯，伤心落魄的要转身出门，他哥突然出现在灶屋门口。

    “你咋了？惹爹娘生气了？姐本来先给你留碗浇菜油的干饭，但被爹倒了喂狗了。”

    槐没话，害怕爹娘突然回来发现他偷偷找吃的掉面子，径直回了他的屋。

    鱼跟进去，跟他一起坐在床边，再次问：“，你又闯啥祸了？还想绝食闹气。”

    罢鱼啧了一声，爹娘在这方面都不是惯孩子的人，弟还是太天真了。

    “怎么咬定是我闯祸了？我就是随口了一句话，挨了不还挨了娘一顿臭骂。”真正刺激到他的是挨骂时他娘眼中的反感，所以他才会问他是不是她亲生的。

    听了槐“随口的一句话”，又听他复述了娘骂他的那番话，鱼敲槐脑门，咬牙道：“活该，姐什么时候嫁人管你啥事，还吃喝娘家的贴着婆家，就一双鞋就叫贴婆家了？你之前还吃了齐甘澜送来的蜜饯和干果呢，那松子我们就尝了个味儿都填你肚子里了，姐也没怎么吃，那你这叫啥？把人家东西吃了就不认账了？”

    “我就随口的，没想这么多。”他讷讷道。

    “以后没事少去钻女人堆了听话，你这张嘴没栓门的，风一吹就开了，多听多想少话。”完这句话鱼有一瞬间的愣神，“多听多看多想”这是夫子反复告诫他的，现在也被他给用上了。

    晚上做饭，槐缩头缩脑的主动进灶屋烧火熬粥，期间吸着肚子也挡不住它乱叫，但他爹愣是当没听到，晚上一直到上桌吃饭，爹娘跟阿爷也没搭理他，像是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

    屠大牛突然伸筷子挡住儿子拿饼子的手，：“你消化不好，别吃饼子，免得明天中午到饭点了又不饿了，喝碗稀饭就行了。”

    “哦。”槐埋头喝粥 ，有点怀疑碗里飘起来的白烟是从他脸上冒出来的，脸上胀红，心里却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

    咦，啧啧啧。。。我该抽懒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