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群龙无首 唯有李承衍,知道今夜他们所……
齐王李承衍营中纳妾, 大肆宴请。翌日,冉冉粉红帐,佳人温存时。日上三竿, 新妇与将军迟迟未醒。
一江之隔的定王大营却在这日清遭受突袭。骑兵战马被穿云弩射杀, 有兵士惊慌中反击, 然而火铳惊天的响声却于黑夜中惊动了营中更多马匹, 于大营中四散奔逃踩踏,伤人无数。
定王迟迟未能现身, 军中群龙无首,反击亦是无力。
原本应当在粉红帐中和新人共渡良夜的齐王却如天神降临般, 率军踏平了定王的营帐。
定王失踪、鲁北失, 骑兵营损失惨重, 不得不退守冀北,距离京师不过一步之遥。
消息报到四皇子面前时, 他正与华山派的冲虚道长酌对饮。
“万岁何事为难?”冲虚道长试探。
四皇子皮笑肉不笑:“鲁北骑兵营出了点麻烦, 定王失踪。”
冲虚道 长稳稳端着酒杯,琥珀色的酒连波纹都不曾荡漾,浅酌一口:“万岁乃是真龙下凡, 必不必为这等事烦忧。”
可“定王失踪”四个字, 却如同惊天响雷,在师父貌似平静的外表下回响。
究竟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李承衍被太上皇养在承乾殿, 从未在宫外开府。宫中,父子二人经营二十余年,织网早如墙角蛛丝层层脉络相叠。
若非如此插不进手,当日给老皇帝下毒,又何须他亲自动手安插宫女莺儿?
李承衍欲以郑三琯换太上皇,仅凭他冲虚道长一人, 绝不足够。
宫中处处都是李承衍的眼线,自宫变之后按兵不动隐忍到今天,亦是早早有所准备。
太上皇的“暴病危殆”不过是因为师父送进去的一剂石附子。那“化蝶”闹剧,师父口口声声喊着催促皇帝派禁卫搜索御花园——反倒让御花园成为了沸沸扬扬的宫中,最安全的地方。
宫外两城门亦有眼线趁机惹事,转移了四皇子的视线。
当宫中千余禁卫大半被派至各大城门,藏在御花园中的太上皇终于被程云救出,一身飞檐走壁的绝技于此时派上用场。
原本到此,一切都很顺利。程云趁夜潜入,亲手将太上皇送过阖宫至高点。
可是本该在北安门外接应的人,却变成了重华宫上的巴贯。
宁寿宫中,师父迟迟等不到程云;宫中原本相熟的太监宫女全部换了面孔,被拔了舌头。
消息递不出去,也听不回来。
师父以为事迹败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可四皇子前来,恭敬有余。分明是因为太上皇独自一人趴在重华宫的屋脊上,而相信了“太上皇化蝶”的鬼话。
程云失踪,与四皇子无关。
太上皇险些被偷天换日,四皇子亦被蒙在鼓中。
唯有鲁北与李承衍对峙的定王大营遭遇突袭。
骑兵营惨败,程云失踪,生死未卜。
唯有李承衍,知道今夜他们所有行踪。
唯有李承衍,本该在宫中安排眼线接应。
唯有李承衍,知道定王营今夜群龙无主,本该在营中坐镇的定王程云,却在三日前飞驰到了京师。
李、承、衍。
师父心中淬血,三琯和程云两个爱徒,再加上一个困在皇宫中的自己,三个人都生生折在了李承衍的连环计中。
只恨当初承乾殿中,他始终未能狠下心来对着个孩童下手。
否则朗朗乾坤,如今又怎能轮得到李承衍设局?
生在皇家,定要够狠。
师父慨叹,心有爱,存挂牵,大约就是他与程云身陷苦局的原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师父捋着胡须,摇头晃脑,“万岁是想问定王此时身在何处?”
四皇子连连点头:“知道道长神勇,想托道长算卦,找出定王下落。”
师父这个江湖骗子,哪懂如何算卦?
可他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
那些年记忆中看过的僵/尸/片在脑海中迅速搜罗,师父一身土黄道袍,手中一 柄桃木剑,戳在八卦镜上念一番“急急如律令”。
正好上次藏在袖袋中的白莲还剩下几朵,被师父挑在剑尖放在水中。水面铺油,只一点火星就燃成一片,远远看去,便是“盛放在火中的水莲”。
四皇子问:“定王可还活着?”
师父摇头晃脑:“齐王夜袭,定王誓死力拼,身受重伤,滚落山崖,幸得一农家女相救。”
“鲁北大营四周皆是平原农田,何来山崖?”四皇子皱眉。
电视里演的这五字箴言险些脱口而出,幸好师父临机应变,诌出一句:“卦象如是。”
糊弄过去。
可就在四皇子离开,宁寿宫门关闭那刹,师父一脸煞气,走到了门边站着的那哑巴太监面前。
“回去转告你主子李承衍,”师父捏住那太监的咽喉,苍老的眼睛中闪烁热焰,“放我出宫,放三琯与我团聚,给出程云下落。”
“否则,他亲爹太上皇就在宫中。你猜猜四皇子是想我让他爹延年益寿长命百岁,还是想我让他爹暴毙身亡逼他回来奔丧?”
只要没有底线。想赢这场游戏,就变得格外容易。
那太监面露惊恐,指着自己的耳朵摆手。
师父只是背过身去,冷冷道一句:“李承衍敢碰云琯二人一根手指头,我就立刻毒杀了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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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衍掀开帐帘,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三琯站在窗边,正在给一盆马蹄莲浇水,看他进来,面无表情又垂下眸去。
“花哪来的?”他走到她身边,努力找话题。
三琯扬眉:“你派来照顾我的侍女端来的。”
“姑娘切莫听信那些闲言碎语。齐王待姑娘一片真心,特意嘱咐我们好生照顾。若姑娘有想吃的、想玩的,务必满足。姑娘听听,这才是真心话呢。”
三琯学着那侍女话,冷冷睨了李承衍一眼:“…于是端来这盆马蹄莲,怎么?齐王殿下有意见?”
“倒不是有意见。”李承衍轻轻摸了摸白色的花瓣,凝视着三琯,“只是你们师徒于花草上颇有建树,怕你又搞出什么毒物…”
“毒物?”三琯啪地一下将那马蹄莲整株拔起,连根带土狠狠掷到李承衍的脸上,“这世上最毒的毒物就是你。一颗狼心狗肺,怪我十余年来认不清!”
营帐外的侍女听见动静,默默走进来收拾。
李承衍避开了侍女擦脸的动作,走到三琯身边:“…你都听到什么风言碎语了?”
“齐王纳妾为幌,偷袭定王大营为真。”三琯浅笑,“我如今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话,多亏你,在我本就不富裕的名声上更添了一笔。”
待我荣登大宝,天下何人还敢你半句不好?
这句话,以前的李承衍过两遍。
但是现在的李承衍,却不敢再第三遍。
收拾好地面的侍女正准备退下,李承衍却挥手叫住了 她。
“再送些马蹄莲来,”他的声音有明显的温柔,“郑姑娘喜欢些什么花,多买些送来。”
拜托,你这是在行军仗。送什么花?营造这些深情的人设给谁看?
三琯眼白险些翻上天:“又干了什么亏心事?”
李承衍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出了营帐。
很快,十余盆马蹄莲、夜来香、九秋菊在营帐中摆成一排,帐中喷香扑鼻,如入仙境。
而三琯,也很快知道了李承衍的“亏心事”。
齐王李承衍,大婚定下下月初十。
新娘是鲁地豪绅王家的长女,亦是先皇后的娘家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