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世外桃源 纷纷灿烂如星陨,??喧豗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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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云行走江湖十年, 从未听过四季山庄大名。

    黑面庄主哈哈一笑,并不介意:“是,因黑石滩天堑阻隔, 我四季山庄自绝于武林江湖已有百年。兄弟没听过, 怪不得你。”

    那黑面庄主原姓杨, 执掌四季山庄已有二十余年。从黑石滩往南, 翻过枯草遍布的丘陵直入阴山,便是四季山庄的地盘。庄中有数百人, 多以放牧为生。

    三琯和程云从湖里被接至山庄一路上,牛羊遍地。杨庄主为人豪迈, 阴山中放牧的牧民, 人人都与他招呼。他乐呵呵回了, 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极寒的石羊河和极热的地热湖,竟无意之中为四季山庄创造了一处独一无二的世外桃源。

    就像师父和东方庄主为三琯建造的那座快活林。

    夜晚, 程云洗漱一新, 与杨庄主月下对酌。

    程云心中想着那地热湖底的森森白骨,不动声色端起酒杯:“...庄中人数不少,这些年来可常有外人来访?”

    杨庄主喝得醉眼朦胧:“石羊河水流湍急, 常有渡河之人因暗流翻船。大多数人还未到达地热湖前, 就已经因为水温过冷冻死了,沉入地热湖底。还有些人侥幸到达地热湖, 却因岸边过烫不得上岸,最终喝入太多硫磺水,死在地热湖中。”

    “自我执掌四季山庄二十余年,你们还是第一次上门 的贵客。”杨庄主笑嘻嘻,“你看我女儿昉怡,见到你们的时候高兴得眼睛都直了。”

    他喝到兴起, 拉着程云去看星罗棋布的夜空,又嫌不够尽兴,挥手唤庄丁燃放烟花助兴。

    “兄弟,我保管你从未见过我四季山庄这般壮观的烟花!”杨庄主拉着程云,站在天幕之下,“纷纷灿烂如星陨,??喧豗似火攻。你看,你可分得清这是流星,还是花火?”

    程云抬起头,巨大的花火从天而降,占据了半个夜空。

    烟花亮起时,亮如白昼。

    烟花需要火药助燃。

    烟花出色,火药必不会差。

    程云心中大喜,拱手问杨庄主:“冒昧请问,四季山庄这花火如此壮观,可是因为附近硫矿硝石格外与众不同?”

    烟火声如雷动,杨庄主喝得睡眼惺忪,连连摆手,倒在了程云的肩头。

    震耳欲聋的烟花声响起时,昉怡正在帮三琯换衣服。

    “好遗憾啊!”昉怡嘟囔,“阿爹为了招待你们,放了烟花。可惜有男子在席上,我不能去看…”

    昉怡年纪,娇憨可爱,看起来备受宠爱。

    只是杨庄主其人,似乎对男女大防格外看重,今日宴请程云,便不许昉怡和三琯上桌。

    三琯轻叹,摇摇头。

    黑石滩上,他们与昉怡也算得上是不不相识。

    杨庄主见他们衣不蔽体,连忙派庄丁送来衣衫和瓷鞋,还压着昉怡前来道歉。

    直到程云把衣服穿整齐,昉怡才敢慢慢睁开眼睛,满面羞红地上前:“公子勿怪,昉怡只是一时贪玩,想看看你们能不能自己想到脱困的办法。”

    杨庄主气得吹胡子瞪眼:“人命关天,如何能贪玩!”

    程云却淡淡笑笑,风度十足。

    杨庄主坚持替程云设宴,宴请贵客。

    昉怡却悄悄揪住了三琯的衣襟,笑眯眯道:“姐姐,随我去更衣吧。”

    庄丁送来的衣服,远远称不上合身。

    三琯从善如流,缓缓褪下身上衣衫。

    昉怡倒抽一口凉气:“...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她指着三琯的肩膀和后背,眼神满是惊恐,像看到了什么恐怖吓人的东西。

    三琯微微回头,松一口气:“…以前大大,受过不少伤。”

    她肩背上留下那么多伤痕,在雪白的肌肤上蜿蜒起伏,蛇一般潜伏。

    有刀伤,有火燎,有剑吻。

    而这些伤,大大多多少少都与同一个人有关。

    看昉怡眼中满是惊恐,三琯微笑安慰她:“不要紧。其实去掉这些伤疤,对我来并不是难事。”

    昉怡:“那为什么不去掉呢?”

    三琯轻叹:“因为留着它们,才能够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一些事;才能够提醒自己不要轻信一些人。”

    这伤痕,和失去师父的苦楚比起来,千分之一都不及。

    三琯眸光黯淡,昉怡却懵懵懂懂,似是半点不明白,只是轻轻掀开自己的裙角,露出膝盖上指甲盖大的一块伤疤,满怀希望地问道:

    “姐姐,你你 可以去掉自己的伤疤,那我的这块疤呢?你可会?”

    三琯低头一看,轻轻笑了。

    她提笔写下药方,落笔毫不犹豫,十分胸有成竹的样子。

    昉怡十分高兴:“若这疤能去掉,我就再不必担心被以后的夫君嫌弃了!”

    三琯皱眉:“就算去不掉疤,你也还是你啊,为什么会因为一块疤就嫌弃?”

    昉怡瞪大眼:“夫为妻纲,做妻子的,就算皮肤粗糙了些,都是对夫君的大不敬,更何况身上有块碍眼的疤呢?”

    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觉得对方的法十分不可理喻。

    昉怡:“我阿娘去世早,爹爹最怕别人我是没有娘教导的孩子,出嫁了被夫家嫌弃,事事都以规矩为重。”

    三琯也没有父母,被师父一手带大,此时皱眉道:“若是嫌弃你,为何要娶你?若是娶了你仍嫌弃你,便是他们的不对,该让他们赔礼道歉才是。”

    “赔礼道歉?”昉怡瞪大眼睛,“夫家怎会对媳妇低头?”

    三琯:“那便与他们合离,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江湖之大,天高地远,何必受这窝囊气?”

    昉怡惊呼:“我从到大,都没有出过四季山庄。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她从来都不知道。

    可正因为无知,她并不知晓自己错过了什么,因而一直保持着简单快乐。

    “若有偶然进入地热湖的人,都会被爹爹留下来。怕走漏了四季山庄的风声。”昉怡欢喜道,“你和云哥哥既然来了,我便多了两个玩伴。到时候我们三个日日在一处,你可定要将江湖上的故事讲给我听呐。”

    三琯心中如惊涛骇浪,脸上却平静无比。

    偶然进入地热湖的人,会被四季山庄的杨庄主留下来。

    怕放走了人后,会走漏了四季山庄的风声。

    这才是江湖上从未有过四季山庄的传闻、这才是程云行走江湖十年,却从未听过四季山庄的原因。

    因为四季山庄,只进不出。

    烟花突然升空绽放。

    夜空亮如白昼,照得山庄内的庄丁牧民面色惨白,宛如行尸走肉的浮尸。

    三琯悚然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