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月隐
聂秋问:“忍不住吗?”
又来了,?罪魁祸首满脸无辜地询问到底是谁引的祸水。
其实这件事儿很简单。
对着心仪的对象,谁能做到坐怀不乱?
总之方岐生这辈子是做不到了,他又不是圣人。
互诉衷情,?亲了,逛了灯会,看了烟花,?互赠信物,结果接下来的几天就因为戚潜渊搞出来的那点屁事不得不离开皇城,马车上的人还多,?自家的这位又是个脸皮薄的,?亲也不肯给亲一下,?忍了几天总算是亲了亲……你,谁能忍得住不做别的事情?
方岐生将聂秋按在软榻上,嗓子是彻底哑了,问他:“你忍得住?”
然后他伸手去碰,?原本笃定的目光迟疑了一瞬,不信邪一般的,?又试探地摸了摸。
聂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确实是忍得住。
“我信你那句‘到最后受罪的先是你,?而不是我’了。”方岐生虽然浑身难受,?倒也比不上他此时此刻震撼的心情,“你怎么回事?姑娘真成姑娘了?”
他这话得隐晦,?聂秋却也听明白了。
“什么胡话呢。”聂秋的手指轻轻掀起方岐生的唇瓣,指腹在他的犬牙上蹭了蹭,?感觉到手底下的牙齿坚硬又锋利,好像某种食肉的野兽,“生生,?你的牙可真尖。”
亲起来也痛,咬起来也痛,这可怎么得了。
刚想完,方岐生的手忽然一重,聂秋顿时头皮发麻,痛意直接蹿上天灵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眼里含着泪花,伸手去推他,“别弄了,下手没轻没重的,真要将我废了吗。”
聂秋强忍痛楚,深呼吸了几次,好不容易缓解了下来,毫无威慑力地瞪了方岐生一眼。
方岐生:“错了。下次继续。”
“你坐着。”聂秋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头脑昏沉,“我帮你解决。回魔教之前不许再做这种事了,把心思收起来,知道了吗?同意的话就点点头。”
车夫又不是聋,自然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他在典丹崇拜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找好了偏僻的地方,将马车引过去,向里面道了句“教主,右护法,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也不管里头的人到底有没有别的工夫去听他的话,径直就跳下了马车,双手抱胸,靠在了远处的树干旁。
典丹当然不可能留在那里听墙角,也跟着下了马车。
方岐生应该是答应了吧,傻子才不答应。
他的思绪飘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毕竟那辆马车就停在那里,隔得远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他和这车夫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唯恐避之不及,躲得远远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岐生终于神清气爽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典丹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浅淡的石楠花味道,就从袋子里摸出了个瓶子,里面是薄荷草碾成的碎渣,让他涂抹在手腕处,没过多久,清凉的气息就能盖过之前的味道。
“对了,右护法呢?”典丹看着方岐生往身上抹薄荷草的动作,顺口问道。
方岐生随意地回道:“漱口去了。”
真不该问的,真的。
典丹退到一边去,想,马车刚刚途径一条清澈的溪,聂秋应该就是往那里去了。
所幸溪不远,聂秋的动作也快,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他不止是唇上有水迹,衣襟处的那一块布料也被湿了,颜色偏深,很容易就看得出来。
聂秋回来过后,张口就问他们身上有没有带吃食,方岐生很快就拿了块蜜饯出来,还没等他拒绝,就放到了他唇边,聂秋看了看他,只好将蜜饯吃了下去。
重新爬上马车的时候,典丹听见方岐生问:“很苦?”
聂秋口中还嚼着甜腻的蜜饯,声音含混:“还行,不过有点腥,总归算不上太好。”
下一刻,车夫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堆脆枣,面无表情的,顺手递进了马车。接过了那袋脆枣,聂秋拉紧帘子,将车夫、典丹和他们二人隔绝开来。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据周儒所,再花上两天时间就能够到达魔教总舵。
聂秋之前还以为路上可能会遭遇什么危险,结果四天过去了,什么都没遇见——也就只有前两天的时候,车夫去镇上买干粮回来,告诉他们,朝廷那边已经放出了皇帝驾崩的消息,并且下令捉拿聂秋——不过那幅画像不知道为何画得不怎么像。
问出口之后,方岐生答道:“我派了人暗中守着的,更何况,如今醉欢门的人也来了,将马车护得严严实实,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顿了顿,他又道:“你真的不要我帮你?”
聂秋想起方岐生的尖锐的犬牙就直发怵,哪敢让他帮忙,凑过去亲了一口,算是安慰了,婉拒道:“不用了,我平日里不太接触这方面的东西,活得清心寡淡,无欲无求。你若是实在想要帮我,那就等下回再吧。”
下回是个好用的词儿,明天也能是下回,海枯石烂也能是下回。
总之,方岐生是被诓住了,他见聂秋态度坚决,便没有再提。
聂秋刚放下心来,就掩住口鼻,了个喷嚏。
当然不是因为心虚什么的。
他又凑过去,在方岐生的身上细细闻了闻,问道:“这是什么味道……薄荷?”
“嗯,典丹刚刚给我拿了一点薄荷叶子。”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原来的味道。”
方岐生起了兴趣,追问他:“我身上原来是什么味道?”
或许自己是分辨不出自己身上的气味的,于是聂秋就斟酌了一番措辞,形容道:“像是烤焦的檀木香气;又像是风霜中的雪松,有股扑面而来的寒意,但是却又能够窥见零星的鲜活颜色,生机盎然,沉稳又洒脱;再闻下去还有兵戈相交时的铁锈味,带着点血气。”
虽然他形容得这么具体,但是方岐生还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
而且,这味道这么杂,真的好闻吗?他很怀疑。
“起来,其实你身上也有点香气。”方岐生道,“像午夜过后的淡淡暗香。”
见聂秋一副完全没听懂的样子,方岐生就只好学着聂秋刚刚的形容,解释道:“像结冻的冰河,凿开了冰块之后,底下潺潺流水的味道。夜晚的时候,街上不是没有行人吗?就是那种什么也没有,除了星月之外就只剩静谧,清新又空旷的感觉。”
聂秋边吃着手里的脆枣边听着,正要点什么,就听到方岐生又补充道:“现在就只剩脆枣的味道了——甜不甜?给我也尝一个。”
然后他就塞了个红红的脆枣过去,当方岐生的舌尖舔到他手指的时候,忽然有些意动。
聂秋干脆把所有的枣子都放到方岐生怀里,牵住他的手,问:“刚刚来接周儒的应该是醉欢门的门主,段鹊吧?我听到周儒喊了一声‘鹊鹊’,是在叫她吗?”
方岐生点点头,“若不是因为段鹊是醉欢门门主,周儒是魔教左护法,两地相隔甚远,平日里也难相见,他们早就到谈婚论嫁的那个地步去了。不过,段鹊这人,你见到她就明白了,她就是那种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所以即使是千里迢迢地赶来魔教也要见见周儒。”
上一世的时候聂秋只听过醉欢门的赫赫恶名,倒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关系。
虽然正道和魔教势不两立,两方抗衡了几十年都没争出个高低出来,但是要论正道最怕、最厌恶的邪道,不是最有名的魔教,而是的醉欢门。
毕竟魔教尚有良知,几任教主也都还能正常沟通。
但是醉欢门上下尽是女子,又极度仇视男性,别交流了,就算是多看一眼都有可能被挖出眼珠子,砍下头颅,吊在树干上示众。
最叫人闻风丧胆的是醉欢门的十位饲酒女。
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到醉欢门这个名字的由来了。
她们以血酿酒,以血酒入药,个个身中剧毒,只能凭借这不知用何种方法酿就的血酒来缓解痛苦,比起解药更像是毒药,那副癫狂痴迷的样子,分明是在饮鸩止渴。
饲酒女则是专司酿酒,手中时时刻刻都捧着酒坛子,用来接血的;腰间时时刻刻都挂着短刀,刀刃中间有暗槽,用来放血的;脸上时时刻刻都戴着半张面具,用来遮挡面庞上因为长期接触毒物而产生的妖冶花纹,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
这十位的年纪,最大的有四十岁,最的有十五岁,皆是身怀绝技。
而门主则是需要将她们十位尽数收于麾下,方才有资格登上门主之位,暂且不提。
门主也厉害,十位饲酒女也厉害,就凭这两点,醉欢门也不该是个门派吧?
可它确确实实是门派,登不上台面的那种。
醉欢门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却又威胁不到正道的原因是——醉欢门来者不拒,无论是会武功的还是不会武功的女子,只要是被男性伤透过心,从此断情绝爱,便可以加入,而醉欢门会为她们开辟一处容身之所、世外桃源——她们对女性格外宽容。
总结一点,醉欢门有威胁的只有门主和饲酒女,别的根本不足为惧。
至于身为门主的段鹊有心仪的男子,据方岐生所,醉欢门的其他人倒是没有多大意见,周儒若是去醉欢门了,就跟进了盘丝洞似的,其他人虽然不会跟他讲话,但是也不会伤害他。
“对了,我得事先提醒你一句。”方岐生捏着聂秋的手指,道,“段鹊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也疯得很,魔教的众人都见过她因为周儒血洗正道门派的样子,所以你要是看见周儒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比方被掳走,或是受了伤,最好赶在她前面出手解救。”
“不然等到段鹊亲眼看到之后,她会不顾任何人的劝阻,直接动手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