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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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老虎气势汹汹地来了,?裹挟着滚滚的热气,宛如潮水一般汹涌。

    萧雪扬一抬头就能看见顶上的烈日,她擦着额上的汗水,?掂了掂肩上沉甸甸的药箱,听着箱中玻璃瓶轻轻碰撞时的清脆响声,这才感觉紧张的情绪缓解了许多,?咬了咬牙,攥紧了手中典丹给的介绍信,大步踏上了圣医阁的百丈石阶。

    而黄盛还没有到达远在千里之外的城镇,?过于炎热的天气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内心烦躁,?汗水逐渐濡湿了他的视线,混沌中,温热的红玛瑙从他半敞的衣襟中滑出来,晃到高处又缓缓落下——黄盛抬手按住它,?忍不住想,他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宫里。朝堂之上跪了乌压压一片大臣,?噤若寒蝉,皆是埋下头颅,?不敢抬头看座上的人一眼。戚潜渊的手指藏在袖中,?静静地抚摸指间的光滑布料,他感觉到上面的北斗七星忽隐忽现,?末尾的破军星滚烫得很,几乎要将他的指腹烫伤。

    最后,?寂静之中,孟求泽正望着空旷的房间。他不记得自己被禁足几天了,四天,?还是五天?无所谓了,时间的流逝对于他来没有任何意义。戚潜渊的怀疑也毫无用处,毕竟他手里都是自己的把柄,又没有任何一个足以将自己置于死地。

    他忽地听见太监的传令,便知道戚潜渊这是下了朝,又试图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信息了……

    与此同时,整整六天时间,聂秋一行人终于从皇城到达了魔教总舵。

    有玄武门来报,青龙、白虎、朱雀三门早早地就来到总舵等候,青龙门门主安丕才和白虎门门主石荒都是沉得住气的人,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与之相对的,是朱雀门门主季望鹤,他已经摔了第三十七个花瓶,气得七窍生烟,浑身散发出一股不好惹的气场。

    薅秃了石荒的白虎,拔光了庭院里的花,摔碎了房内的花瓶,可谓是恶事做尽。

    方岐生问:“是按照我吩咐的去准备的吗?”

    “是,庭院里名贵的花草早就换了地儿种,季望鹤房间里准备的那些花瓶都是不值钱的,不过,就是石门主的白虎……”玄武门弟子面露难色。

    确实是被折腾得不成虎形了,每天对着水中的倒影呜呜咽咽,很是可怜。

    镇门圣兽变成这副德性,试问白虎门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了?

    于是石荒就向季望鹤宣战了——换句话,白虎门向朱雀门宣战了。

    朱雀门的弟子们都是一肚子的火气,硬着头皮承下了这无妄之灾,对季望鹤更是不满了,可谁都不敢,只能憋在心里,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对玄武门的弟子们倾诉倾诉,反正玄武门的弟子一个二个都神出鬼没,寡言少语,跟木头桩子似的,很适合当作倾诉对象。

    刚到这里的时候,白虎门接到教主归来的消息,便匆匆赶来了。

    石荒为人很沉稳,话也少,做的事情永远比的要多,好似多两句话就会要了他的命似的,长相倒是十分正派,剑眉虎眼,身躯魁伟,此时踏着有力的步伐前来,身后是白虎门的众人,他几步走到方岐生的面前,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唤道:“教主。”

    他腰间是白虎门特有的弯刀,刃口宽大,刀柄粗短,藏锋于鞘中,遮去了冷冷刀光。

    方岐生点头示意之后,石荒收手,斜过眼看向聂秋,问道:“这位就是右护法?”

    相较于方岐生,石荒对于聂秋的态度明显更加冷淡,不过也得过去,毕竟他是只服气强者的那种人,对于比自己弱的人,他根本不屑于将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分过去。

    聂秋思索片刻,拔刀出鞘。

    寒光乍现。

    他的速度很快,石荒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动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好歹也是身经百战,下意识地就往旁边踏了一步,险险躲开了含霜刀的锋芒,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正要质问聂秋。然而,下一刻,那柄长刀就改了方向,直指他腰间的弯刀。

    含霜刀的刀尖精准无差地刺进刀柄与刀鞘之间的缝隙,将弯刀轻轻挑起。

    刀身蹭过鞘,发出刺耳又让人热血沸腾的阵阵嘶鸣。

    但是聂秋并不算真要和石荒动手,他只是将弯刀挑起一寸,便将含霜收回了鞘中,没有再去看石荒腰间缓缓沉入刀鞘的那柄弯刀,而是笑着道:“若有机会,愿与石门主一战。”

    言下之意,现在确实不是时候,那就等下次吧,看看自己这个右护法到底有几斤几两。

    石荒也不是傻子,霎时间就明白了聂秋的意思。

    这位新上任的右护法,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不过他并不反感。

    石荒的眼光何其老辣独到,就凭聂秋刚刚的那几个动作就大概猜出了他的水平,态度自然而然地缓和了下来,甚至也露出了几分难得的笑意,“不愧是右护法,果然实力高强。”

    聂秋颔首,应下了他的这声“右护法”,视线却忍不住向石荒旁边挪去。

    主要是那只大白老虎实在太显眼了,头顶上光秃秃的,此时正眼神幽怨地看着他们。

    石荒不是受了欺负会告状的人,他向来喜欢直接动手,不过顾忌这是方岐生的地盘,况且教主还没有对此表态,两门之间的内斗确实算不上光彩,所以他也是处处留了手。

    季望鹤可不会跟他客气,一见白虎门有所顾虑,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不止是这只大白老虎,石荒身后的一众白虎门弟子都是眼神很幽怨的,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抵是想——您可终于回来了,快管管朱雀门那群疯子吧,特别是季望鹤。

    那些视线滚烫得很,像是要在他们身上烧出一个个洞似的,但是方岐生就是能够视而不见,他甚至都没有看那只大白老虎一眼,从聂秋拔刀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视线就牢牢地粘在聂秋身上,直到收刀了之后都没来得及将视线再次挪开。

    在众目睽睽,而且旁观者个个耳聪目明的情况下,聂秋觉得还是不要做出格的事情了。

    他没有把床笫之间的意趣往外炫耀的习惯。

    于是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方岐生回神来看看他这群眼巴巴的弟子们。

    实话,方岐生都不太想管的,毕竟他本来就准备收拾季望鹤,顺便帮白虎门出气,他也没必要借此机会巩固人心,一路的奔波已经够累了,这种事情一般也是交给周儒处理的。

    周儒呢?哦,跟段鹊不知道窝到哪个角落腻腻歪歪去了。

    方岐生只好沉下脸,对石荒以及白虎门弟子道:“事情的原委我已知晓,各位大可放心,既然白虎门在我总舵受了委屈,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此话一出,不止是白虎门的弟子们松了口气,连石荒也有点释然。

    可见这些天里究竟在季望鹤那里受了多少非人的虐待。

    白虎门之后,安丕才也带着青龙门的众人赶来拜见方岐生,他之前在霞雁城的时候就见过聂秋了,早就知道右护法这回事,他又是方岐生的师叔,态度自然是很温和。

    寒暄的话都尽了,安丕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用所有人都能听得清的音量道:“看来,季望鹤门主是不算带着朱雀门来拜见教主了,事情闹成这种地步,实在是不好收场……”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角落处传来不满的声音,端着一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态度,大声责问道:“安门主,你四门都要前来拜见教主,那玄武门的人如今在何处?”

    如同缥缈无形的雾气,一道黑色的影子悄然停留在树枝上,甚至没有惊起一只鸟儿。

    他显然是故意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被黑布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身体只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兴不起半点波澜,声音嘶哑低沉:“玄武,拜见教主、右护法。”

    在他出这话的同时,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声音,语调相同,话语相同,而声线略有不同。

    这位应该就是玄武门的门主了。

    聂秋想,他此前听过其余三位门主的名字,可就是玄武门门主的名字,正道无人知晓,甚至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年龄多大,只知道他自称为“玄武”。

    更贴切地,玄武门每一任门主都叫玄武。

    似梦似幻,如烟如云,藏在虚假里,伏于暗影中,此为玄武门。

    季望鹤被当众驳了面子,觉得脸上无光,又不可能去骂玄武,毕竟玄武门的都是群“你骂他十句,他倒是不生气,转身就走,你被气得半死”的神经病,只好沉着脸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身后跟出来一串大气都不敢出的朱雀门弟子。

    然后聂秋就明白黄盛当初跟萧雪扬的那一堆描述到底有多准确了。

    “脸上敷着厚厚的铅粉,唇上点了殷红,描黛眉抹胭脂,眉间缀花钿,用步摇挽发髻,穿得花花绿绿,臃肿至极,如果你见过他,肯定是不会忘记的。”

    这副长相,确实是无法轻易从记忆中抹去。

    季望鹤煞白的脸上有几分不耐,涂着鲜红色蔻丹的细长手指微翘,是非常标准的兰花指,他抬手去扶发间的步摇,长长的坠子在他的手指间翻飞,轻轻叩响,声音是好听的,可惜瞧着却不是那么回事儿——然后,季望鹤的表情在看见聂秋的一瞬间变了。

    不耐化为了愤怒,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又来?又来!一个段鹊还不够恶心人的吗?”

    “方岐生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踏足总舵半步!”

    季望鹤干脆将捣鼓了半天都扶不正的步摇拔下来,扔在地上,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

    聂秋声问道:“怎么回事?”

    方岐生丝毫没有压低音量,面无表情地回道:“有自知之明罢了。”

    作者有话要:  魔教,全员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