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学医吗？”

    老街口的卖店, 男人坐在柜台前，停下正在记账的动作，看向来人问道。

    来人手半撑在柜台前, 点点头回：“嗯。我觉得, 还适合我的。”

    “怎么这么突然就觉得了。”男人一笑。

    来人撑着柜台的手, 换了一个姿势, 撑住了颈间，用看似漫不经心，却又让人觉得，她其实是发自于内心的感叹。“就那么突然一瞬间呗，觉得成为一名医生很酷唉。”

    与其是酷。

    不如是崇拜和敬畏。

    因为有了崇拜和敬畏，原没有任何方向的内心，开始有了向往。

    “嗯，那你有了解过这个行业吗？”

    “没有啊。”

    “就这样你就确定了？”

    “就想要成为一名医生，还要去考虑这个行业是怎么样的么？”

    男人若有所思, 再次握起桌子上的笔：“你要想的纯粹和简单点也行。”

    “这个行业很复杂吗？”

    男人添了几笔字后，又放下笔。

    眼神变得十分严肃：“倒不是复杂, 只是, 比一般的行业, 更辛苦，更需要努力。而且, 丝毫不能偷懒和怀着侥幸的心理。脚下的每一步, 都必须脚踏实地。甚至要比寻常人，背负更加沉重的一些东西。因为你们面对的，是一般人无法触碰的生命。有些人，会将你视为是希望。但同时，你们也会面对死亡, 和无能为力。”

    来人怔住了身子。

    接着慢慢站直。

    这些的确是她没有考虑到她的。

    “但前面我的这些，不过是表层所看到的，也还有我们寻常人所无法看到的。”

    “所以我很意外，你竟然选择了一条，这么难走的路。又或者是，在你还是这个年龄段的时候，竟然会想到这个层面。虽然你用很轻松的口味出你的想法，但我知道，能够从你口中出来的话，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且有把握的。”

    “只不过，作为经历了事情比你更多的长辈来，会告诉你，背面的不为人知。”

    “这不是劝退和击。”

    “其实，我很为你，有这样的想法，而值得开心。但我希望你，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是因为你觉得你自己适合。而是你自己要觉得喜不喜欢。或者是愿不愿意去做这件事情。这才是能够支撑着你，去面对无法预料的未来。甚至是在将来的时候，你可能在这条道路上，会遇到很挫折。但你都有勇气，无所畏惧。”

    “所以，你今天不是想要成为医生，而是想要成为别的，你想要成为的人，我都会有这样的开心。”

    “恭喜你啊。”

    “阮盖同学。”

    “以后可以有大大方方跟人起，你所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了。”

    -

    那天的交谈，一直都印刻在阮盖的脑海里。

    周围的大人都会有喜欢侃侃而谈，长篇大论的时候，但没有一个，有周哥的那般入人心。

    让你觉着，只要是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会有一个人，在默默支持着你。

    在往后，同样也支撑着阮盖不跌入世俗现实。

    从头到尾，就只做她想要做的事情和愿意做的事情。

    即便和无法亲近的家人，划开距离，不相往来。

    她也心甘情愿。

    确定自己将来以后，想要学医，成为跟老莫一样厉害的医生后，阮盖就开始为自己设定目标。

    最先，一定要考上城里最好高中。

    这样子，才可以去念好的医学类大学。

    她不是一个害怕吃苦的人，她也不是一个不会努力的人。即便她在生活中，有时候懒得拿东西，懒得同人交谈，但在朝前这一面，她是最喜欢的付出的。

    她喜欢收获，那种付出后的喜悦。

    的种子，落在了心里。

    阮盖翻开日记本，在那一页写道：

    “我知道，我一定会成为我自己想要成为的人的。一定。”

    而且，她也不会故意假装很漫不经心同人起，唉，我觉得这个蛮有意思的呢。她会直接告诉对方，嗯，我挺喜欢的。

    她也在脏孩很喜欢跟自己相处的时候，回应她：“嗯，我也很喜欢跟你相处在一起啊。”

    “真的吗！”脏孩特别兴奋。

    从来一直都是她在她跟前喋喋不休个不停，不是自己好喜欢她啊，就是自己想要做什么，做什么。阮盖配合她话，甚至有时候还会让人觉得敷衍。

    阮盖：污蔑。

    这是诽谤呢。

    她可从来没有过敷衍。

    脏孩意外落水受伤后，阮盖以为自己再见到她时，应该是不知道该要如何面对的。甚至可能就此关系会变得尴尬。

    但事实却截然相反。

    她和脏孩的关系越发亲近了。

    同老莫也是。

    还跟她起了很多以前她在医院工作时，甚至是她学生时代的趣事。她，以前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学医的。那时候念书的女生本就不多，能够念医学系的更是少之又少。

    她有幸成为那么一个幸运的人。

    当时家里一直想要她学会计来着，会计有前途。也还让她学护理，总之没想过是医生。

    因为在她父母那辈，还是觉着，男孩子学医会更有前途一些。

    年少时的老莫同旁人的想法就不一样，她极其不喜欢，别人强调什么，这样事情，该是女人做的，那样事情，才是男人做的。

    为了出心中的怒气。

    十八岁刚出头的老莫，愣是头铁开了三次，才如愿考上的医科大。

    为了考上心中理想的大学，老莫甚至跟自己家里险些断绝了关系。

    其实老莫也并非是那种很有天赋的，她就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不断朝前。尽管那一路，她可能会失去很多。

    甚至在后来结婚生子也是。

    老莫是自由恋爱的。

    从学生时代开始谈的对象就是老林。

    老林念的历史系。

    平日里戴着个黑框眼镜，不爱话，就喜欢自己呆着手捧一本书。

    老莫第一眼见到他时，心想，这历史系的都是书呆子么？

    但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爱话的书呆子，却改变了她的一生。

    “我有段时间，看到书就想吐。尤其是医学书。我以前总觉得，我那么拼命去考上医学院，去学医，我该是有多热爱啊。可直到我真正开始全面学习医学的时候，我才发现，从前是我想的太天真了。我不起精神。我觉得一切都好难啊。”

    “我甚至开始在想，为什么当初不选一条，不那么辛苦的。我们那时候学习啊，不像现在这样便捷，那图书馆的资料，可没有印机给你，熬夜复习的时候，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抄下来，拿去背的。”

    “我考那三次高考，可都没有那几年来的痛苦。”

    但就是在那么痛苦的一段时间里，正值青春美貌的老莫认识了明明意气风发，却喜欢故作老成的老林。

    老莫真正开始注意到老林，是在一次同国外学校交流的演讲会上。老林作为代表，跟国外叙述各个朝代关于文学发展的历史。

    大家都以为这个演讲该是枯燥乏味的。

    历史系的老头带出来的老头。

    结果却没有想到，不过十八九岁的老林，竟然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做演讲。震惊当场所有人。

    也是因为这场演讲，老林收获了不少女生的芳心。

    但那时候的老林跟老莫还是不相识的。

    只是老莫单方面觉得，嗯，这个历史系的老头，怪厉害。

    英文的比他们平日里要看国外文献的医学系学生都还要好，老林英文不是那种字正腔圆的，但咬字和发音，让人觉得特别舒服。

    “那后来呢，你们认识的，并且相爱的。”

    阮盖好奇极了。

    脏孩也是。

    但阮盖是听懂了故事，并且知道什么时候相爱的意思。

    脏孩那就是纯粹的爱听故事了。

    “后来，老林就在人群中瞥见貌美如花的我了呗。发现我有无限魅力，然后对我一见倾心，除我不娶。”

    “切。”

    老莫这话的时候，老林拿着个茶壶猛翻白眼。

    老莫乜了他一眼：“好好话啊。”

    但在阮盖和脏孩看不见的地方，她偷偷用很声的声音：“给个面子呗，老公。”

    “嗯，是我猛追的。非她不娶。”

    阮盖：？？？

    脏孩：？？？

    合着刚刚那一声切只不过狗粮的前奏？

    老莫眉开眼笑。

    虽然素日里她看着十分沉稳甚至不熟的人还会觉得她很严肃，但她的另外一面，非常女人。

    尤其在老林跟前。

    她有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那一刻，阮盖终于知道，脏孩这点像谁了。

    关于老林和老莫究竟是如何相爱的，老莫卖了一个关子。

    阮盖的确还蛮想知道，那个年代大家都是如何谈恋爱的。

    好像在她的记忆里，大家都是相亲认识的比较多。所谓自由恋爱，还是校园里的自由恋爱。

    非常稀有了。

    没故事听的脏孩也着急。

    缠着阮盖要她故事给她听，还非得让阮盖老林和老莫的后续。

    阮盖也不好硬着头皮去瞎掰熟络人的陈年旧事，只好又跟她起了自己童年时候的事情。

    着着，脏孩就睡着了。

    就在她睡着后，阮盖听到了隔壁奶奶喊她的声音。

    是在外面工的爸爸妈妈来电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阮盖心里咯噔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

    本来点存定时发表的 结果手抖成了立即发送

    我的九点整

    唉

    轻微强迫症的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