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虽然她并不理解他那般絮絮叨叨,爱管闲事的性格,可她也不是一个会占便宜的人,那些银子还是该找个机会还给他。
想着,视线不经意就朝对面望去。
不得不,“靖水楼”确实气派。
楼高三层,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二层有一长廊露台,飞檐画角,可以俯瞰城中最繁华的地带。
虽然还未开张,却能够想象其日后门庭若市,日进斗金的盛状。
看来,父亲方才的,应该就是“靖水楼”了。
不过,他倒是觉着父亲有些杞人忧天了。“靖水楼”雍容气派,大抵也只能够吸引那些达官显贵;而他们这儿呢,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酒馆,品类不齐但却足够满足普通百姓日常所需。
受众不同,注定没能有多大竞争。
况且,这附近的酒楼关了一家又一家,依照她昨日喝的酒来看,“靖水楼”的品质好坏还有待商榷,若是店主真的偷工减料,欺骗顾客,想必也长久不了。
李希岑双手交叠抱着,斜斜靠着墙壁,倒真是没有半点女孩子家的矜持端庄。
等了许久,见夏曼当着不准备理会她,也便出去了。
至于晚些时候夏曼会如何给父亲听,她倒也无所谓了。
……
李希岑离开后没多久,一个黑影从后门溜了进来。
彼时正在收拾屋子的林宁灏正巧瞥见了那个身影,扯了扯嘴角,见那人窜到他还未来得及收拾的一堆酒坛子中,赶忙出声制止,“傅成煜,那里面可是有我珍藏多年的几坛秋露白,你心别给我碎了!”
后者闻言,一时僵在了原地,心翼翼收回脚。转头,瞪着林宁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着,他顿了顿,眼里的不满更甚,“一样的煞风景。”
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想他这个几年未见的老友却敌不过几坛秋露白。
“怨不得我,谁叫你这么大的地方偏往酒坛子里扎。”林宁灏从楼梯上下来,“不过,你的消息倒是快,我这还没收拾妥当你就找上门了。”
“你如今可是名声鹊起,我霸着这么个钱罐子,还不得赶紧来献献殷勤,捞点油水。谁知道你这么几年,是不是把我这个远房兄弟给忘了。”
林宁灏低声笑着,转身给他倒了杯茶,“你喝口茶歇一下,一会儿去帮我把后厨的腌臜处理了。”
“噗——”闻言,傅成煜才入口的茶水瞬间被气得喷出来,他阴沉着脸,“林宁灏,你再一遍!”
林宁灏淡淡看他一眼,“给你捞油水的机会。”完,他又指着桌子道,“一会儿记得先把桌子擦了,久了容易留下印子。”
“……”
得,自作自受了呗。
傅成煜极不情愿地跑到后厨,见了几个摔碎的坛子和杯子,坏笑着看了一眼在前厅收拾的林宁灏,嘴里嘀咕着,“我怎么这般战战兢兢的,原来是自己有前科了。”
傅成煜用麻袋将腌臜装好,提在手上,边走边晃荡,开门正准备出去时,却听见面前一声尖锐的叫声,他紧张地下意识闭上眼。紧接着耳边又传来重物落地的扑通声,待他再睁眼时,便看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满脸痛苦地揉着脚跟,眼神控诉而哀怨地看着他。
傅成煜惊了,好家伙,这是碰瓷吗?都碰到家门口了?
他退后两步,手扶着门框,边演示边道,“姑娘,这门是朝里开的,碰不到你,你可别赖我。”
李希岑:“……”
“方才那叫声是怎么回事?”林宁灏看着堵在门旁的傅成煜,问道。
后者挪开身子,对着林宁灏一阵挤眉弄眼,见他一脸不解,复又声道,“开门遇见个碰瓷的姑娘,人还坐在地上没起来呢。”
林宁灏凝神望去,“你不是……昨夜那姑娘吗?”
“昨夜?”傅成煜上下量着林宁灏,嘴角抽搐,几乎抓狂,“几年不见,你如今这么野了?”
他不是一介书生,正经人士吗?对着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也下得了手?
林宁灏斜他一眼,“龌龊。”
骂完,走出去,在李希岑面前蹲下,“姑娘,你这是……”
李希岑坐在地上,平视他,沉默不语。
她方才拿了银两想来还给他,顾及大街上人来人往,便想寻个门进来。谁知道她才找着门,这门便从里面开了,她一时情急想逃,不料却被自己给绊着了,如今脚踝扭了,她没处使劲儿,也站不起来。
林宁灏见她不做声,以为她是听见了方才的那些话,开口解释道,“方才成煜只是笑,还请姑娘莫怪,他就这样,话总是口无遮拦,我代他给姑娘赔不是。”
李希岑后知后觉点头,“无妨。”
见林宁灏目不斜视的一副板正模样,终是叹口气,道,“我方才慌乱之中扭了脚,此刻站不起身。”
林宁灏这才反应过来,木讷地回头看了眼傅成煜,淡淡摇头,这才看向李希岑,“姑娘,我这儿也没其他可以帮得上忙的女子,若是姑娘不介意,在下可以扶着姑娘去大厅。”
李希岑摇头,“不劳烦公子,我来只是想结了昨晚的酒钱,并无旁的目的。”
“只是此刻实在站不起身,还想劳烦公子去帮我叫个人。”
“好,姑娘且,我让成煜去请。”
“多谢公子。”
李希岑了地方名字,看着傅成煜离开的背影,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她从抱肚中将银子拿出,递给林宁灏,“这是昨晚的酒钱,公子点点。”
林宁灏接过她手中的吊钱,神色微动,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李希岑,想劝却又不敢劝。
毕竟她的执拗,他昨晚是见识过了。
索性便这样蹲着陪她,期间也不曾过一句话,直到傅成煜将她要叫的人带来。
“希岑,怎么扭到脚了?可还疼吗?”安琼月几步跑上来,心翼翼抬起她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架着她将她扶起。
“我没事,一点伤。”李希岑对着她扯了扯嘴角。
清浅的弧度却让她整个人变得柔软不少。
待林宁灏注意到时,也只看到消失在她唇边的最后一抹弧度。
“谢谢两位公子,我先带希岑回去了。改日若是有机会,我定好好答谢。”
“无妨。”林宁灏勾了勾嘴角,和她们二人互相点过头后,便退到一旁。
眸光清浅,看不出情绪波动。
倒是傅成煜,从始至终,眼睛就没从安琼月身上挪开过。
“某些人,出去一趟怕是带回了人,丢走了魂吧。”林宁灏走上前,不怀好意地看着傅成煜。
后者有些被看穿的尴尬,伸手捅了捅他,“你若是在我面前也能露出那副板正的书生样就好了。”
“你的意思,你想当姑娘?”林宁灏冷嗤一声,看着地上的腌臜,问道,“你的油水不要了?”
“要。”傅成煜将麻袋捡起,“不过我,你这酒楼还未开张怎么就和李希岑扯上关系了?”
“李希岑?”林宁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方才和那位姑娘,都聊了些什么?”
“倒也没甚,不过是随便聊了聊,问了问名讳。”傅成煜回道,“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就是李希岑。”
“嗯?”
“你初来乍到,应该没听过那些传言吧。其实这李希岑就是对面那个李家酒馆老板的女儿。她很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那之后,她父亲再娶,她就开始变得孤僻内向,性子也愈发躁烈高傲。”
傅成煜得急,险些没把自己给呛着,“还有,我听,因为她长得实在太美,这邻里街坊都不准自己家的男娃娃和她来往,就怕一不心摊上这个冷脸摆谱的媳妇。”
“我啊,你最好也离她远点儿,指不定是对面酒馆派来的细作,若是一个大意,你这才辟的酒楼就得搬了。”
林宁灏并不做声,只是觉着好笑地看他一眼,薄唇轻启,“日后这些话就别再了。”
“这可不是我的。”傅成煜举起双手,撇清关系,“都是街上传的。”
“你方才那句‘细作’,也是街上传的?”
“那倒不是。”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那些街坊传言听过便是,何必当真往心里去。”林宁灏语气稍显严肃,“况且,若她真是传言里的那种人,方才那姑娘也不会待她如亲姐妹一般了。有些人不是不会待人处事,而是见得多了,便觉着有些人情世故没必要。在没有接触了解之前,妄下断论也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傅成煜低着头,被林宁灏教训地有些委屈,扭扭捏捏又顶了一嘴,“这街坊邻居好歹也是接触过她的人,有些话虽然有捕风捉影之嫌,可多多少少也有些真情实感。”
林宁灏叹口气,“你难道忘记之前街坊邻居是怎么你的?不务正业,轻浮佻达,我若受谣言蒙蔽,我们兄弟二人可还能有今日?”
话到这个份上,该的也都了,至于怎么领会也都看他自己的了。
林宁灏倒不是想强迫他,控制他的想法。只是想着一个姑娘家,年少便没了母亲,成人后还被谣言缠身,不免让他觉得有些同情。
“罢了,既是你的,那我便听你的,日后这些话,我再不会了。”
傅成煜敛了方才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向林宁灏保证道。
……
回李家酒馆时,李父碍于外人在场,只瞪了李希岑一眼,并未多什么。
倒是夏曼,见二人上了楼,才对李父道,“你瞧瞧,不在大堂给我下手便算了,竟然还跑出去野地废了半条腿地回来。真是女大不中用,我看啊,还是尽早给她找个人家嫁了,省得待在家里碍眼。”
李父深吸一口气,并未做声。夏曼也是知道好歹的,见他不表态,便也不逼着,而是噤了声去旁边陪自己儿子了。
苏琼月替李希岑上着药,“希岑,你怎的好端端欠人银子了?”
“昨晚出来喝了杯酒,忘记给了,方才记起便给送去了。”
“你去……喝酒了?”苏琼月诧异,片刻后,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你和陆云……你和他,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