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反悔
那个“突破口”的具体所在,谢冬荣没有具体传达于我,我意识到它很有可能是危险的,只是谢冬荣在用故作轻松的口吻混淆视听而已。
但终究,我还是没有多余过问。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每天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平静,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分享一样。
不过,这样的平静总会让人想到海啸前如死一般平静的海面。
其实我还是察觉到了一点点变化的,靠着安鹤轩给我安排的那个“工作”,通过机器人的监视系统,我发现许多人类士兵又开始重新操练起来,他们虽是没有多什么,但他们眉眼之间的肃杀是我所熟悉的。
那是即将踏入战场的士兵们专属的眼神。
“帝国需要我们的贡献!”这是他们振臂高呼的口号,我凑近他们在那里的指挥官,知道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森林了。
那片他们曾经未曾下的森林。
看来如今皇后终于回过劲儿来,在办理完丈夫的丧事后,开始履行丈夫所遗留下的愿望了。
而在荧幕这一头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对,作为一个监视者,除了写一些着轻避重的报告,我好像什么都不能做。
我只能操控着某一个机器人,将人类带血的刀刃轻轻放在那颗大树旁,用我在阿穆特星生存不久时间所习得的文字,来表达我的所见所想。
连续好几天,我做有标记的地方原封不动,然而人类士兵们却早已经整装待发了。
我简直急死了。
在这种事情面前,个人的力量往往是极为有限的,我深谙这个道理,但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心存希望,哪怕能救一个阿穆特人也好。
我让一个机器人蹲在那头灌木的树丛中坚守。
终于,在人类准备正式出发的前一天,我迎来了希望。
磐石,我没有想到我会重新看到他。
他抚摸着地上我所留下的文字,缓缓地,将那染血的刀从地上拔出,而后以我目光都无法追寻的速度,跳进了身后的丛林之中。
他会知道那是我吗?他能否明白我的意思?我不知道,也不再有机会去询问了。
因为在那之后不久,我就被迫离开了这个岗位。
安鹤轩对此表示无奈,“母亲过于多疑了,那天他看见你和安景桐坐在一起,就觉得你是……”
我懂他的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皇后的担忧是完全正确的,所幸,我已经将我想做、能做的一切,都力所能及地做好了。
交接完手续,正式从皇宫走出门的时候,我发内心泛起一股极为不真实的感觉,因为我想起,我给谢冬荣做的机甲也已经进入尾声阶段了,老妈和陶文雁也不可逆转地结了婚,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快被解决了一般。
除了谢冬荣,他是我永远无法战胜的大麻烦。
我很少专程拜访博士,博士显然也对我的到来倍感意外,不算过多寒暄,我开门见山直接问:“博士,谢冬荣,他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这是具体是指……”
“哦,他告诉你了呀。”博士笑着,也不拐弯抹角,“的确,他得没错,他现在的状况已经趋于稳定了,差不多已经回复到了……跟你分开那三年时的平均水平了。”
心念一动,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可以暂时中止那种关系了?”
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博士只是呵呵地笑着,道:“理论上来是这样的,不过如果你想尝试跟他分开的话,我建议还是跟他商量好再具体实施,因为如今他的稳定很有可能是基于你们关系的和谐,而如果你想要破这份和谐,就得承担起对应的风险。”
“真是难以想象,像谢冬荣这样的人,也会有这么严重的自毁倾向。”捻着下巴,博士又开始那些我似懂非懂的话。
虽然可能博士的意思是要我不要轻举妄动,但果然,我觉得既然有那种可能,就可以一试。
最近谢冬荣联系我的频率并不高,我料想这是因为他先前所言的那些“计划”,正好,不与他见面我也落得轻松,连带着机甲的收尾工作都做得迅速了起来。
其实我跟老爷子每一周都会通话,我会向他汇报我的一些工作情况还有发展趋势,他也乐意听,我真心觉得老爷子比陶文雁更像是我的父亲,特别是当他语气微顿,状似不经意地提到:“起来,你也好久没回南城来看看了啊,怎么?想在都城安家了?”的时候。
“怎么会……”老爷子得没错,我的确很久都没有回南城了,我想起我那套空着的房子,在我带着安景桐离开它之前,还料想的是最终会有三个人一起居住在那里,可现在,好像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啊,还好,还有老爷子在南城,“放心,我会回去的。”
这种归属感是从何而来呢?心中燃起的这个念头,令我忆起了自己对“家”的渴望。
谢冬荣再次约我出去的时候,我决心趁着那个时间将机甲最后的相关事宜一并告诉他,如果他有空,我希望他能够到园区去看看这些时间以来我的努力成果。
为此,谢冬荣要我请一下午的假,我也咬牙请了。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高级餐厅,看着坐在对面的谢冬荣,他垂眸半晌又抬起头微笑着问我怎么了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这样单独出来玩过了。
怎么呢?感觉有点像约会。
这种认知使我感到十分异样,本来就是两个这么相熟的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家里或者任何其他什么地方呢?还非要……
“怎么了?”谢冬荣抬眸望过来,碧蓝的眸子里带着些许调侃,“吃个饭,还发起呆来了。”
“哦,我就只是觉得,咱俩这样,挺新奇的。”大脑不经思考便操控我的嘴向对面的谢冬荣道出了我的真实想法。
不对,我想的是,这种十分情侣的场合,并不适合此时此刻的我们二人。
谁知谢冬荣却笑了,“没事,你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再来。”
“不用了,平时那样就好。”并无太多与谢冬荣谈情爱的兴致,我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将我想的那些话道出口,然而谢冬荣却像是十分开心似的,开始询问我的一些日常琐事,还问我要不要再找个时间去纳明一趟,是公主想我了。
“你好像心情不错。”将最后一块东西放进嘴里,我纳罕道,“之前的那件事,是不是有新进展了?”
“嗯,”回答得毫不犹豫,双手交叉,他微勾唇角,“跟孟先生成功联系上了。”
“哦?之前不是,孟先生还在皇宫的地牢中吗?”
“是,本来他不应该活着,是先王赐给他的东西保住了他,但以我现在的能力和情况,还不足以将他捞出来,所以只能想办法传话进去。”
传话进去?以现在皇宫的警戒程度,我不觉得这会是一个简单的工作,特别现在谢冬荣这一支身份又敏感,也不像是会有人帮忙的样子。
“怎么做到的?”
谢冬荣哈哈地笑了出来,“这得感谢你。”
我不明所以。
“陶先生和皇后的那段对话中,提到过一名大师,对吧,你大概不太了解,这位大师是帝国内最具权威的测算师,凡是被他祈福过的贵族,家族后世无一不繁荣昌盛,但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难得见他一面,因为他见人有一套固定的准则,凡是在那套准则之外的人,无论身份多么高贵,都无法得到他的庇佑。”
“皇后其实显然是不符合他的标准的,但最终他却为她破了例,你知道为什么吗?”
想必这样的大师,应当是不会为贵族的威逼利诱所折服。
“寺庙曾向统治阶层情愿,希望能走访各地的牢狱,并在寺庙内开设一个特殊的愿签架,期望能将那些身陷泥污的声音,传递给神明。”
“这件事情曾遭到过贵族们的一致反对,他们认为卑贱的犯罪者不配得到祈福,甚至因此开始不再相信庙宇,所以最后这一情愿就不了了之,但他们并不知道,其实这件事情的发起者,就是一直以来贵族们最敬崇的那位大师。”
“所以皇后以此为代价,令大师与自己见面了,这样她既得了好的名声,又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可谓完美,从皇宫内部的监狱开始,每隔三天,大师会去一次,每次都会将空的愿签拿入,然后将写上了请愿的愿签带出。。”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但我猜得没错,果然,我们在寺庙里的愿签架上,我找到了孟先生的字迹。”
“每个犯人的愿签颜色都不同,在陈列处,我找到了大师下次带去的愿签……不知道大师有没有发现我的动作,反正,他没有阻止,依此,在皇后那边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现的情况下,我们成功与孟先生达成了交流的目的。”
暗暗心惊,我讶异于谢冬荣居然愿意将这么大的事情讲给我听,这可是漏了一个字就可能会被抓起来暗杀的言论啊。
“真亏你想得出来……”我不禁头皮发麻,这时的离奇精巧程度怕是不亚于某些神话故事。
谢冬荣耸肩,“事到如今,再不做点什么,完蛋的就是不光是大皇子和纳明了。”
“目前纳明……”心翼翼地,我问。
“我父亲的权利正在一点点被架空。”谢冬荣得平静,看着他此刻的模样,明明该惶惑不安的我内心居然泛起了一阵安心。
没关系的,只要是他,就肯定有办法。
“陶树,我想了想……”谢冬荣的语速慢了下来,他看着我的眼睛,脸上是脆弱的笑意:“毕竟现在变数太大,结婚的事情……果然还是算了吧,且不你不愿意,万一以后出了事,我的计划不攻自破了,跟我结婚的话,你就有可能会遭殃。”
“我不想面对这样的可能,所以,之前我过的……那些要你跟我结婚的话,请你当做没有听见吧。”谢冬荣的语气淡淡的,手指捻着咖啡勺,慢慢地着圈儿,就像是在谈一件很的琐事。
耳边是干净悠扬的钢琴曲,谢冬荣的声音很好听,我望着他,忽然意识到,先前他一声声道出的甜言蜜语,竟并非意乱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