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牛乳瘦肉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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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

    灯火落幕, 御街上的彩灯也渐次熄灭,远处不时有鞭炮声传来。

    车马悠悠,宝鸢安静坐在马车内, 心内却满是疑云。

    姜行舟为何会闯进来?又为何会替她喝了那杯酒?要是那杯酒是毒酒呢?

    她的思绪犹如一团乱麻, 怎么理也理不明白。

    “在想什么?”

    姜行舟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睁开眼时借着外头悬着的风灯透进来的微弱光芒, 依稀瞧见了女人蹙起的眉头,以及那张满是疑惑的脸。

    男人的声音起的突然, 断了宝鸢的思绪,她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

    马车中又恢复了寂静, 宝鸢悄悄的拿余光去量姜行舟, 谁知眼神刚瞄过去, 就被男人捕捉到了。姜行舟长臂一伸便将人搂进了怀中。

    这一回宝鸢倒是没挣扎,听话的窝在他的怀中, 俄顷又伸手环住了男人劲瘦的腰。

    她的脸贴在男人的心口处, 即便隔着厚厚的衣裳她还是能听到胸腔内那颗跳动的心,心跳声一下一下的似是鼓点一般也敲进了她的心。

    “皇上赐我的酒,王爷作何要抢了去?若是......”

    她猛地坐起了身子, 眼中一阵酸涩。

    昏暗中有点点水光, 姜行舟的大掌紧了紧,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今儿是除夕夜宴, 外头宗亲贵族,亲贵大臣都在,就算景和帝想要下手也不会挑在这一日。

    可他还是不敢赌,夺过了宝鸢手中的酒一饮而下。

    “只是寻常的酒罢了,喝了便喝了。”

    宝鸢默了默,继续伏在男人温暖的怀中, 马车刚到睿亲王府的门外,传旨的太监便跟着到了,是景和帝高烧不止,皇后娘娘让诸位皇子都进宫侍疾呢。

    姜行舟对着周栋道:“今晚只怕是要住在宫里了,你送她回院吧。”完又看向宝鸢,他握了握她的手,女人的手而软,让人舍不得松开。

    “好好过年去吧。”

    往后的日子只怕是要难了。

    宝鸢道了谢,看着男人下了马车,她掀开车帘望了出去,男人已经翻身上马,正拉着缰绳调转马头。

    她顿了顿,冲着姜行舟喊道。

    “王爷,新年好!”

    姜行舟抿着的薄唇,微微动了动,他看了一眼宝鸢,然后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

    院。

    屋子里正热闹着呢,桌上摆满了各种糕点和吃。

    冯效午后的时候来了一趟,见冯芷仪似是不大想回去,便也没有多劝,略坐坐便回去了。

    他来的那会儿,苏诗沁躲在屋子里连门都不敢出。

    这会子夏荷正嗑着瓜子,拿这事趣笑呢。还未进院门便听到了极好的笑闹声,宝鸢原本有些沉甸甸的心稍稍和缓了些,她在外头略稳了稳情绪,这才推门而入。

    屋中暖气很足,犹如春日一般。

    夏荷见她进来,忙上前帮她脱下了披风,“我以为你今晚还宿在王府那边呢。”

    宝鸢面上一红。

    “想着你们便赶来了。”她四下一看,发现聂忱不在,“忱儿呢?不是今儿要来这里同我一道守岁吗?”

    夏荷给她倒了杯热茶。

    “姑娘别急,傍晚时分聂侍卫来了一趟,只今晚他当值,得晚些时候才来。”

    众人又笑了一会儿。

    转眼已经过了亥时,外头起了风,吹的枯树飒飒作响,东摇西摆,不一会儿便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宝鸢正担心着雪天路滑,怕聂忱路上摔着了或是冻着了。

    谁成想这人还真经不起念叨,她才刚一想,急促的敲门声就传了来。

    聂忱的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一进门就到了炭盆边暖手,他身上还穿着侍卫的衣裳,腰带勾出了颀长劲瘦的身形来。

    宝鸢忙倒了杯热热的牛乳茶。

    聂忱大口的喝下,笑着道:“外头可真冷啊。”

    宝鸢看着弟弟,总觉得他还是儿时的模样,谁想不知不觉间竟长成大人模样了,她都要仰着头跟他话了。

    “遇到什么事了,竟这般高兴?”

    聂忱嘿嘿的笑了两声。

    “因着过年,太孙府里人人都得了赏。”他着便将赏的银子一股脑儿塞给了宝鸢,“阿姐,你替我好好收着,等我将我娶媳妇儿用。”

    宝鸢睨了他一眼。

    “可是有心上人了?”

    这话问的突然,聂忱顿了好大一会儿,才吵着肚子饿了,要吃她做的菜,宝鸢少不得进厨房去准备了。

    夏荷也跟着去帮忙。一时屋中只剩下三人。

    苏诗沁跟聂忱虽无深交,可也认识。倒是冯芷仪,先头宝鸢忙着跟他话,倒是忘了介绍了。

    冯芷仪冲着他点了点头。

    “你该叫我一声表姐。”

    聂忱拱手行了一礼,又喊了声“表姐好”。

    虽了要一同守岁的,可众人却架不住都犯了困。

    苏诗沁最先睡的,跟着冯芷仪和夏荷也都回了自己屋。正厅里只剩下宝鸢姐弟二人。

    “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可要对人家好些,千万不要负了人家,知道吗?”

    宝鸢轻声的叮嘱道。

    聂忱托着腮,捡了一颗苦杏仁扔进嘴巴里。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身份贵重,我......”

    宝鸢愣住了。

    自古婚配都讲究门当户对,聂忱现在虽在太孙府里当差,可到底只是一个的侍卫。

    她不忍心什么,只道:“慢慢来吧,若是你们有缘,自会在一起的。”

    聂忱笑了起来。

    “我也是这般想的。”

    姐弟二人又了会儿话,眼瞅着已经过了子夜。

    宝鸢想着外头风雪交加,原也想让聂忱歇在这里的,可院里都是女人,多有不便,送了聂忱到院的门口。

    “回去路上心些。”

    聂忱点头,又道:“阿姐,你再耐烦些日子,等过段日子我一定救你出去。”

    她现在身份不同了,不再是那个自由身的外室奴婢,而是姜行舟的侍妾,若是真要逃走,唯有一计可免后患。

    “忱儿,你别担心姐姐,姐姐的事姐姐自己可以解决。只是你跟在姜郁身边,我总不放心。不如你找个机会回苏州去吧,这样姐姐也能安心些。”

    “我不回去!”

    聂忱拒绝的干脆,整张脸绷的紧紧的。

    唯有留在太孙府,他才能离她更近些,才能时不时的看到她。

    宝鸢没有再劝,只道:“那你自己个心些。”

    ......

    熬了整夜,景和帝的病情暂时稳住了。

    姜行舟回府后自顾洗澡换了衣裳,浴房里的地上还汪着未干的水渍,无不昭示着昨儿的热情。四肢百骸里有热流流淌而过,他匆匆的洗了澡。

    原本是想睡个回笼觉的,可现下却是睡意全无。

    宝鸢端着早饭进来的时候,他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不用在院陪你的忱儿?”

    宝鸢不搭理他的冷嘲热讽。

    “王爷昨儿守了一夜定是累了,吃完早饭便去歇着吧。”

    一盅的牛乳瘦肉粥,配上几碟子菜,再有就是包子,跟从前比起来更显家常。

    姜行舟尝了一口,眉头皱了起来。

    这不是素日府中之人的手艺,他看向了宝鸢,“你做的?”

    “王爷不喜欢吗?”

    宝鸢有些惶恐,聂忱最喜欢的便是牛乳做成的东西,她以为姜行舟也会喜欢的。

    姜行舟道了不是。

    许是昨儿守夜辛苦,一桌子早饭竟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宝鸢见状,神色松缓了些。

    正张罗着要收拾碗筷,谁知却被姜行舟一把抓住了手腕,直接拉着她往里间走去。

    “这些活有下人做就是,何须你亲自动手?”

    宝鸢伺候了男人上床睡觉,又在男人灼灼的目光中也上了床。

    甫一躺下,男人便将她拥在了怀里。

    约莫是刚才吃的太饱了,挨着枕头闻着女人身上淡淡的馨香,困意汹涌而来。

    “若是有一日本王不再是王爷了,你可还愿意待在本王的身边?”

    声音断断续续,似是问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宝鸢枕在男人的手臂上,抿了抿唇。

    约莫不会吧。

    她本就不想待在他的身边,这无关他的身份。

    很快耳旁便传来了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外头的雪光照进屋中,倒是让屋子里多了些光亮,宝鸢正想坐起来放下帐帘,谁知男人却猛地收紧了手臂,将他紧紧的箍在怀里,喃喃道。

    “不许动,我困了!”

    他不自称本王,只了个“我”字。

    这是在同她撒娇吗?

    果真跟忱儿一样呢。

    ......

    养心殿。

    景和帝倚在龙榻上,褚泉面有凄苦之色,喂完药后又偷偷的抹了把眼泪。

    “朕时日无多了,唯有一人放心不下......”

    病情虽控制住了,可景和帝的身体还是太虚了。

    褚泉道:“皇上放心,奴才就算拼了老命也会护着王爷的。”

    景和帝垂下眼眸。

    “老十六性子太倔,总不肯按照朕安排的路走,眼下他无权无势,朕死后太子继位,朕怕他......”话还未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褚泉忙给他拍背顺气。

    半晌,景和帝才恢复过来,“朕死后,怕泉下寂寞,就...就让皇后下来陪朕吧。”

    褚泉应了是。

    “皇上这病一直未见好,也是思虑太过的缘故。还是躺着歇歇吧。”

    他扶着景和帝躺下。

    景和帝望着明黄的帐顶,视线开始模糊了起来。

    他,“朕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朕的,可是阿娴她却宁愿要一个乡野匹夫,也不肯多看朕一眼......”

    前尘往事如走马灯一样飞速的掠过眼前。

    景和帝的眼睛缓缓的合上了,呼吸也渐渐弱了下去。

    ......

    钟声响起的时候,姜行舟猛地一下惊醒了。

    宝鸢也跟着醒了过来,见男人面色有些难看,便轻声喊道:“王爷?”

    姜行舟没有应她,仔细的数着钟声

    二十七道钟声结束后,他的手攥成了拳,开口时声音也闷闷的。

    “宝鸢,我没父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