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遥县 本宫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数日后的慈宁宫内, 春念快步走进殿内,挥退殿内伺候的丫鬟后这才声与太后道:“娘娘,宁公公回来了。”
太后睁开了半闭的眼睛, “快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身材瘦削长相阴柔、年纪约莫不过半百的太监缓步走进了殿内,从他走路的姿势内行人很容易便能看出来这太监身怀武艺且功夫不低。
宁安在太后面前站定行礼, “奴才见过娘娘。”
“免礼,起来话。”太后立刻挥手, 略带急切道, “让你去调查之事可有眉目?诚王与沈家是否有问题?”
自那日得知魏濯前去沈府拜访并待了足足大半日才出来之后, 太后便一直忧虑沈太傅是否已经站在了魏濯那一边, 而沈太傅作为当年先帝身边的最得力的人之一, 对于当年之事究竟知晓多少,又与魏濯了多少, 这些未知的可能无一不令太后坐立难安。
宁安道:“据人了解,那日一早林三姐也去了沈府, 诚王又备了厚礼登门,想来只为儿女私事, 并无他意。”
闻言太后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捏着手中的檀木珠串,眉宇间的愁云依旧难以全部散开, 她道:“本宫这几日心神不宁,眼皮也跳个不停, 不安得很。”
宁安接下来的话也应证了她的担忧,宁安道:“但是我发现这几日似乎有人在调查当年青石山之事。”
“什么?!”宁安一句话令太后再也难以淡定,她瞬间坐直了身子,半晌方缓缓问道, “可知晓是何人在调查?”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难以控制的微颤。
宁安道:“行踪隐秘,并不能确定是不是诚王的人。”
“他不可能知道的……”太后喃喃,忽又似思及了什么,抬头望向宁安,“当年做事之人可有全部处理干净?”
宁安道:“只有陈嬷嬷还活着,这些年她一直本本分分地按您的吩咐深居在遥县老家。”
太后的目光中露出了一抹狠厉与决绝,“不能继续留着她了,让她安享了这么多年的自在日子,本宫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宁安垂首,“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宁安着便欲退下,太后又出声唤住他,“宁安,上回高羟那边送来的毒|药呢?”
宁安一顿,“您的可是鸩羽?”
太后重新闭上了双眼,表情也恢复了正常,她道:“取出来备着吧,万不得已时本宫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两日后遥县山脚下的某村庄,三名黑衣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某户独立的院内,为首之人站在院中与两名手下抬手示意了一下,两名手下立刻前后闪身进了屋内。
然而没一会儿两名手下便走出了屋子,压低声音与院中之人道:“大人,屋内是空的,没有人。”
“什么?”为首之人大惊,推开两名手下自行走进了屋内,点燃一根火折子照亮漆黑的内室,只见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丝毫人迹,连床铺上的被褥都被叠得整整齐齐在上面,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的模样。
三人仔细检查了一遍前屋后院,没有任何可疑之处,面面相觑,手下问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为首之人沉吟片刻,道:“只能待天明之后再在城中去查一查可有线索了。”他虽这样,但心中也并不抱太大希望,连着几名守卫也悄无声息的失踪了,再加上这院中干干净净的样子,想来下手之人定不会留下任何的线索。
距离这处山脚下的村庄不过二十余里的地方,乃是遥县大富之家刘善人的府邸,刘家大院作为遥县最气派的宅子,占地颇大气势恢宏。
此时的刘府后宅某处院落中,江闻白正站在某幅字画前认真得欣赏着,身后跟着一人正是这刘家家主刘长福。
江闻白啧啧赞叹:“没想到在你这儿还能看见萧翁的真迹,萧翁果真不愧是当世之大家,这画作正是绝了。”
刘长福身形虽高大,面相却是很对得上“刘大善人”这一雅称,刘长福笑道:“这幅画乃是我偶然从一落魄书生那儿得到的,我资助了他南下求学的路费,他便赠了我这幅画,本还以为是赝品,谁知竟是真迹。”
江闻白转身在座位上坐下,边喝茶边问刘长福道:“那几名护卫可有处理干净?”
刘长福点头道:“公子放心,等天一亮就遣人去官府报案,孙知县心中有鬼,到时定会按野狼袭击路人结案,也能借此敲一敲山震一震虎。”
“哪有什么虎。”江闻白依旧是那副随意的姿态,“不过是些躲在阴暗里不敢见光的臭虫子罢了。”
话间,门外走进一人,玄色衣衫腰佩玉环与短刀,乃是暗卫的扮,江闻白见人进来便开口问道:“审讯的如何了?”
暗一抱拳回道:“公子,那老妇早年间被毒哑了,不管我们问她什么她都只不停摇头,丝毫没有配合之意。”
江闻白也没有太意外,既然当年太后能留下她,想来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这老妇不会开口泄密的。
江闻白端着茶杯的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杯沿,想了想后又道:“让夏岚去,她知道该怎么做。”夏岚乃是他们这些暗卫中唯一的女子,善暗器善易容更善摆弄人心。
“属下明白。”暗一立刻会意,领命而去。
刘长福虽好奇江闻白此次亲自前来所为何事,不过他这么多年能在魏濯面前有一席之地胜在拎得清,上面主子不主动那他就算再好奇也不会妄自探。
陈嬷嬷自那日被人敲晕带来这处不见天日的地牢之后,她本以为等待自己的是各种酷刑逼供,她也做好了被折磨至死的准备了,可是谁知只有第一日有人来审讯了她几句之后,便一直被干晾在了此处。
陈嬷嬷心中忐忑,她知晓自己这回是不得善终了本想咬舌自尽一了百了,但抓她来的人显然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她嘴里带上的特制的牙具,令她连张口都做不了,就在陈嬷嬷以为自己会这样被一直关押下去的时候,这日一位身材窈窕面容和善的姑娘出现在了地牢。
夏岚俯下身伸出一根手指勾起陈嬷嬷的脸左右端详了一番,随后与身后几人道:“不难弄,先将她绑好。”
身后的暗卫立刻上前三两下便将陈嬷嬷在椅子上绑了个结实,夏岚拿过一旁的瓷碗,将碗中粘稠温热的东西仔细在陈嬷嬷脸上摆弄了起来,不消片刻,夏岚站直身子将瓷碗放置一旁,侧脸道:“让暗一过来看看。”
一直守在外面的暗一很快便走了进来,看着椅子上已经似完全变了一人似的陈嬷嬷,与夏岚赞道:“姐姐厉害。”
“谁是你姐姐。”夏岚边收拾东西边瞪了一眼暗一,“找身衣裳过来我给她换上。”
半个时辰后,夏岚一身粗布衣裳扶着同样一身粗布衣裳的陈嬷嬷出现在了遥县北边城门外的施粥铺子外。
夏岚声与陈嬷嬷道:“嬷嬷,你别一直低着头,抬头看看那施粥的姑娘,这眉眼看着与你好似有几分相像呢?”
陈嬷嬷望去,只见那姑娘虽轻纱半遮着脸,额上也因为不停的动作而冒出些许细密的汗珠,但这些依旧不掩她受过良好教养的得体举止,在一群难民之间,这女子更显得我见犹怜
陈嬷嬷在看见那姑娘时,身子瞬间一颤脚步也顿在了远处。
夏岚面色温和声音却很似一把无情的利刃,“怎么不走了?这么多年没见过你就不想好好看看你女儿吗?”
闻言陈嬷嬷脸色剧变,摇着头惊恐地望向夏岚。
夏岚给自己也易了容,此刻的她脸色蜡黄看上去便似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脸型看着竟还与陈嬷嬷有几分相似,旁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二人定是有血缘关系的。
许是她二人在施粥铺子前站了太久,那姑娘注意到了她俩,与一旁的丫鬟了一句话,便亲自端着两碗薄粥走了过来,“婶子,婆婆,二位是不是饿了,来,喝些粥。”
陈嬷嬷盯着那姑娘一动不动,夏岚则是一脸感激地接过粥晚,声音竟也一改素来的清脆带上了一丝沧桑与嘶哑,“多谢姐,多谢姐。”
夏岚将一只碗递至陈嬷嬷面前,“娘,人家好心姐特意端来给你的。”
那姑娘见状嫣然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棚子道:“你二人可以坐在那处吃。”
夏岚扶着已经完全楞在的陈嬷嬷走至了棚子里,笑道:“娘,你不是饿了好些天了吗?多吃一些。”
陈嬷嬷看了看夏岚,又忍不住朝着粥铺处看去,只是刚转到一半便又生生顿住了动作,似是不敢再多看。
夏岚道:“你想看便多看几眼,怕是过几日你再见到她时便不是这般模样了。”
陈嬷嬷的手已经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当年她替太后做事,换来太后将她这唯一的亲生女儿送至遥县知府家寄养的承诺,这么些年她每每听闻孙知府家的大姐如何美丽聪慧乐善好施,她便深深觉得自己的付出颇为值得,如今看见女儿站在自己面前,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被旁人看出端倪毁了女儿富贵荣华的一生。
夏岚道:“我听闻这孙知府已经替你女儿物色好了夫婿人选,乃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新科进士,待到明年春季你女儿便能跟着她夫婿入皇城为官了,大好前程不可限量。”夏岚淡淡道,“当然这事能不能成还得看你的态度了。”
陈嬷嬷看着夏岚,浑浊的眼神里有怀疑有动摇。
夏岚又指了指另一旁的一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看见那人了吗?你若还坚持不言,明日那人便是你女儿的夫婿。”
那流浪汉将陈嬷嬷朝他看去,随即露出了一个猥琐而贪婪的笑容,陈嬷嬷身形一颤,她心中万般挣扎,她不知现在盈都形式如何,更不知自己究竟还能不能相信她的太后娘娘。
慈宁宫中,同样坐立难安的太后也终于等来了遥县的消息,听着宁安的汇报,太后破口大骂:“一群废物!养了这么多年连个哑巴都看不住!”
宁安道:“太后息怒。”
太后也知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得压下火气继续问道:“陈嬷嬷那个女儿呢?”
宁安道:“还在钱知府手上,我已经安排人盯着了,暂时并无意外。”
太后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让孙英将人看紧了,只要她女儿还在,陈嬷嬷便不可能开口。”
待宁安领命而去,太后沉默良久终是与春念道:“既然魏濯已经开始查了,这事迟早有一天会露馅,本宫不能坐以待毙。”
春念压低声音道:“娘娘您是准备……”
太后的手指紧紧捏住了手中的珠串,一字一字道:“把鸩羽拿出来,中秋宴那晚动手。”
江闻白在遥县待了四五日的时间这才回去了盈都,回到盈都后他连烟雨楼都未曾回便直接去了诚王府上。
江闻白作为魏濯最信任之人,在王府内自是拥有自由进出的特权的,所以当他如常一般快步走向书房时,见到半掩的房门想都没想便直接推开了门,然而眼前一幕却让他莫名后脖颈一凉。
此时的书房内竟不止魏濯一人,坐在魏濯惯的位置上之人俨然是林芷,而魏濯正站在她身侧俯身捧着她的脸,林芷则配合地微微抬起下巴,这姿势落在江闻白眼中很容易便能想象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对不起扰了。”为了避免被王爷迁怒,江闻白毫不犹豫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林芷见他这模样心知他定是想歪了,怒道:“站住,回来!”着还不忘瞪了一眼魏濯。
莫名被迁怒的诚王殿下颇有些无辜,林芷眼里似是进了异物有些发红,他只是在给她检查眼睛。
江闻白脚步一顿,整理好僵硬的表情后,带起笑容回身请罪,“林三姐见谅,下回我一定让人先通传再进府。”
魏濯尴尬地清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江闻白回答:“刚到,一回城我便来您这儿了。”早知道会扰到诚王殿下谈情爱,他一定先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再来了。
魏濯问:“让你调查之事可有结果?”
江闻白下意识看了眼林芷,林芷欲起身主动回避,魏濯却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头也止住了她的动作,与江闻白道:“无妨,直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