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鸩羽 遇见你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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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状江闻白便也不再多虑, 直接开口道:“那陈姓妇人已经交待了,当年先王妃在青石山坠崖之事,并非意外或自尽。”江闻白顾及魏濯感受, 特意放缓了语调,“此事乃是她受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示意,亲手将前去青石山祈福的王妃引至悬崖并推下了山去。”

    魏濯虽早已猜测到了真相, 然而当现在猜想被证实之后,他的心情多少有些不出的复杂, 不过内心的波动越大面上便越沉静, 他继续问道:“可知晓太后为何会有此举动?”

    江闻白斟酌着开口:“据那陈嬷嬷交待, 当年先帝曾有一次在醉酒后认错了人, 拉着皇后却叫着先王妃的闺名, 情之切切甚至道——”江闻白收住了剩下的话语。

    林芷感受到魏濯扶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有些发紧,耳边却响起魏濯没有一丝波动的声音, “先帝什么了?”

    江闻白移开了目光,低声道:“先帝醉酒后吐露真言, 道只要先王妃点头,他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废后重立。”

    此言一出, 林芷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颇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江闻白,只见江闻白神色严肃不复往日玩笑模样。

    林芷下意识地伸手牵过魏濯冰凉的手指, 魏濯的手抗拒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挣脱开林芷的温柔。

    片刻的沉默过后,江闻白一鼓作气将剩下的话倾数倒出:“当年诚王请求先帝替他与萧家独女赐婚之时, 乃是皆大欢喜,先不论先王妃的生父萧翁名声在外且对独女尤为宠爱,断没有罔顾女儿意愿的可能,且诚王为人素来儒雅谦和, 想来也不可能对先王妃有任何强迫。”

    当年这些男女之事除了当事之人其他人都只能从旁推测,江闻白这一番话也不无安慰之意,魏濯自然明白这之间的道理,他只微微颔首并无多言。

    江闻白在告辞离去之前想了想还是开口劝了一句:“王爷,如今斯人已逝,过多追究所谓的真相也并无意义,还望王爷多看一看眼前人。”

    江闻白知晓魏濯想要弄清自己的身世,然而从这些查探下来的消息来看,这份真相大概永远都不得而知了,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魏濯如今不再似三年前只身一人了。

    待书房中只剩下魏濯与林芷二人之时,林芷拉着魏濯的手轻轻晃了晃,魏濯低头看她,林芷示意他与自己坐在一块儿。

    魏濯顺着林芷的动作在她身侧坐下,宽大的椅子里坐下了两人显得拥挤而亲密,林芷挽住魏濯的胳膊靠在他的肩上,软软糯糯地道:“江老板得有理,都是些过去的事了,王爷莫要因此而不高兴。”

    魏濯方才的愁思因这一句话而消散了大半,他目光微垂,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林芷卷翘的睫毛与巧的鼻尖,他道:“有你在,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林芷就着这依偎的姿势在魏濯的肩上蹭了蹭,“嗯,以后我一直都在。”

    林芷柔顺的青丝垂落下一缕,魏濯的指尖缠绕着这缕青丝,他缓缓开口道:“那日在珍珠湖别院,翻新院落的工人在暗格中找到了我母妃的遗物,那些互诉情衷的信笺上满满皆是先帝的笔迹。”

    林芷轻轻握住魏濯的手,安静地听着魏濯主动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彷徨与难堪出口。

    “我记得年少之时,那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经常会因为先帝对我的偏袒而迁怒于我。”魏濯的声音中不无自嘲,“我一直以为是我功课做得好,所以方能得到先帝的赞赏,可是现在看来,大概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先帝究竟为何会对他比对太子还要疼爱,这其中恐怕不无见不得光的缘由。

    “怎么不是?”林芷另一只手轻抚上魏濯因为染上了一丝消极的情绪而更显俊美的面容,言之凿凿道,“你比太子要聪明上进,而且长得还比太子好看,谁见到你都会偏袒你的,你在我这里就是一等一的好。”

    魏濯看着林芷明亮而真诚的眼眸,心中最后一丝郁结也消失殆尽,他带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吻上了那双令他难以自控的眼眸,“能遇见你,真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

    短暂的温存过后,林芷这才问魏濯道:“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断定太后乃是当年对先王妃下毒手之人,你算如何处理?”

    上一世太后乃是在她与魏麟大婚那一年突发重病不治而亡的,距离现在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了,不过这一世重新来过许多事情已经完全和上一世不同了,所以林芷也无法预料太后究竟会落得何种下场。

    魏濯道:“太后在宫中随时都能处理,当务之急若是能通过太后扯出高羟奸细这条线,她也算是有点用处。”

    林芷点头,显然也是赞同魏濯这一决定,先不论这陈年旧事尚且不大好盖棺定论,再者纵使魏麟再昏庸无度,太后毕竟是他的生母,没有足够的证据贸然动手也容易被世人扣上以下犯上的罪名。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每年今日,宫中都会设宴宴请百官。

    安定侯府中,林芷端着一碗米粥敲开了翠竹轩的院门,屋内,林如慕正在由丫鬟伺候着换上繁复的朝服。

    林芷将手中的瓷碗放在桌上,对换好衣裳的林如慕道:“我让蒹葭煮了一些米粥,大哥你先喝一些再去宫中,不然过会儿饿着肚子饮酒又该伤身子了。”

    林如慕走至桌旁坐下,端过瓷碗,“多谢芷儿。”

    拎着撑着下巴看着林如慕将一碗薄粥喝完,又道:“大哥,今晚你若方便帮我多留意一下诚王。”

    林如慕放下碗,伸手轻轻敲了敲林芷的额头,“你给我煮粥就位了让我给你留意诚王?”

    “大哥,你不要曲解我的好意。”林芷捂着脑袋抗议,并不无忧虑道,“今日一早我这右眼皮便跳个不停,联想起之前奸细之事,我总觉得今晚会出事。”

    林如慕作为久经沙场的常胜将军,自然也明白有时候这种不清摸不着的直觉便能成为左右胜负的关键,他以前也没少靠着自己的直觉做出判断。

    林如慕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笑着应下道:“你莫要瞎想了,今晚我会多加防范的。”

    待到天色渐渐暗下,林芷目送着林如慕登上了驶向皇宫方向的马车,然而她心中的不安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缓解。

    月上枝头,百官宴在一派丝竹祥和之中拉开了帷幕,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魏濯看着开席之后便将位置换至了自己身旁席位的林如慕,心中忍不住怀疑,近来除了偷偷与林芷在王府私会了两次之外,似乎并未做出任何出格之事?

    在林如慕第四次朝他看过来之后,魏濯终于忍不住起身,举杯与林如慕道:“林大人,敬你一杯。”

    林如慕这一回倒是颇为爽快地与魏濯共饮了一盏,见状,魏濯这才开口问道:“林大人今晚是不是有什么话想与我?”

    林如慕幽幽看了一眼魏濯,低声道:“舍妹在我临出门时再三叮嘱我今晚一定要多加注意王爷安危。”

    魏濯脑海中瞬时浮现出林芷拉着她兄长替自己话的讨好模样,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然而仅仅这电光火石见,魏濯端着酒杯的手指突然僵硬了起来,白玉酒杯“啪嗒”一声衰落在了桌面上。

    一直注意着魏濯情况的林如慕一个跨步上前将面无血色的魏濯扶住,把脉封穴,从随身的锦袋中取出解毒丸给魏濯服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杜安。”林如慕偏头朝身后唤道。

    杜安听见林如慕的声音立刻大步走了过来,“哎,林大哥怎么了?”

    林如慕正不动声色地撑着坐在原处的魏濯,他伸出一手拽下杜安的身子,言简意赅吩咐道:“有人在诚王酒中下毒,留下证据,抓刺客。”

    杜安立刻会意,只待将桌上的白玉酒壶收好交至林如慕手中,便锁定了魏濯身后数步之外神色慌张的丫鬟,飞身上前一把拽过那丫鬟将重重地扔在了席间的空地上。

    众人都被这动静惊得一跳,居于上位的魏麟不解地问道:“杜安,这是何人?”

    不待杜安开口回答,林如慕的声音便喊了起来:“杜安,别让她咬舌!”

    杜安下意识地捏那丫鬟的下巴,只可惜那丫鬟已经喷出了一口鲜血,咬舌自尽了。

    好好的一场宫宴转眼出了人命,魏麟惊恐地站起身来,“这是怎么回事?”

    林如慕道:“陛下,有人在诚王酒中下毒意欲行刺,还请陛下下令彻查。”

    “什么?”魏麟下一瞬便看见了魏濯苍白的脸色,随即惊道,“太医呢?侍卫呢?”

    一阵慌乱过后,太医随着魏濯一道上了林家的马车,林如慕将酒壶交给林念安吩咐道:“交给黄覃,让他验明这酒中是何种毒物。”黄覃乃是军中黄大夫的儿子,此次在黄伯的授意下与林如慕一道回来了盈都,他年纪虽却精通各种药理医术。

    魏麟本欲留魏濯在宫中住下,不过林如慕却道宫中刺客尚未查明,诚王身受重伤若是留在宫中怕是难防毒手,再加上魏濯的坚持,魏麟也只得作罢,任由林如慕将人带出了宫去。

    林如慕交待完林念安后便上了马车,马车内的魏濯虽神思尚还清明但面上已经血色全无,林如慕问太医道:“可检查出来什么?”

    老太医满头大汗,“回、回林大人,人才疏学浅实在是查不出任何异样。”心脉测着都极为正常,然而诚王殿下这模样显然不似正常的模样。

    林如慕皱着眉正欲开口,魏濯却对太医挥手道:“你先回去吧,不必跟着了。”

    “这……”老太医进退两难。

    林如慕看了看魏濯,只见他与自己轻轻点了点头,心中知晓他定是有其他安排,便也开口道:“既然查不出什么,你便先回去复命,陛下还在宫中等着呢。”

    老太医也不敢再推辞,立刻拎着药箱告退。

    待老太医下了马车,马车外的纪云探身进来,“殿下,属下已经通知了江公子,江公子与方神医已经在等着了。”

    马车一路疾驰,魏濯方才在外人面前强撑着不倒下,此刻显然已经有些到极限了,就在双眼越来越重之时,他问林如慕道:“芷儿那边可能瞒住?”

    林如慕简直要被气笑,边伸手给魏濯重新把了把脉边道:“我可不敢瞒她,念安已经去通知了。”

    于是魏濯彻底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芷儿定该担心了……

    另一头的安定侯府中,随着夜色渐浓,林芷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就在她坐在厅中默念着一遍又一遍的心经之时,林念安匆匆忙忙地出现在了院中。

    林芷见林念安这般模样心中一凛,“念安哥哥,出什么事了?”

    林念安不敢耽搁,边朝着后院黄覃的住所走去边压低声音回道:“三姐,诚王殿下被人下了毒,此刻正往珍珠湖别院赶去,大公子命我来寻黄大夫一起过去。”

    闻言林芷面上反倒镇定了下来,只是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她此刻的难以控制的慌乱,“你去找黄覃,我这就让人去备车马,带上黄覃一起去珍珠湖。”

    大半个时辰过后,原本清冷的珍珠湖别院此时灯火通明,林芷下了马车也顾不上与守在门口的王嬷嬷寒暄,边快步朝里走去边问:“王爷呢?”

    王嬷嬷也不敢耽搁,几乎一路跑引着林芷朝某座院走去。

    林芷一走进院内,只见她大哥与江闻白正神色凝重地站在门外,林芷开口问道:“大哥,诚王怎么样了?”

    林如慕道:“江老板带了方盛一过来,你也不用太担忧。”

    方盛一,世人尊称其为方神医,据传言其医术出神入化甚至能使人起死回生返老还童。

    林如慕道:“黄覃呢?可有验出酒中是何种毒物?”

    “来了来了!”黄覃一路跑进了院子,边喘气边道,“是鸩羽!高羟奇毒鸩羽!”

    院中几人皆大惊,“什么?!”

    鸩羽这种异域奇毒竟然出现在了盈都皇宫?鸩羽之所以被誉为世间奇毒乃是因为一般的毒|药皆有刺鼻苦涩之味,只有这鸩羽混于酒水之中无色无味,一般在饮下酒水半个时辰内毒发,一旦毒发,仅需片刻的功夫这毒|药便会麻痹人的四肢与躯干,最后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毒发身亡,且毒发后大夫无法察觉更无医治之法,换言之,一旦中了鸩羽,除非有解药,否则必死无疑。

    林芷脸色难看,她问黄覃:“可能制出解药?”

    黄覃抓着脑袋道:“制药得一味药一味药去试,若时间足够,只要有这鸩羽在手上我定是能试出解药的,但是诚王殿下定然是等不了这么久的。”

    话间,紧闭的房门被从里面推了开来,一看不出实际年岁的清瘦男子走了出来,他与黄覃道:“我给你写几味药,你现在就去试解药。”

    黄覃望着这清瘦男子愣了片刻,随即回过神惊道:“方神医?你是神医方盛一?”

    方盛一也并未多理会激动的黄覃,将写好的半张纸交给了黄覃,并道:“我封住了王爷的几处大穴,应该能坚持五日不毒发,你抓紧时间。”

    “我这就去配药!”黄覃接过单子也顾不得礼节,转头便跑出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