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梦魇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林如慕声音落下后, 空荡的牢狱内安静了片刻,下一瞬一道高瘦窈窕的身影从暗处缓步走出,来人黑巾遮去了半张面容, 然而林如慕依旧一眼便认出了她。
是素素。
隔着牢门,高婧在林如慕跟前站定,乌黑的眼眸紧紧落在林如慕身上, 她没有摘下面纱也没有话。
林如慕见她这般,无声地轻叹一口气, 伸手穿过牢门的缝隙摘下了高婧蒙着面的黑纱, 修长的手指划过她尖尖的下巴, 面上的浅笑与出口的声音一如之前在安定侯府那般温柔, “怎么瘦了这么多?”
在林如慕的手指即将离开高婧脸颊的时候, 高婧下意识地抬手握住了林如慕的手指,她看着林如慕随即又移开的目光, 她的声音些嘶哑,“你可愿意与我走?”一句没头没尾的询问似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与冲动。
只是话一出口高婧便后悔了, 她害怕听到林如慕的拒绝更怕听不到林如慕的回应,不待林如慕回答, 高婧便垂下目光自嘲道:“罢了, 今日是我太过任性了。”着便松开了林如慕的手,转身离去。
下一瞬高婧听到了身后牢门的吱呀声, 未及转身便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高婧下意识挣扎, 然而林如慕却紧紧将她禁锢在了自己怀中。
良久待高婧不再挣扎,林如慕方将她在自己怀中转了个身,四目相视,林如慕拉着她的手放置在自己胸口处, 缓声道:“当日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我一直记着呢。”
高婧只觉脑中一片空白,那夜他……都听到了……
掌心下传来林如慕有力的心跳,高婧猛然回神,用力推开了林如慕快步朝着出口走去,不敢再有一刻的流连。
林如慕目送着高婧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过道尽头,心中似有什么悄然落地,眼底尽是温柔与动容,他便知道,那些时日的感情并不全是欺骗与谎言。
高婧踏着夜色回到了在盈都城中临时落脚的院,绯影见高婧回来立刻上前询问:“殿下,您回来了?”
高婧点点头没有话,径直走进了房间,绯影还欲什么却被一旁的阿青拦住,使了个眼色示意绯影莫要多言。
当日在安定侯府那段时日,虽然她家公主从未过什么,但是阿青能察觉到她家公主对林少将军是真的动了心,不过为了公主的名声地位,此事阿青对任何人都未曾透露丝毫,包括绯影。
房内,高婧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方帕子,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的“慕”字,她不知自己今日为何会冒这么大的险,偷偷跟随林芷潜入刑部大牢只为见林如慕一面,甚至那一瞬间,她真的有想过放弃一切,劫出林如慕与他远走高飞。
“当日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我一直记着呢。”
林如慕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脑中回响,高婧只觉心中泛起一阵涩意,她不无自嘲道她真是在林如慕身边扮柔弱扮久了,这简单一句话竟也能让她有些……想哭。
林芷的册封下来之后,林芷与魏濯择日上沈府拜见外祖一家。
魏濯身份贵重,林芷也已受封了爵位,沈府众人皆按礼制相迎,甚至连沈太傅与沈老夫人都亲自在厅外等候。
魏濯拦下了欲行礼的沈太傅道:“老师不必多礼。”
沈太傅欲沈老夫人在魏濯与林芷的搀扶下进了屋子,沈太傅笑呵呵道:“王爷不拘节,但礼数不可废。”
厅内,魏濯接过了丫鬟手中的茶水,亲手替沈太傅与沈老夫人倒上茶,他道:“此间事杂,直至今日方来拜见二老,还望二老见谅。”
沈老夫人接过魏濯的茶水,面容慈爱,“你与芷儿能在日光城完婚,也是幸事一桩,虽然未能亲眼见证,但我们对你二人的祝福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减淡的。”沈老夫人继续道,“望你二人今后夫妻同心,凡事多为对方着想,和和美美执手偕老。”
魏濯与林芷一同朝着二老行了个家礼,林芷道:“外祖母您的我们都记下了。”
坐了片刻,离午膳还有些时辰,沈太傅让魏濯陪他去书房坐一会儿,林芷则扶着沈老夫人去了后院。
尚未走进沈老夫人的院子,林芷便瞧见了候在外面的沈音儿,沈音儿见只有林芷一人,这方提着裙摆上前,“祖母,表姐。”
沈老夫人笑骂,“没规矩。”
沈音儿上前挽过林芷,“表姐又不是外人。”
沈老夫人无奈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们姐妹二人也有些时候未见了,自己去玩吧。”着便领着丫鬟走进了院内。
沈音儿与林芷朝花园走去,沈音儿声抱怨道:“我本想去前院寻你,不过我娘非拦着我不合规矩,我便只能在此候着了。”
林芷失笑,“我便猜到如此,外祖与两位舅舅都是守礼之人。”沈太傅乃是魏濯恩师,本不必如此,但他依旧给足了礼数,这不仅是对魏濯的认可,更透露出了某种立场。
沈音儿又问:“表姐夫呢?”着她不无夸张道,“我真是没想到,曾经那个高不可攀冷若冰霜的诚王殿下竟成了我姐夫。”
林芷纠正道:“这是世人对他的误解,他素来都是温和良善之人。”
沈音儿捧脸,真是和话本中写得一样,婚后的诚王妃见不得任何人诚王的不是,自魏濯和林芷在日光城完婚的消息传回盈都,本就受欢迎的话本更是迎来了又一波的热度,各种杜撰二人在边塞携手迎敌回皇城你侬我侬的话本在私底下异常畅销。
沈音儿连声道:“对对对,表姐您得都对。”
沈音儿近来添置了不少有趣的物件,都花园后的那座楼里放着,沈音儿领着林芷进阁楼,一边热情地给林芷展示这她的收藏,一边又问道:“对了,表姐,我娘让我问问你这几日何时得空,好些家的夫人都想去王府拜访。”
虽然林如慕如今身陷囹圄,但林家却依旧是那个手握重兵谁也轻视不得的林家,林芷回来之后一直称病未曾面圣,城中各家夫人都在观望,如今林芷面了圣还受封了爵位,各家都准备了厚礼准备上门恭贺这位新晋的诚王妃。
只是没人开这个头,林芷又常年不在皇城,谁都摸不准这位诚王妃的性子,各家夫人便将目光投向了沈府这两位夫人,都来林芷这两位舅母面前查探风声。
林芷也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现在沈音儿开口,她也直接道:“前些日子没顾到这些杂事,连外祖父这边也直待今日才上门,不过往后便都闲在府中了,随时都有时间。”
沈音儿点头,“那成,回头我告诉母亲。”
林芷与魏濯在沈府用过午膳后方乘着马车离开,马车内,林芷靠在软垫上,道:“没想到外祖父与两位舅舅对大哥之事只字未提,连平日里最关心大哥的外祖母都没有问任何一句关于大哥之事。”林芷顿了顿,转而看向魏濯问道,“王爷,您外祖父这是何意?”
若外祖一家是不愿与此等谋逆之事扯上关联,其一林芷深谙沈太傅的品性,绝非此等怕事之人,她二位舅舅与舅母也都是宽厚之人,其二,今日沈府对魏濯与她以礼相待并无任何疏离之意,更不像是怕惹上麻烦的样子。
魏濯见她纠结,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这是当局者迷,越在意便越看不明白。”魏濯道,“老师不开口便代表他心中对此事早已有了定论,老师辅佐两朝帝王,对此等手段自是比你我要明了的。”
林芷有些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外祖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沈太傅素来拥立正统,对先帝也是鞠躬尽瘁忠心耿耿,倘若他确实如今日表现出来这般站在了魏濯这边,林芷总觉得有些疑惑。
魏濯道:“莫要多想了,老师现在的这种态度不也是好事吗?”若沈太傅当真一心支持魏麟,魏濯扪心自问,自己可能还会再有其他算也不一定。
林芷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多想也无益。”林芷忽然凑近魏濯,盯着他眼下一层淡淡的青黑道,“王爷,您近来是不是睡不踏实?”
魏濯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并未,怎么这样问?”
林芷也未曾多想,随口道:“只是感觉你近来精神似有些不济,回府后我让魏福给你按照食补的方子加几道菜,近来事多,别累坏了。”
魏濯点头轻声应下,“好,听夫人的。”
次日,各家夫人得了准信,便三三两两地往诚王府递拜帖,林芷整日与这些前来送礼的夫人门聊天喝茶,只觉累得慌。
白日里操劳了,夜晚自是睡得要沉一些,再加上两人新婚燕尔感情正浓,每晚折腾过后,魏濯抱着林芷去沐浴完,林芷基本上都是半睡着的状态了。
二人每晚相拥而眠,这晚熟睡的林芷被身旁之人的动静惊醒,林芷从睡梦中惊坐起,只见身旁的魏濯双目紧闭,人虽未醒但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显然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林芷忙轻声唤道:“王爷,王爷?”
数声之后,魏濯猛然从梦魇中惊醒,“芷儿!”
林芷忙半搂住他安抚道:“我在,我在呢。”
魏濯盯着林芷看了半晌,似是在确认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下一瞬便紧紧地抱住了林芷,林芷被他大力拥得骨头都有些疼,却也未吭声,只道:“我在呢,可是做噩梦了?”
魏濯抱着林芷不撒手,埋首在她的肩头整个身子都有些难以克制地颤抖,林芷便也不话,任由他抱住,伸手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背。
良久,魏濯终于从梦魇中缓过神来,抱着林芷的力度也了一些,只是他依旧不愿意松开怀中之人。
林芷试探着开口问道:“王爷可是做噩梦了?”
魏濯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嗯,梦见你走了。”
林芷故意将语调放轻松,“我才不走呢,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魏濯缓缓松开了林芷,歉意道:“吓到你了?”
林芷失笑,“我才不会这么容易便被吓到呢。”
魏濯搂着人重新躺下,“嗯,再睡一会儿,天色还早。”
林芷侧着身子,伸手环住魏濯的腰,两人亲密无间,她这才道:“有我抱着你,你也再睡一会儿。”
“好。”
天色微亮,魏濯便起身洗漱准备上朝,特意叮嘱屋内丫鬟莫要吵到林芷,林芷直至天色大亮之时才渐渐转醒。
待蒹葭替她梳洗扮完毕,她问道:“纪护卫可府中?”
蒹葭道:“一早还瞧见他欲白露姐姐在院中练剑来着,应该没有出去。”
林芷道:“那你去将纪云找来,就我有事要问他。”
纪云很快便过来了,行礼道:“属下见过王妃,您有事寻我?”
“纪护卫不必多礼。”林芷示意一旁的奉茶丫鬟先下去,这才开口问道,“我且问你,王爷以前可有过梦魇之症?”
纪云皱眉,下意识开口问道:“可是王爷近来又睡不踏实了?”
林芷微微颔首。
纪云对林芷也并无隐瞒,答道:“先诚王薨逝那半年,王爷几乎每晚都会因梦魇而惊醒,那段时日,王爷甚至都不愿意睡觉,整夜整夜地熬着。”当年突逢变故,魏管家与纪云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守在魏濯身侧,因此纪云对当时之事都甚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