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草莓汁(4) 他忍不住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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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夹子含在她的细腻的掌心里, 它粉色的漆被流光照着,显得漂亮,但实际上材质被懂行的人一握就能感受到廉价。

    泽优子忽然有点心虚, “……我再给你买个好一点的吧。”

    花儿即使不是她的,能静静的欣赏他开放就很好了。

    她想, 不必要埋怨他对自己太好,产生不必要的好感, 也更不必要去嫉妒未来能够拥有他的人,一定要努力调节好这种心态。

    “这个就很漂亮了,”虎杖悠仁拿起, 用一种不太在意的口吻安慰道。“也不用太好, 反正我也活不到能送女孩子礼物的年纪了。”

    泽优子忽然僵住了。

    他的语气太随意平常了, 可话的内容却又太沉重了, 重得她开始喘不过气。

    泽优子吐了口气, 气息飘散,满腹牢骚一下子化为了一句带着哭腔的感叹:“……对不起。”

    她怎么会对虎杖悠仁发脾气的?

    本来他就已经够可怜了,身为普通人的时候吃下了特级咒物, 结果成为了宿傩的容器,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执行死刑——

    “没事的啦,”少年宽慰地露出一口白牙,“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直我也不会觉得很冒犯的,毕竟你的是实话嘛。”

    高涨的潮水像是没过了她的脖颈。

    他无所谓地晃着腿:“……也不用总是那么纠结, 有什么你直就好了,直起码会让你舒服一点。”

    泽优子一直被堵住的那面墙瞬间塌了。

    “你以后爱怎么样对我就怎么样吧,”她的肩膀松懈了一半,声音放弃了管理。“……我、我也只是希望虎杖同学过得好而已。”

    她不知道该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了。

    虎杖悠仁轻松地耸耸肩:“现在就很好了, 有你们,有老师,还有那么多前辈对我那么照顾。”

    他停顿了一会儿,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望见了坐在远处的泽优子低着眉,眼神像是不出的难过。

    “对了,”少年音立马轻快地换了话题,“你和幸村精市怎么样了?”

    她含着泪眼抬起头。

    泽优子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幸村君他,他好像训练的时间特别多,找他的很多时候都在训练,可能画展的事情确实是我放了他鸽子。”

    但那天她要去医院给家入姐当助手。

    所以夏日祭,人家委婉的自己需要抽空陪家里人,陪自己的妹妹,泽优子也认为合情合理。

    而且她觉得全国炙手可热的网球球员肯给她联系方式、礼貌的同她聊天,甚至邀请过她出去已经很好了——这也算是对她女性魅力的认可。

    “这样啊,”他点点头,“不过如果你还想约他出来的话,可以找我,作为男孩子,我可能更知道怎么约男孩子出来一点。”

    虎杖悠仁侧过身,把她一直没开的无糖饮料开了,清脆的一声,冰气瞬间往湿哒哒的盖口冒了出来,然后他手臂悬在空中。

    泽优子伸手接过:“谢谢。”

    烟花砰的一声在天空中绽放,她望着天空,手恰好在那一刻接住了带着湿气的饮料,像是间接牵手,因为饮料身上还带着男孩子天生比别人高的手温。

    她像是烫了一下。

    璀璨的色彩刚好在上空盘旋着,四处静寂无声了一会儿,她听到了少年从长椅上一下子矫健地跃起来的声音。

    他扬起笑脸,向着那边的朋友招手:“顺平!惠!东京塔上的夜景怎么样?”

    泽优子收回眼。

    她浅尝了一口,几滴无糖可乐的液体很快含着冰气下了肚,去过温度,唯独只剩下了苦涩,比她以前喝的正常可乐苦很多。

    这股苦涩的味道似乎一直在肠胃里挥之不去,等她望见那些咒灵的尸体时,这股难受感似乎更甚了。

    家入硝子转头,“怎么了?今天的动作慢那么多?”

    泽优子迟缓地眨了眨眼。

    围着咒灵的亮灯啪的一声关上了,她的眼睛渐渐开始适应那些昏暗的主灯,紧接着望见了治疗室干净洁白的全景。

    “可能是前几天没休息好,”她摁了一下胸口,“而且我已经解剖到二级咒灵了,在接触解剖的半个月内,已经很快了。”

    手术台上被大卸八块的咒灵正形状怪异地躺着。

    家入硝子望了一眼:“他的内核可以取出来了,然后放进隔壁办公室的盖子里,下次当药使用。”

    听起来真恶心。

    泽优子望着死掉的咒灵流出来模糊成一团的血液,忽然觉得有些反胃,但过了一会儿,她的胃上又翻滚着饥饿——

    “家入姐!”她惊恐,“你怎么对着咒灵吃饭啊?”

    家入硝子坐在一张白净的床上,手上拿着饭盒,指尖夹着一根筷子,旁边的柜子上还摆着一碗味增汤。

    听到这句话,她笑了笑,甚至还对着咒灵的残骸喝了一口汤。

    泽优子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不是咒灵的味道是抹布味吗?”

    难道对着一群抹布七零八落的身体吃饭不恶心吗?

    家入硝子无所谓地望着她。

    她受不了了,忍着饿意和对咒灵的恶心感走了出去,拿起伊地知在外面买的另一份盒饭,开了走廊里的窗户,到她专用的吃饭地方站着了。

    当一个医学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学解剖后,还要去吃盒饭里被厨师解剖的肉。

    ……好没食欲。

    家入姐告诉过她,她需要学习咒灵和人的解剖,因为低等级的咒灵是可以取走咒力当药的,更好的祓除高等级咒灵也需要懂一点解剖。

    至于人,则是五条老师提过的咒术师死了也要捡回尸体的原因,她们需要把死去的咒术师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再残留于世的解决掉,以防他重新被人用其他方式复活。

    当然,这还是一年级学的工作。

    等到了二年级她就要学习怎么处理重伤了。

    (“我反正入籍两年就考到医师资格证了。”家入硝子。)

    泽优子想想就觉得头疼,以现在每天来找家入姐治疗的重伤数量,以及她二年级要学习的内容还要考证的事情,瞬间觉得压力很大。

    她也就不想着恶心了,匆匆吃饭完,又跑回了治疗室。

    还没推开门,伊地知就殷勤地站在门口,闻着室内飘过来的阵阵烟味。

    家入硝子挥了挥手,“……伊地知,你下次一定要带万宝路的烟过来,我已经抽这个牌子抽腻了。”

    “我知道了,家入姐。”伊地知点点头,眼镜差点滑稽地掉了下去。“刚好我出去和学生派遣的时间比较多,我一定会记得的。”

    家入硝子嗯了一声,“优子,他带来的盒饭你没觉得不行吧?”

    一旁的泽优子尴尬地摇了摇头。

    “那行了,”她点点头,“伊地知,下次记得给我带万宝路。

    “哦对了,对好口供,如果歌姬问你,我到底有没有彻底戒烟,你知道答案的?”

    “当然是完全戒了。”伊地知笑着。

    她满意地应了一声,紧接着,指尖快熄灭的烟头在缸里捻了捻。

    伊地知手握着电影票注视她,口中变得欲言又止,但最终他把电影票收了回去。

    泽优子抱歉地对他笑了一下,立即侧身溜进了治疗室里,恨不得赶紧删除脑海里对于‘我的一个老师追求另一个老师失败’的尴尬回忆。

    “开始吧,”家入硝子扶着栏杆慢慢滑下来,“我现在教教你怎么把净化低级咒灵的力量去当药使,你还记得我过的一句话吧?”

    “低级咒灵的诅咒没那么重,净化后就可以当药使用?”她试探道。

    家入硝子摆了摆手。

    “想正面情绪?”她继续。

    “不是啦,”家入硝子摇摇头,“我是喊你站过来看得更清楚点。”

    泽优子乖乖地哦了一声,站在她旁边,那盏亮灯啪的一声开了,她被刺得眼睛痛,眨眨眼,紧接着是日复一日的取出内核训练。

    家入硝子加入了自己的术式,很快,诅咒被治愈的一干二净,手握着的东西变成了纯白色的。

    她也就模仿着慢慢学习怎么制作药。

    等到出医院时,天色渐暗,泽优子几乎是需要着手电筒回自己宿舍的,走前,家入姐还拿了几本关于咒术界的医学著作递给了她。

    “没事就看看,”她挥了挥手,“对了,等你二年级的时候我也给你伪造准考证,混进国家考试里去考考,我看看你能不能也拿医师资格证。”

    家入姐真是一个蔑视规则的人。

    她无聊地绕着发丝:“不过起来,是悟给我伪造的证件。”

    不愧是五条老师的同期。

    家入姐倚在门上,黑眼圈似乎都被自己学生考上的喜悦给冲淡了:“……刚好可以检验一下我的教学成果。”

    “好、好的?”泽优子声音弱弱的。

    她真的可以吗?

    她真的能像是家入姐一样,没老师教,自学就二年级考到了医师资格吗?不对,她即使有老师教,应该也没可能二年级考到资格证。

    泽优子越想越觉得压力大,她翻开书,看了几页纸就倒着头:“我怎么可能嘛!”

    “优子,”她的门哗的一声开了,野蔷薇探头。“顺平搞到了影院最新上映的片子,去看看吗?”

    她的头闷闷传来:“不了,我想看完这一本书。”

    “去吧,”野蔷薇双手环臂的诱惑她,“书明天早上还可以看,而且精神更好,这个电影不用看得多仔细,几分钟就看完了。”

    泽优子痛苦:“可是我要看书。”

    “看什么书啊,”野蔷薇继续诱惑,“你今天状态就根本不适合看书,而且,你从医院加班回来,不饿吗?”

    她缓了缓,加大力度的:“……而且厨房里有牛奶和红豆汤,晚上吃这两个东西不会胖的。”

    泽优子立即精神地坐了起来。

    她挣扎着站起来,越过野蔷薇的身子直接跑去了厨房,由于今天中午学解剖的关系,她根本没吃多少,又累又饿的夜晚使得她几乎喝完了所有的红豆汤。

    可是吃完了还是好饿啊。

    一个饥饿的夜晚似乎让泽优子也无心学习,她想找快餐达人真希姐借泡面吃,但又纠结着体重会飙高,实在是不想去。

    她在饿得千钧一发时,忽然想起了野蔷薇买过几袋荞麦面,便又返回去找她在哪里。

    放映室完全黑了,室内被人放了好几条沙发,整个一年级就围坐在一起望着屏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精会神。

    起来,泽优子的行程完全和他们是颠倒的。

    他们忙的时候她没事做,他们没事做的时候她忙,整个一年级简直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她怀疑整个暑假都忙的会见不到她妈妈了。

    野蔷薇紧张地盯着大屏幕的影像,手中的泡面慢慢放下,而《巨齿鲨》中男主团体正在心地寻找着史前动物的痕迹,但巨大的怪物就慢慢地窜到了他们身后——

    她的肩膀忽然被拍了拍:“把你的泡面给我吃一口。”

    “啊!”野蔷薇惊慌地举起了勺子。

    周围几个人都皱着眉望过来了。

    泽优子随意地鞠了个躬,之后直接挨着野蔷薇坐了下来,由于精彩错过,野蔷薇佯怒地拍了她几下,紧接着望见她劳累又含糊地吃了一口面。

    一股带着饱腹感的暖意瞬间充斥在了胃里。

    “你怎么都不和我一。”野蔷薇声的骂了一句。

    泽优子忍不住全吃完了,可能是周围男生吃薯片的声音也实在太响了,夜晚的饥饿放大了她所有的欲望,饱腹后,她充满罪恶感的还记得要去上称。

    “别动了。”身边的声音忽然。

    她眯着眼睛,往四处看,但是疲惫似乎让她没办法听清楚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泽优子迷糊地倚着扶手凝视了几秒。

    她又转过头去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在拼在一起的沙发旁好像是虎杖悠仁,但她第一个反应并不是转头去查看真伪,而是伸手压着自己的心脏。

    仿佛是检查般的要找出有什么感情。

    过了几秒,她才检验出心跳声似乎没有加快,那些靡靡的心思也没有在脑海中浮想联翩,确认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是那些曾经的爱意真的在体内一点点剥离了。

    眼前的镜头渐渐地花了起来,在视觉中不断旋转着,接着跌落深渊。

    泽优子的头靠在一侧的扶手上,潜意识和男女大防让她尽量靠近野蔷薇,在医院为了固定住头发的大发卡,此时就成为硌着头的利器。

    但她也美味地睡着了。

    就在她沉睡时,《巨齿鲨》也逐渐变得无聊了,整个文戏突然画风一转的变得尴尬,那个女主角的演技也像是抽风了般的夸张,就连调色镜头都变得尴尬了起来。

    把《蚯蚓人3》这部片子都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的顺平都看不下去了。

    他烦躁的想拿出手机,又顾忌着别人观影,但他恨不得直接飞去烂番茄网去评分。

    顺平转过头,想看看其他人是什么样子的,伏黑惠早就不耐烦地盯着屏幕了,他满意地望去,见到了虎杖悠仁却是撇过头的。

    他也就跟着他的视线往那处看。

    那边有皱着眉吃薯片的野蔷薇,还有靠在她肩上睡着的泽优子,她的半缕栗发被散开了,其余的头发被什么东西固定着,整张脸看不清楚,唯有全身皮肤在发光。

    顺平心地望了好几眼。

    粉发少年侧眸垂下,温柔地盯着下方,而下方只有泽优子抓着东西的手。

    他确认了好几秒,吃惊地收回眼,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勉强冷静下来,又觉得这算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但他实在又有点惊讶。

    顺平有些按奈不住地想了想,伸直腿,用腿碰了碰旁边的伏黑惠,恨不得他也马上看到这一幕。

    伏黑惠皱着眉:“干什么?”

    这一声异于电影声的男音立即惊醒了旁边的人,所有不经意泄露出的异常全部恢复了原样,只有电影快要结束的声音照常响起。

    顺平失落:“没什么。”

    电影落幕了。

    灯啪的一声开了,所有在黑暗中生出的气氛被一律不剩的收走了,野蔷薇拍了拍泽优子的脸,她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他们当然是要搬东西的,可乐和零食也要一并收走,不过这都是明天早上的事情了。

    野蔷薇象征性的问:“都不收拾一下的?”

    “明天吧,”伏黑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不爱干净,你都不看看现在多晚了。”

    完,栗发少女就了一个浓浓的哈欠,她赶紧捂上嘴,紧接着又没什么精神的站起来,而不是倚着旁边。

    因为她的同伴比她矮一个头不止。

    泽优子勉强起精神:“……我还要上称量一下,忘记了。”

    她缓缓走过去,这才让人看到她滑稽的头发,款式最大的夹子没能夹住她包成丸子头的头发,一半的头发滑到了耳边,而另一半又被夹得很好。

    顺平忍不住笑了。

    她旁边的野蔷薇奇怪地转过头。

    夹子的款式是蝴蝶的,做工是那种不识货的人也能体会到的好,蝴蝶上面还有竖起来的触角,其中一只已经被睡塌了。

    后面一片憋笑的声音。

    泽优子迷茫地回过头,可实在是没有发现什么笑点。

    她又转过了头去,过了分秒,他禁不住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蝴蝶发夹竖着的触角,仿佛弹在人心上:“……傻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