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欺男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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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似甚至不用自己动手,户籍册子县衙的人就自动奉上了。

    找了半天,王行这个名字始终没找到,但在一页泛黄的纸张右下角,出现了“景珩”二字。

    是阿弟,果真是他!

    手中的册子一时间变得格外温热。

    阿弟对外化名为王行,实际落户时还是选择落回本名。他一定非常想家。

    景似闭目,需要好好平复下自己激动的心。

    清禾替景似问县太爷,“这个叫景珩的少年还在你管辖的范围内吗?他在哪?”

    “这……”县太爷为难,“百姓太多,我实在记不得了。”

    那么多年过去,县太爷要还能清楚记得每一个重新办理户籍的人才叫不正常,并且也不会仍是个县令了。

    确实太为难他。

    天色已晚,景似三人重回晓阳镇,客栈住宿一晚。次日再去香料铺子。

    景似从铺子二老口中问得当年王行走时提过一句上京。

    这是个重要线索。

    阿弟很可能也在盛安城。

    景似拿出身上的银钱交给二老,以示感谢,随后动身返京。

    回到盛安城又是晚上了。景似不好去探望花月,等过了一夜,她亲手做些糕点带上,前往平南王府。

    今日是花月受伤的第四日,景似才露面,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好好道歉,毕竟花月是为她受的伤,但她也实在无法,怕阿弟当过学徒的那户主人家搬走。

    事有轻重缓急。

    花月……会理解吧?

    马车在快抵达平南王府时,速度缓慢下来。

    景似因忐忑外加内疚,有点坐立难安,随手掀了边上的帷幔想看看外面的风景放松下,却见平南王府一侧墙壁处闪过半面熟悉的食笼。

    “停一下。”

    赶马车的车夫依言停下。

    景似下车。

    春儿不解地唤了声:“姑娘?”

    景似一步步走过去。

    墙壁朝着一条阳光照不到的巷子。

    景似的身影没入巷,站在那滩已然开始腐烂了的饭菜汤汁前愣住了。

    木质的食笼就落在一旁。

    “姑娘,怎么了?”春儿跑来,也见到这场面了,不由捂了嘴。

    景似上前两步,春儿提醒道:“姑娘心。”

    地上还有碎开的瓷片。

    景似蹲下来,仿若闻不到腐烂味,只出神地看着。

    不会错,她亲手做的饭菜她认得。

    景似的心脏好像被人拿大锤砸了下,闷闷钝钝地疼,鼻子也发酸,哽咽住不了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从到大也不是头回被人拒绝了。

    曾经很多人得知她是仵作,各种瞧不起、厌恶,景似从不在意,毕竟她很清楚自己的路要怎么走,要做什么。

    旁人的看法对她来又有什么紧要的?

    可是轮到花月怎么就不一样了?

    景似脑海里浮现着花月一直以来对她的各种好,声声“阿似”还在耳畔徘徊。

    “姑娘。”春儿认错道,“奴婢那天其实并没有见到花月公子。奴婢入平南王府没行多久就被一丫鬟抢了食笼。是奴婢没用。”

    所以……食笼会是丫鬟私自丢掉的吗?

    “那丫鬟有什么?”

    “她世子不是奴婢一低贱丫鬟能见的,她会帮奴婢送进去。奴婢想着花月公子伤在背处,确实不方便见。恍神的功夫她就把食笼抢走了。不过奴婢总觉得好像哪里见过她。”

    所以也有可能是花月吩咐人扔的。

    不会的。景似不信花月忽然转变这么大。

    但……是不是她没能第一时间去探望花月,花月真的生气了?

    景似拿捏不准,她必须亲自见一见花月,当面问清楚,当面道歉!

    拎起裙裾,景似就向平南王府的大门跑去了。

    迎面寒风刮来,如刀子一般切割着景似的脸庞。

    正是呵气成霜的时节,梅花残瓣零零碎碎,在景似跑过的身后落下。

    “姑娘!”春儿匆匆交代车夫几句就去追景似了。

    景似扶着平南王府外的石狮子,刚要上去,却见一女子从侧门款款出来,正是苏繁儿。

    苏繁儿交代守门的厮:“以后别再什么人、什么东西都放进来,听明白了?”

    两厮应了。

    看起来,苏繁儿俨然像平南王府的女主人,颇有气势。

    景似抵在石狮子上的手,指尖冰凉,所有勇气都在这一刻被击溃。

    寒风凌虐着失魂落魄的景似,踩在地上的脚什么也无法再抬起来朝前迈出哪怕一步。

    她后退了。

    花月与苏繁儿感情应当很好,否则苏繁儿不会称呼花月为“花月哥哥”,还能轻易进出平南王府。

    两人的关系或许比想象中的还要亲密。

    那么自己呢?

    天还是那片天,盛安城还是那个盛安城,但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马车跟在景似身后踢踢踏踏地走着,任春儿劝了几回,景似也不想上马车。

    她想自己冷静冷静。

    大概是吹了段路的风,景似头脑越来越清明。

    起来,她与风儿姑娘以及那些花月曾经的红颜知己有分别吗?不过是花月闲时用来发无聊罢了。

    真正能与花月并肩的,必然是门当户对的贵女。

    可笑自己傻,好要保持距离,保持清醒的。

    景似深呼吸,转身上了马车,“回清禾王府。”

    “是。”

    马车里,春儿担心不已,“姑娘……”

    春儿张张口终究不出一个字。

    景似莞尔笑了笑道:“无事,找到阿弟的线索我高兴,旁的都不重要。”

    这强颜欢笑的模样春儿更担心了。

    车轮滚滚,离平南王府越来越远,最终没入浓稠不化的雾色中。

    冬日的盛安城,随着日头升高,暖阳融去满街的寒霜,百姓们熙攘来往,为生存奔波。

    珠翠阁大门前,一醉酒男子死死拽着素白衣裙的女子不放。

    女子眼红如兔,挣扎无果只得向身后珠翠阁里赶来的众人以及周围百姓求救。

    可惜百姓们忌惮穿着光鲜的醉酒男子,毕竟盛安城权贵遍地走,不是百姓得罪得起的。外加对珠翠阁的女子,他们向来缺乏同情心,只远远离着瞧热闹。

    “苏公子!请你放手!”

    被拽女子身娇体软,抵不过男子的力气,连呼声也是绵绵细细。

    “少他娘装纯。都卖身珠翠阁了,你给爷在这演什么白?趁爷我心情好,你乖乖听话还有好处。”

    景似听着外面的吵闹,觉得女子声音颇为耳熟。

    她撩了马车帷幔循声望去。

    一拨人堵在前方不远处的大街上,旁边楼宇大门挂着珠翠阁的匾额。

    匾额之下,风儿姑娘衣衫褶皱,斗篷掉在几步远的地上,发饰歪斜了欲坠不坠,正被一男子强行拉走。

    珠翠阁的老鸨陪着笑脸出来阻拦,被男子一声“滚开”差点推倒。

    景似道是谁,天子脚下胆敢如此嚣张,原来是晋国公家的公子,苏胜。

    上回在珠翠阁撒泼不成反被花月教训,如今竟是又来寻风儿的麻烦。

    景似同为女子实在不忍看风儿受苏胜欺辱,扫了眼围观百姓,无一人站出来句公道话。

    人心凉薄至此。

    她下马车,提裙跑过去,在快到时拔了头上的簪子,尖端扎进苏盛拉着风儿姑娘不放的手背。

    苏胜“嗷”地惨叫松手,见自己的手背被扎出个窟窿,血珠子往外冒,暴怒无比,“又是你!”

    他指挥自己带来的厮们,“把这两臭娘们给我绑回去!”

    厮们全部朝景似和风儿包围过来。

    “姑娘!”春儿冲到景似身前张开手臂紧紧护着,“光天化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苏胜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咬着腮帮子道:“妓子不就干伺候人的活吗?怎么?我朝的妓子要高贵些?”

    眼看厮们扑过来,风儿目中噙泪,不知哪生出一股子力气推开景似和风儿,跪倒在苏胜脚下,“我跟你走!”

    苏胜手掌摩挲着下巴,眼神极具侵略性地量景似,邪笑道:“你?不够。那娘子爷我也要定了!”

    他记得,之前在珠翠阁,这两女子都伴在花月身边。

    花月踹他的账他还没忘!不如先讨回些利息。

    若花月知道自己的两个红颜知己都被他苏胜收下了,想必那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想想真是痛快!

    风儿不欲牵连景似姑娘。

    她回望了眼景似,拽紧苏胜的衣角,展开一个闪烁了泪光的笑容,“苏公子,她并非珠翠阁的姑娘,请苏公子三思,为晋国公想想。”

    “晋国公”三个字令苏胜嘴角下拉,一脚踹开风儿。

    他生平最讨厌别人拿他爹来压他!

    “风儿!”景似惊呼,跑过去扶起风儿,“可有受伤?”

    风儿垂首摇头,哽咽道:“无事,多谢姑娘。”

    景似看着风儿柔弱瑟缩的样子,就这么一个弱女子,刚才还想着把她推开,自己上去承受一切。

    这么善良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被苏胜这等恶臭如泥的男子欺负?

    难道因为苏胜家世背景好?因为是男子?

    所以男子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拈花惹草,而女子就要被礼教束缚,毫无尊严?

    苏胜如此,花月亦是如此。

    既有门当户对的苏繁儿,何苦来招惹风儿和她?

    风儿被苏胜欺压,恐怕此刻的花月正与苏繁儿浓情蜜意吧?

    但凡花月先前多关照风儿一二,也不至于被苏胜欺负成这样。

    凭什么?

    凭什么男子风流快活,女子就要忍气吞声?

    “两位娘子,爷我劝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胜捂着受伤的手上来就要抓景似与风儿。

    景似心底莫名窜起一股火气,抓住苏胜的手,用清禾曾教过她的擅用巧劲,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掰歪苏胜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