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花团似锦
景桃妈妈起时候,在场中人唯有景华感触最深,连连附和:“可不是?那会儿阿似爬树摸鱼掏鸟蛋,最数她调皮,阿珩就跟个大人一样守着阿似,生怕她遇到危险。”
听他们着儿时的趣事,景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几次张口想转移话题,偏偏其他人都很感兴趣,听得认真,时不时还要问上两句。
景似脸皮薄啊,只好埋头喝果酒。
不知是羞的还是酒的原因,她脸上浮现两朵红云,容颜更加娇美了,看得花月移不开眼,凑到景似耳畔悄声趣:“原来阿似幼时这般豪放不羁。”
景似晃晃脑袋,保持着理智回道:“孩提时期,年幼无知,当不得真。”
开玩笑,她可不想自己在花月心中的形象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猛女子。
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加上果酒甜甜的实在好喝,贪杯在所难免。
除了花月和钱叔,剩下的人都醉醺醺了,桌上的菜也消去大半。
丫鬟们分别照顾着景似与清禾,还有景桃妈妈去休息。至于景珩则被花月扶回房去。
在回房的路上,景珩大概真醉了,红着脸跟花月勾肩搭背地嚷嚷:“妹夫,实话告诉你,嗝……我就觉得你跟我们阿似最相配。嗝……”
“不错,舅子有眼光。”花月十分认同道。
没想到他这个舅子瞧着一本正经,喝醉了酒会这么可爱。
直到景珩倒在床上还不忘和花月话,只是出口的话不再玩笑了。
“阿似她,从就是我们家里的宝,她既选定了你,我们自都支持。”
花月扶景珩躺下,并给景珩拉上被子,结果景珩突然诈尸一样弹坐起,眯着眼睛,顶着被酒熏红的脸,又囫囵道:“但是!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敢辜负阿似,我不管你是平南王,还是当今天子,我一定……一定跟你拼命……”
景珩的声音越来越轻,实在坚持不住,倒下睡着了。
花月却反而认真起来,看着景珩失去意识的脸,一字一句道:“放心,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夜已深,廊檐下的灯笼照亮着黑暗,散开的光芒晕染进了院子里。
院子中央,钱叔坐在石桌前对月独酌。
花月走下台阶,来到钱叔身旁,向他作揖,“伯父。”
钱叔看看花月,放下酒杯,示意花月:“坐。”
花月依言坐下,顺口问道:“夜里凉,伯父还不休息?”
对此,钱叔只是摇摇头。
怎么睡得着?养大的闺女马上要出嫁了,他嘴上没什么,其实心情复杂,既希望闺女觅得如意郎君,又怕闺女所嫁非人。
“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景似,的一只,灰头土脸,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灌满了恨意。”钱叔徐徐道,“开始她很怕生,后来看我在钻研仵作书籍,第一次问我仵作是什么。”
“自此之后,她一门心思要跟着我学验尸,哪怕老婆子劝了她很多回。”
钱叔叹了口气,拿起花月给他满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可这孩子铁了心非要学。她那双本该沾香的手,硬是自己逼着自己去触摸尸体。你能想象一个才六岁多点的孩子,站在各种尸体前的画面吗?”
花月沉默着,只是倒着酒,翻起另一个酒杯给自己也满上,安静聆听。
“景似从就是个好孩子,孝顺、善良,却也爱恨分明。她这一路走来所幸遇到你,想来你定是帮了她许多,我跟老婆子都感激不尽。”
到这,钱叔忽然抬头注视花月,“我知道你此时对待景似必是全心全意,但你们身份差距到底摆在那,将来的事谁也不好。只是假设有一日,你厌了她,请护她性命无虞,送还给我们二老。”
花月重重地点一记头,应允下来,“好,我答应。”
他没有指天发誓什么“我保证会对阿似好”,或者此生绝不辜负之类的话,因为他很清楚,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钱叔也不会相信。
唯一能让钱叔放心的就是他的应允。
至于其它的,无需多言,余生漫漫岁月,花月定会证明阿似的选择没有错。
院子里的两人喝着酒一直到深夜,屋内的景似睡得沉,做了个长长的美梦。
四月初五,宜嫁娶。转眼就到了景似出嫁的这一天。
清禾王府天未亮就热闹开了。
景似还没睡醒,硬是被清禾从被窝里拔起来,先是沐浴洗漱,再坐到梳妆台前上妆。
喜娘还有备嫁衣的丫鬟们早早候着了,脸上笑得比夏日阳光还要灿烂,各种喜庆吉祥的词儿往外蹦。
景华给景似上妆,脂粉敷上景似细腻的脸蛋,青色眉黛顺滑描过,一纸朱红的胭脂花片轻轻抿下,看得伺候的下人们无不惊叹景似姑娘的美。
换上层层繁复的嫁衣,最后是一顶赤金色,镶着珊瑚红宝珠的流苏凤冠稳稳地戴到景似发间。
看着镜中身着凤冠霞帔的自己,景似还有些恍惚,自己居然真的要嫁人了。
她以为她的下半辈子会与青灯古佛相伴。
念及此,景似不由莞尔一笑,转身时,窗棂上初升的朝阳投射进来,闪动着嫁衣上的金丝绣线,令她整个人发了光似的,沐浴在金芒之中。
“阿娘,姨姨好美呀!”音音兴奋地嚷嚷道。
众人笑了,可算有人把她们想却不好意思的话给出来了。
今日音音穿了桃粉色的裙子,头上扎着红绳,额间点了粒朱砂,简直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童。
景似弯腰刮了下她的琼鼻,笑着逗她玩:“我们音音也可美可美了。”
“嘻嘻……”
而这个时候,王府大门外,敲锣鼓声由远及近。
新郎迎亲的队伍来了。
景似突然就开始紧张,又紧张又期待,心跟锣鼓声一样咚咚咚的。
清禾神采飞扬道:“放心,花月没那么容易进来。”
“啊?”景似有点懵。
就在她懵神之际,清禾忙拉了音音往外跑,口中喊着:“音音快,我们快去拦住他。”
不止清禾和音音,沈辰安、景珩都已经严防死守地守在门口了。
今日的花月比往日还要俊美三分。
他身量本就颀长,大红的新郎官衣裳穿在他身上综合了温润的气质,越发玉树临风,那些特意跑来观礼的百姓们连声啧叹。
苏繁儿混在人群里,望着枣红高马上风姿绰约的花月,嫉恨地红了眼,手中的帕子被搅得皱皱巴巴。
可是花月根本没留意到她。
刚抵达清禾王府,门口已经有一群拦路官了,连七皇子也不知从哪冒出来,跟音音凑到一起。
“哥哥快,我们一定要拦住花月叔叔。”
音音才不管七皇子辈分是不是比她高呢,反正对着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七皇子,她实在无法叫七皇子叔叔。
“放心,交给我。”七皇子握拳,放在唇边假咳一下,大步迈上前,张开双臂拦在前面大声道:“堂兄,想要娶媳妇,先过我这关!”
这人鬼大的样子哪像皇子?分明是个纯稚的少年郎,惹得周围人乐乐呵呵。
随即,音音也昂首挺胸地站到七皇子身边,“没错,想娶我姨姨,先过我这关!”
得了。
有这两萝卜头在,后面的清禾、沈辰安跟景珩三人都无用武之地了。
景似在闺房里等着,闻得大门口那边时不时传来哄笑声,她伸长脖子张望,哪怕根本望不见。
景华给她理理鬓角,道:“阿似不用紧张,成亲是会累些,但一辈子只有一次,以后想起来呀都是甜蜜的。”
其实景华谎了,是甜蜜还是懊悔,端看是否嫁对人。
景桃妈妈和钱叔帮着给景似清点嫁妆,整理箱笼。
没等多久,甚至比预估的时辰还要早些,花月就被人簇拥着进来了,一路撒着红封给大家。
音音垂头丧气的。
她和七皇子根本为难不了花月叔叔,可是想到清禾姨姨他们也没能难倒花月叔叔,心里又乐开了。
院子里,春暖花开,鸟语花香。
景似手持一柄描摹了海棠花的细绢却面扇,拜别爹娘,盖上红盖头,由景珩背出来送嫁。
入了八抬花轿,喜娘一声“起轿”,吹吹的锣鼓声再次震天响起。
花轿被轿夫们平稳抬着去到平南王府。
等落了地,喜娘将扎着花团的红绸一头交给花月,另一头交给景似,继续着各种吉祥话。
按礼,新郎官有踢轿的习俗,但花月可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掀了轿帘把手伸到景似红盖头下方。
景似目光落在花月修长如玉的手上,来时的紧张忽然就退散了。
心上人就在眼前,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景似把手递到花月手上,相握在一起,即使下了轿也没分开过。
鞭炮噼里啪啦地在耳边炸响,吓得景似浑身一凛,下意识攥紧花月的手。
花月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只有简单五个字:“别怕,有我在。”
他会牵着阿似一步步向前走。
礼官早已候着了,之后就是走拜堂的流程。
这一通忙活下来,等送入洞房,时辰都已经下午了。
景似在喜房里安静坐着,花月则需去外面招待宾客。
夕阳落山,倦鸟归巢,万千星辰簇拥着月亮挂上夜幕。
平南王府宾客满座,酒席从厅内摆到外头的院子里,来道贺的大臣络绎不绝。
毕竟如今皇上铁了心废黜太子,储君之位最终会花落谁家还未可知,保不准最后皇上头脑一热,当真传位给侄儿花月了。
他们可不得来巴结巴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