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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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岚接到文颂的电话, 想买辆车。

    他对代步车没有什么特别的高要求,三四十万买辆顺眼的就够开了,店里稍微逛逛挑一辆, 两三天就把整套手续都办下来。蓝岚帮着参谋了,还问他怎么这么急着提车。

    文颂:“因为不想走路。”

    “……”

    蓝岚对他的脑回路越发费解, “从学校到你家才几步路啊。”

    当然不是只为了那几步路。文颂没告诉他最近自己都住在酒店里, 为了方便才每天早晚开车去上下学。

    他每天除了上课还要练琴画画, 白天还是忙着自己的事, 日常安排并没有受到影响,只到了晚上才去酒店过夜。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回来的时候顺便带点吃的, 早上走之前再顺便再叫个早餐外卖。养着秦覃像养了个宠物。

    这样的改变已经让秦覃感到困扰。酒店房间就那么点大, 多一个人——或者多一个幻觉的存在感非常明显。尤其是每天早晚两顿都得被迫吃饭,跟以前的进食频率比起来都算得上是暴饮暴食了, 吐了好几回才逐渐习惯。

    他是想把入侵者从脑海中赶出去的, 可新来的粉红脑袋长着一张跟文颂很像的脸。由此更能确认是幻觉, 也更让人舍不得拒绝。

    好在药基本上都是按一日两次服用的, 否则文颂中午还得再跑回来一趟盯着他吃。

    他活得像个原始人, 完全不关心外界也完全不用手机, 每天只有亲自见面才能确认是不是还活着。文颂为了来去方便,连他的房卡都拿走了。反正他自己在房间里也用不着。这么过去一周, 他愣是一点儿没发现, 即使发现了估计也不在意。

    起码是相安无事地看着他安顿了下来。覃琳那边也没催着他往外挪。

    他整天都在睡觉。早上吃了药睡到下午,晚上吃了药睡到清。周末不用去上课,趁他上午睡得昏沉,文颂把那只宝贝玻璃罐子从他怀里扒拉出来,终于看清楚里面是什么。

    用软木塞封着。里面只装了一条毛巾, 看样式是酒店里提供的浴室用品。文颂悄悄拿到窗帘后对着光细看,上面有淡黄色的水渍,像液体挥发后留下的痕迹。

    他养了一条毛巾当宠物?

    文颂左看右看想不明白,悄悄拍照发给段医生报告。连段医生都不出个确实的症因来,只能继续自己猜。

    这天秦覃睡醒怀里空空落落,惊坐起身,看到粉红脑袋比平时出现得还早,坐在床边的茶几边摆晚饭。玻璃罐子放在他对面的坐垫上。

    余光里看到床上的人忽然诈尸似的鲤鱼挺,文颂指指玻璃罐:“它需要吃东西吗?”

    “……”

    秦覃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给我。”

    文颂看着他把玻璃罐心地塞回被窝,又猜想那可能是他暖床的道具。

    他大部分时候都不话,被逼急了才回应一两句,大概是潜意识里也觉得跟一个不存在的人搭话很疯,实在被唠叨得心烦就蒙进被子里眼不见为净。

    文颂何止敢唠叨,催他吃饭催得来气了还分分钟想把他连人带被子殴一顿。

    但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把他变成这样。

    如果文颂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如果文颂自始至终都是网络上一个虚拟的聊天对象,一个可以被别的朋友代替的对象。

    他会不会就能像从前那样,独来独往,过得特立独行又洒脱。

    这种事不能深想,尤其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是会被自己搞抑郁的。文颂宁愿想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恰好浴室里水声停下,秦覃洗完澡出来,被他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既然都觉得他只是个幻觉了,还这么见外干什么。自己一个人住穿什么短裤。

    瘦得腹肌都不明显了。

    但身体还是那个熟悉的轮廓,连带着压抑许久的亲吻、拥抱、抚摸,不可描述的记忆都蠢蠢欲动。文颂看得有点心痒,想摸一把怀念怀念手感。刚伸出手,秦覃却警惕地看着他往后退了一大步,拒绝被碰到。

    “……”

    装什么白兔。文颂不屑地哼了一声,翻身背对着他,想着先记仇以后再好好跟他算账,又想到吃药的副作用里有一项好像是性冲动衰减,心里一凉。

    糟了个糕,不会影响以后不可描述吧。

    双人床另一边床垫下陷,秦覃躺好了就没有再动。他安静了几分钟,还是忍不出翻回去看几眼,看着看着视线往下滑,忧心忡忡。

    想伸手戳一下试试,又觉得这种动作过分猥亵。

    隔天他想了个法子,去洗澡时把衣服留在外面,洗完澡出来之前还戏很多地咳嗽了几声引起注意。

    秦覃看着他一丝//不挂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慢吞吞地抬脚穿内裤,薄薄的布料拉到腰际时故意忽然松开手,啪地一声轻响。腰间软肉和被包裹的臀肉回弹颤动。

    秦覃眼神直直地盯着他,回过神来红着脸拉扯被子盖住自己蒙头睡觉。

    文颂目的达到,坐在床边笑得直不起腰。

    好像从没见过这么纯情的秦覃。有反应还害羞。

    但接着几天,秦覃对他更加冷淡,好像觉得自己对着粉红脑袋硬了那么一下很对不起文颂。有意识地对他视而不见,甚至会忽然盯着空气里某个方向,朝那边急急地喊一声“文颂”。

    是在叫他幻想中的那一个。

    文颂逐渐习惯了,听见就走到他盯住的那个位置去,看着他问,“干什么?”

    秦覃会愣一会儿,随即失望又恼怒地转身走开,或者钻进被子里不再话。

    他最近都在规律地服药。文颂咨询过医生,一开始陪伴他的那个幻觉正在变模糊或逐渐消失,可能会让他感到焦虑不安,情绪烦躁。

    最近几天这样的情况有发展的倾向,文颂刚刚察觉,秦覃早上吃完饭当面服下的药片,等他离开房间之后会偷偷抠嗓子吐掉。

    这样还怎么管?总不能一天到晚地盯着他有没有偷偷吐药。文颂着急,单方面跟他吵了一架,话还没几句又看他钻进被子里躲了起来。假装自己不存在没有做错过事。

    文颂:“……”

    真的很想揍一顿。

    劝又劝不听,骂他也只会适得其反。这样下去不定真的要被送进病院了。文颂闹心又头痛,坐到房间另一角去独自冷静。开音响本来想舒缓一下情绪,却很应景的传来丧逼情歌。

    [当爱意变成折磨

    谁敢妄谈洒脱

    如何从头来过

    ……]

    他正想要换一首,音响里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马上就下课了!晚上去哪里吃?你什么时候才来接我~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文颂:“……”

    这什么东西啊!

    他又谨慎地听了两分钟,被自己撒娇的语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音响上屏显列表留下了播放记录,往前翻有几十段,全部是秦覃偷偷录下的两人热恋时的通话记录。因为循环过太多次,即使断开蓝牙也留着本地缓存,能够正常播放。

    可谁会在热恋期就提前录这种东西啊。跟年纪轻轻写遗嘱有什么区别。

    文颂又开始冒火,管他什么病什么灾,抄起抱枕就往床上砸,“你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跟我好下去是不是?”

    “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的人啊!什么东西都自己留着!”

    “……”

    床上那坨被子抖了抖。秦覃冒出头来,看他一边生气,一边继续播放通话记录。

    没想到他听了几分钟后尴尬的情绪消失,还有点被自己迷住,文颂记得其中一些电话的内容,听到熟悉的部分时甚至可以跟着那个撒娇的语气复刻出现场版。忽然自己跟自己玩起来。

    迷惑行为。“你睡觉吧。今天不骂你了。”

    他没再管秦覃,自顾自地玩了一会儿,估摸着床上躺平的人已经睡着,才关掉音响,挡住脸无声地哭了。苦中作乐,乐极又生悲。

    秦覃不喜欢房间里是亮的,白天窗帘一直拉着。晚上也不喜欢开灯,但是可以把窗帘拉开,外面楼宇间霓虹灯的光会散射进来,不看书写字就基本满足房间内的大致需求。

    文颂蹑手蹑脚地把沙发椅推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从这里能看得到“城市之眼”。高高的塔尖上布满星光般的灯网,他曾经跟秦覃一起去到最高的那层,在漫漫夜色中眺望远方。

    那是他们第一次去的地方。秦覃过,那在他心里已经算是第一次约会了。

    而对他而言,他在c市的大学生活好像就是从那天才真正鲜活起来。

    文颂登上微博,再次翻看聊天记录,循着当初的对话,看着秦覃在那天再次提出见面的请求。

    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温水送服的id下是那个哪都没去过的师弟吗。

    如果可以,文颂很想再用温水送服的身份跟他聊天,或许劝的效果会好上很多。起码他会相信在跟他聊天的是真正的文颂。

    但他现在完全跟网络断开联系了。手机在许久前就已经耗尽电量自动关机,无人问津地丢在床头柜上。因为那句无心的“我再也不会见他了”,就像被宣判了死刑。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大方,无法坦然地旁观文颂拥有新的爱人和朋友,索性躲起来看不到,就当做没有发生。

    文颂翻着以前的聊天记录看了很久。以前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作息比现在规律得多,每天十一点必须上床睡觉。后来在网上认识了秦覃,就变成了半夜聊天聊到困才睡觉。其实生物钟已经固定,也超不过十一点很久,他总是遗憾自己困得太快话题没聊到头,每次睡着时都是意犹未尽的。

    可时过境迁,有一天他们面对面的共处一室,居然也会有大眼瞪眼没法好好话的时候。

    秦覃听着被子外细碎的抽泣声毫无睡意,僵硬地躺了半晚,内心像被钝刀反复研磨。直到一切动静都归于平缓,再迟疑着掀开被子,看到他窝在窗前的沙发里睡着了。

    秦覃下了床,蹲在他身边,借着月色细细地量他的脸。思考是痛苦的,大脑运转起来像生锈的机器,知觉混乱后也无法通过颜色来分辨自己的状态。但不用太费力地想,这就是文颂的脸,像洁白无瑕的花瓣,露水滚落,脸颊上泪痕未干,抿紧嘴唇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

    秦覃伸出手,在他身上几厘米的地方悬空,迟迟不敢往下落。怕落下去碰到的是空气,又怕真的会碰到人的体温,证明自己疯得更厉害。

    迟疑了许久,秦覃收回手,默默回到床边,拖着被子盖到他身上。

    本来沙发里歪着头睡觉就不舒服,那么重的一坨被子压到身上,文颂一下就睁开眼,看到他吓了一跳,“……你怎么没睡觉啊。”

    秦覃愣了愣,露出纠结的表情,开始迟钝地思考。

    他一下子就醒了。文颂睡觉很沉的。他不是文颂。

    但他也有一张可爱的脸,话时声音很动听,带来的饭很好吃,饮料也是甜的。

    秦覃不知道自己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思考了很久。文颂了个呵欠,没有催促,揉揉脸清醒过来,安静地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秦覃终于想好了,拽了只枕头坐在他脚边的地垫上,“你,你今年多大了?”

    “……”

    文颂忍俊不禁,看着他仰头认真地发问,心也变得柔软。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话。不是被迫回应,而是真的想聊几句,好像决心要了解一个新朋友。

    只是开头风格有点老成。文颂朝他眨了眨眼,“我今年十八岁啦,哥哥。”

    秦覃哦了一声。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聊天的话题,于是话风突变,“你长得像我男朋友。”

    “……”

    文颂叹气,“你以后要是用这种句子去跟人搭讪,一定会……诶,是你的话还真有可能会成功。”

    帅哥真是有特权。前几天眼窝深陷的消瘦模样已经在他的投喂下好转了很多,现在拉出去起码不会吓到朋友。

    他想了想,主动配合着继续聊下去,“你还有男朋友?在哪呢?”

    “我不知道他在哪。”

    “这很简单啊。如果你可以给他个电话,顺便求他回来。”

    秦覃摇头:“他不会回来了。”

    “万一他回来了呢?”

    “他不会回来的。”

    秦覃斩钉截铁道,“他又不傻。”

    “……”

    文颂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万一他就是傻呢。”

    “他不傻!”

    秦覃皱起眉,用那种“竟敢他坏话”的语气狠狠地反驳了。很快却又变得落寞,执拗地重复,“他不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  来唠!

    妈耶好快就月底了

    要写不完了我不信

    明天再再加更

    大家晚安

    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