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汤山

    季青云展开信，皱着眉道：“你我这师弟怎么这么死心眼。”

    尉迟远伸长脖子去看，季青云把信煳到他脸上，：“我师弟跑了！肯定是墨羽那子干的好事！”

    尉迟远把信拿下来，看了看，问：“你们师门都这样么，喜欢内部消化。”

    季青云摆摆手，喊道：“罗杀！”

    “哎！”罗杀嚼着薄荷叶从房顶上跳下来，落在季青云面前。

    季青云道：“可看见前些日子来的那个黑衣少年。”

    罗杀眼前一亮，点点头。

    季青云疑惑道：“你对他有兴趣？”

    罗杀毫不隐瞒，：“他武功厉害。”

    季青云扯扯嘴角，交给罗杀一只纸乌鸦，：“那正好了，就是那人劫走了子文师弟，陛下找我借你一用，去找那黑衣少年。”

    罗杀勐地站起，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武痴。”季青云嘀咕道，他转过身，看着尉迟远，两人凝视片刻，季青云抱住尉迟远，：“还好，你不像我师弟那般固执。”

    尉迟远搂紧他，问：“你那师弟，为什么要劫走子文先生。”

    “你不清楚我师门的情况。”季青云松开尉迟远，看着屋檐外的积雪，：“墨羽是大师兄捡回来的，他进师门的时候，师父已经无心再教人了，那时候大师兄又要出山闯荡，我又不喜欢孩子，看管墨羽的重任自然就落到子文的身上，这孩子把子文当父亲了，他今年刚被放下山，怕是想的狠啊。”

    尉迟远道：“子文先生也会武功？”

    “不会。”季青云笑道：“这孩子天生是个练武的奇才，给他书，他自己就会琢磨。”

    “哦。”

    季青云想了想，问：“你觉得，你跟他比，如何？”

    “我？”尉迟远摇头，：“老子的厉害之处可不是这过家家一般的过招，老子能统帅千军。”

    “可你现在没有一兵一卒。”季青云道。

    尉迟远咂咂嘴，摸了摸脑袋，勾住季青云的脖子，：“管他呢，有你就行了。”

    季青云心里涌出一股暖意，拍拍尉迟远的脸：“真乖，叫两声。”

    “……”

    “来。”

    “汪汪。”

    季青云笑道：“乖。”

    尉迟远拿开他的手，问：“罗杀靠谱么？”

    “不靠谱。”

    “啊？”尉迟远问：“不靠谱还找他。”

    季青云笑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把所有专注力都放在墨羽那子身上。”

    “？？？”

    “他是个武痴，见到墨羽这么个年轻子比他还厉害，一定会缠着他。”季青云双手环抱，：“很有可能会把子文的事放一边。”

    尉迟远：“……”

    京都郊外

    罗杀买了一条细犬，一人一狗在京都搜了整整一天，到了京都郊外的林中。

    细犬一路闻着，停在一颗树下，抬起腿对着树干解。罗杀摸摸狗头，又给狗闻了闻纸乌鸦，细犬了个喷嚏，继续往前走，直到停在一家破败的房舍前。

    房舍的门关着，罗杀感觉到里面有人，他敲了敲门，没话。

    里面的黑衣少年把门开，看到罗杀，愣了愣，问：“外邦人？”

    罗杀道：“我来找人。”

    张子文从黑衣少年身后探出头，问：“找我么？”

    罗杀点头。

    张子文没离开京都太远，他知道段石玉会找他，但不会利用朝廷的搜捕，因为太皇太后才是真正的掌权者，因为段石玉是一个顾大局的人。这样的人适合当皇帝，是个好皇帝，但不是个合格的爱人。

    张子文摇摇头，：“我不回去。”

    墨羽道：“你也听到了，他不想回去。”

    罗杀扯下面罩，：“我要带他走。”

    墨羽道：“除非你能赢我。”

    罗杀松开细犬脖子上的绳子，扔了一块骨头出去，细犬叼着骨头跑进了林中。

    张子文回不回去对罗杀来不重要，他想跟这个少年切磋。

    两人一个闪身，冲进林中。

    几个回合下来，罗杀的脸上多了一个掌印，墨羽气息平稳，好似只喝了一杯茶。

    墨羽道：“你输了，休想带走他。”

    罗杀道：“那我就跟着你，直到能赢你。”

    墨羽高傲的昂着清隽的脸，：“那他永远都是我的了。”墨羽回到房舍里，问张子文：“师兄，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张子文穿上衣服，：“去柳州，去我老家。”

    激战过后，又归于平静。

    一辆马驶出了京都。

    马车里坐着张子文和墨羽，前面多了个赶马的外邦人。

    兴乐宫

    段石玉端坐在御案前，太皇太后坐在他身侧。

    殿中各个学派名士争吵不断，甚至开始互相殴起来。这已经是一年来第七次邀请名士争辩。

    太皇太后闭了闭眼，虽然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但闭上眼睛能让她感觉安静些。

    三个时辰之后，那些名士早已争吵的累了，坐下去不再话。段石玉将他们赶出去，呆坐在案前。

    段石玉调查长公主叛乱一事早已经传到了太皇太后的耳中。那件事早已无从查起，太皇太后有些后悔起来，亲孙子，如今闹到这种地步。她已经快要入土的人，心中不免有些悲怆。她伸出手，摸了摸段石玉的位置，摸到了段石玉放在案上的手。

    段石玉没有作声。

    天皇太后叹道：“为何要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段石玉道：“孙儿觉得，刘文公的理论，适合当今的局势，京都豪强众多，多有不懂礼数，辱骂朝臣的人，该给他们上上课了。”

    段石玉抽回手，：“贤者当第一，长公主的贤能在先皇之上，只因为她是女人，便要她下嫁给犬戎。”

    “不是的！”太皇天后握住段石玉的手，：“是她妄想做皇帝！没有女人做皇帝的法，你弄得儒家那套，也没有！”

    “有。”段石玉道：“孙儿想把皇位交给奶奶。”

    太皇太后的手颤抖了下，缓缓收回手。

    段石玉道：“当年只是长公主没有成功，长公主若是奶奶的亲生女儿，或许可以成功。”

    太皇太后一巴掌甩在段石玉的脸上，愤怒离席。

    直到太皇天后离席，段石玉对苦陀：“去，朕要廷议。”

    苦陀问：“陛下廷议的话题是什么？”

    段石玉道：“贪官。”

    苦陀愣了愣，问：“哪个贪官？”

    段石玉道：“祁王爷。”

    苦陀道：“可他不是官。”

    段石玉愣住了，他摆摆手，：“豪强。”

    “是。”

    一年后

    柳州

    罗杀在和墨羽交手第四百五十次后，脱掉衣服，光裸着站到墨羽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墨羽被他吓得一惊，忙后跳开，问：“你干什么？”

    罗杀喊道：“请收我为徒！”

    张子文正在给花浇水，墨羽蹿过去，捂住张子文的眼睛，喊道：“拜师就拜师，干什么脱衣服？”

    罗杀站起来，毫不羞耻的熘着鸟，：“我们西域的规矩，拜师要诚恳，要干干净净的站在师父面前。”

    这是这个外邦人一年来的最多的一句话，平时都只两个字，要么是“过招”，要么就在被墨羽败后，一句“多谢”，的最多的一次就是在端午节吃粽子时，冒出来一句：“真他娘的好吃。”

    墨羽问张子文：“我可以收他当徒弟么师兄？”

    张子文把水瓢放下来，：“你想要徒弟么？”

    墨羽想了想，点点头。他走到罗杀面前，量着罗杀。罗杀身材高大魁梧，比他还要高半个脑袋。墨羽拍拍他结实的肩膀，眼角看见罗杀的生殖器上纹着个东西。他脸上一红，指着罗杀的阳物，问：“这是什么？”

    “狼。”罗杀道：“西域男人的标志。”

    墨羽：“……”

    罗杀道：“软下去的时候是狼，硬起来的时候是心爱之人的名字。”

    墨羽心念一动，：“那我要纹师兄的名字，你可以帮我纹么？”

    罗杀有些为难，抓了抓脑袋，：“我只会汉字，不会写。”

    张子文给了墨羽一个栗暴，抬着水桶走向隔壁。墨羽丢下罗杀，帮张子文提着水桶。

    隔壁是高詹的家，如今已经落满了灰，只有院子里的花还活着。

    张子文拿起水瓢浇了些水。墨羽跟在他身后，问：“为什么师兄还记挂着他？”

    “我死了，你会忘了我么？”张子文问。

    墨羽道：“那不一样，师兄待我好，这人，待师兄不好。”

    张子文问：“你怎么知道？”

    墨羽道：“我有跟青云师兄书信来往。”

    张子文问：“可有告诉他，不要将我们的行踪告诉给其他人？”

    “嗯。”墨羽道：“青云师兄，宫里那位，很想你。”

    张子文的手顿了下，瓢里水倾泻而下。他把水瓢扔进桶里，：“这都一年过去了，他还不来找我，还想我。”

    墨羽道：“我想，他是找不到你。”

    张子文：“……”

    墨羽道：“师兄跑这么远，又不让青云师兄告诉宫里那位你的行踪，他要怎么找师兄？”

    张子文想了想，点点头，：“先不这些，师兄想开个镖局，你觉得怎么样？”

    墨羽点头：“师兄干什么，我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