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之行(十七)
李月来自然也感受到顾林的目光,觉得他瞧不起自己,于是收回胳膊,翻身闭眼道:“我困了,想休息会儿,都出去吧”。
方才还在精神抖擞的新村地契的事儿,感觉能拉着他上一夜,怎么突然就困了?
陈暮雪看了两眼李月来的后脑勺,见他没有转过来的意思,回头示意陈琼先把顾林请出去。
陈琼点点头,领着顾林出门:“顺便我去熬药”。
“有些药得凉水泡会儿才能住煮”,顾林跟在陈琼身后道。
“啊?有哪些?”陈琼回头看顾林。
顾林把他往前推着走:“走,我教你”。
背对着众人的李月来忍住了回头看的冲动,心底暗暗怀疑这顾大夫是不是对他家阿雪的厮有意思。
等门关上后,陈暮雪轻手轻脚坐到床边,单手抚在李月来后背:“你困了?”
李月来悄摸的又转过身来,眼睛看起来很精神:“不困”。
陈暮雪觉得李月来生病了,心里脆弱,想和自己呆会儿。
他低头见自己的手被李月来握住,笑着道:“那我陪你会话”。
李月来挪动挪动朝陈暮雪贴的更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他知道,不只是自己在牢里受苦,陈暮雪也一定在外面担惊受怕,其中煎熬不比自己好受。
最近陈暮雪的心一直悬着,整个人神经紧绷,不过都过去了,李月来现在好好的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比不得你在牢里受皮肉之苦,”,陈暮雪微微摇头,继续:“顾大夫要是养不好,得落病根”。
“这有什么,修养一段日子就成,只是我担心拖慢回家的时间”。
陈暮雪道:“不着急回家,我已经写信回去了,幽州荟聚天下名医,万一这个顾大夫瞧不好,咱们就换一个”。
陈暮雪着,一边给李月来掩被褥,听他笑:“要是陈琼在屋里,我估计可不爱听你这话”。
“嗯?”陈暮雪愣了一下,没明白换大夫跟陈琼有什么关系。
李月来笑道:“我觉得这位顾大夫很有可能把你的厮拐走”。
陈暮雪顿了顿,意会过来,随即道:“陈琼虽跟我家签的是死契,我从没有想捆他一辈子,你别瞎操心,管他什么顾大夫林大夫,看腿要紧,你若是有什么好歹,回了镇水村,我要被赶出李家去”。
李月来歪个身子,躺到陈暮雪腿上:“你本就不是李家人,我才是陈家人,要赶也只有你赶我的份”。
陈暮雪一听,心中微微发酸,本想两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不是李月来,无法体会住在别家的感受,大抵是赶不上在自己家自在。
李月来见陈暮雪不话,自圆:“不过同你句实话,你在陈家陪着我,我也能把陈家真心当半个家”。
为什么是半个,陈暮雪没问,他觉得问出口,李月来会有个孩子,一个家才齐全。
他道:“若你想回李家,我陪你回去住几日也好”。
李月来动了动左脚,似乎药劲儿才来,原本生疼的伤口逐渐麻木,好受许多。
他长吐一口气,明白自己要想在做生意上出成就,待在镇水村没机会。他哼两声:“等哪日你惹急我了,我再回李家,等你带着厚礼,上门向我赔罪,求上三天三夜再回来”。
灼热的气息吐到陈暮雪大腿上,陈暮雪痒痒地躲了一下,他被李月来故意拿捏的语气笑了,手掌轻轻回握他一下:“那以后要是我惹你生气了,我自己出去,把家留给你”。
李月来喝笑一声:“你到跑哪里去?我总得去找你,给你一个台阶”。
“南街的月华居”。陈暮雪除了这个,实在想不到其他去处,总不能丢人到外面去。
月华居是陈暮雪的爹陈辰颐给他留下的唯一私产,不在易微名下,陈暮雪加冠那年,陈辰颐当做贺礼送的。陈暮雪这些年去住的时间很少,最近一次还是成亲去过。
他还想再什么,门外陈琼匆匆敲门:“公子,风荷乡来信了”。
床上二人相视一看,陈暮雪快步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
陈琼推门进来,将黄色信封递给陈暮雪。
陈暮雪边往床边走,低头撕开信封。
“吾儿,幽州安好,勿误年节归期,据悉,幽州蚕蛹丝棉正热,需前往探看,归家后你我母子二人再商讨一番”。
李月来半坐起来,看陈暮雪收起信封,迫不及待地问:“岳母什么了?”
“她不着急回去,年前归家就行,还叮嘱你好生养伤”,陈暮雪坐回床边,担心他发热,摸了摸他的额头:“喝了药睡一觉,明天如果不见起色,就起别处找大夫”。
年前陈家一定有很多事要忙,易微却不催他返程,这倒让李月来有些意外,他想还是尽量提前回去为好,陈暮雪却把话题扯到别处了。
“幽州的蚕蛹丝棉近来正热,等你稍微好些了,咱们去看看,价格好的话,咱们着人购几车回去”。
这话提起了李月来的兴趣,他一听市场上如今行情的变化,只觉明日就可以去看看了。
李月来点点头:“等我能下地挪动,咱们就去,集市上价格一日千变,咱们还是早些去”。
“好”。
……
二人在床上耳鬓斯磨,好一会儿才安生下来。
到了吃饭的时候,李月来又在屋内瞧见顾林,两人去厨房搞来搞去,一碗药没端上来,他倒光明正大留下来蹭饭。
清炒白菜、豆腐汤、竹笋肉丝和腌萝卜丁,份量不多,菜色看起来十分精致。
顾林给陈琼夹了一筷子竹笋:“这季节,多吃吃笋”。
陈琼端碗接下:“谢谢”。
陈暮雪瞧了二人一眼,问:“顾大夫,月来的药饭后就能饮用了吧?”
李月来左腿搁在凳子上,跟着吃了一筷子竹笋炒肉,也望着顾林。
顾林放下筷子道:“差不多了,再熬半个时辰,有些药性才能发出来”。
李月来没忍住笑道:“顾大夫,你家里可有夫人?”
顾林没什么大动作,陈琼倒侧头去看自家姑爷,眼神有些惊慌。
他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这么问呢。
“怕什么,你有什么想法,你家公子自会给你做主”,李月来的下巴朝陈暮雪点了点:“对吧?”
陈暮雪没做声,反而侧头看顾林。
顾林回望二人,眼神落落大方:“不曾婚配,只为等一知心人”。
“哟”,李月来有些被酸到,刚欲开口,被陈暮雪拉了一下。
二人眼神交汇,李月来随即明白过来。
顾林就算没有婚配,不一定喜欢男的,有时候男人之间亲密的举动,也不能明有心悦的意思。
他话锋一转,改口道:“顾大夫见多识广,知不知道柔身儿?”
顾林眼睛慢慢划向陈琼,面色不怎么惊讶,倒温和了几分:“遇到过几个,倒也不觉得稀奇,只是比较少见”。
陈琼一听,脸颊绯红。
陈暮雪人间清醒道:“顾大夫少年才俊,身边一定不乏知己”。
“我向来深居简出,不曾有陈公子担心的这些”。
陈琼坐在一旁低下脑袋,像带顾林见家长似的。
“是么,顾大夫,我瞧先前你对一块帕子稀罕得紧,一定是很重要的人所绣”。
听罢,陈琼抬头看向自家公子,语气委屈道:“公子,你问顾大夫这些做什么,我要一辈子伺候你的”。
顾林闻言失笑,从怀中掏出帕子,解释道:“可别误会,它是我妹妹给的生辰礼物,”顾林摸了摸手帕上绣的竹子,无奈道:“我喜欢喜鹊,她偏生绣根竹子,昨日我洗了晾晒在外面,早上走的急,一并和白布收起来放到箱子里”。
其余三人齐齐扫了一眼帕子上绣得歪歪扭扭的竹子,不再多言。
李月来给陈暮雪夹白豆腐吃:“陈琼,有些滋味得尽早尝,不然以后都没得时间换,尝到了,叫你再也离不开”。
陈暮雪和李月来的心思截然不同,生怕陈琼吃亏,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万事也不能着急,急不来”。
“诶诶,”李月来断陈暮雪教,反问他:“咱们回去后,是不是就可以准备着手新村的事?然后来幽州上学?”
他算了算日子,回去弄弄百悦酒楼,新村搞完布置,正式经营起来,就该去书院念书了。
陈暮雪心中一暖,知道李月来没忘记自己念书的事,也把易微的嘱托记在心里,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