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日子(1)
反正是要教了,何翌在一旁脱下外衣,一边搓搓手臂看着李月来。
见他一动不动,催道:“脱衣下水啊,站在岸上学不会泅水!
听罢,李月来动了动胳膊,脱的只剩下一条内裤,赤脚往水里走。
冬日里的水,冰凉刺骨。
李月来忍住没把腿缩回来,转身看何翌还站在岸上,弯腰掬了一盆水往他身上泼:“你看戏啊!”
何翌跳闪躲避不及,衣裳落了水,冷的直叫唤。
“大冷天的,我教你泅水容易吗!还泼我!”何翌假意斥责一声,扑通大力一声跳下水,溅起的水花落到李月来头顶和上半身,一身透心凉啊。
“好啊,何翌,胆子肥了是不是”,李月来双手狂拍向水面,两人像是回到时候,面对面起水仗。
直到快晌午了,何翌半坐在岸上,腿放在水里,把李月来的外衣披在身上,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水池里,还在学憋气的李月来。
直到李月来的脑袋从水中伸出来,掏了掏耳朵,深吸几口气,一副你觉得我进步如何的表情看着何翌
何翌语重心长道:“月来,就像做生意和读书,你自己也知道,努力固然重要,但天份也必不可少”。
李月来长长叹了一口气,长腿一迈,跨上岸,坐到何翌旁边。
“兄弟我吃过不会泅水的亏,要是学不会,将来指不定会因此命丧黄泉,你忍心?”
见李月来的这般严重,也不似玩笑话,何翌不禁认真起来,他跳入水中,像一条鱼一样,一会儿就游老远。
冬日里泅水,习惯水温后倒别有一番乐趣,他多游了一圈,然后探出脑袋道:“要想游得远,你必定要先适应在水里闷气和吐气”。
李月来原本以为只要下定决心,泅水没什么学不会的,可一上午下来,让他丧失了信心,只觉泅水和读书是一样的道理,他对二者毫无天份,也许不能强求。
这种念头刚一升起,那日在这里被拖下水去的感受顿时席卷而来,溺水窒息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不行!”李月来对自己道,“我一定要学会”,着他又深吸一口气,埋头下水。
“你就把自己想象成一条鱼,放松四肢”,何翌这个师父在一旁有心无力地指导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李月来肚子喝水快喝饱了的时候,似乎体会到了憋气,以及四肢如何在水中放松保持平衡的诀窍,竟然成功扑腾了几下。
“对对对!”何翌站在岸边,惊讶地看着李月来,虽然只有几下,也没游出去,但也算是入了门。
今日目标达成,李月来不游了,挣扎一上午,也是很累。他爬到岸上去穿衣服,一边对何翌道:“走,去吃饭”。
“走走走,我这个师父教了一上午,早就饿了,”何翌听到要去吃饭,赶忙穿好衣服:“不知道还订不订得到湖兴酒楼的桌子”。
最终,李月来没带何翌去风荷乡,何翌自然也没去成湖兴酒楼吃饭。李月来下午要去新村,干脆带何翌在路上摊上随便吃了两碗面,挥手和何翌告别:“你先回吧,今日忙,下回我再来找你学泅水,一定带你去湖兴酒楼,绝不食言”。
何翌轻轻哼了一声,朝李月来摆摆手,转头往镇水村走:“下回请我这个师父出来可不是一袋板栗能解决的”。
李月来笑了笑:“知道知道”。
和何翌分开,李月来直奔新村。
与上一次来这里相比,新村改变颇大。
易微答应新建铺子,已初见成型,周围还有不少施工的人正在吃饭。
李月来闲逛一圈,数了数,易微盘下来的半边街上有八间铺子。他站在分界线上,远看另外半个还十分荒芜的地皮,心里有些痒痒,期望这半边赶快有着落。
原地站了会儿,他又往回走。
“兄弟”,李月来朝路边坐在地上吃饭的男人招招手:“吴京华在吗?”
男人端着一碗饭有些拘谨,拉起袖子擦了一下嘴巴,对李月来摇头:“没来”。
“他什么时候来?”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道:“吴掌事下午应该会来,稍微晚点儿”。
听罢,李月来眉头一皱,问道:“吴掌事上午在不在?”
男人下巴点得有些不自然:“...在吧”。
“他最近家里有事么?”
男人摇摇头:“不知道”。
李月来点点头,转身走道:“去吃饭吧,我就在这里转转,他要是来了,记得叫我”。
男人看着李月来这语气和气势,有些畏缩了,忙低头轻声问:“敢问公子是?”
“李月来”。
男子就是一个运土的,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他看着李月来的背影越来越远,悄然和一旁同伴嘀咕:“李月来是谁啊?”
一旁同伴道:“听着有些耳熟”。
*
李月来把整个街道和铺子都仔仔细细量第二遍,大致规划出商铺类别。得有一条吸引孩子的吃街,配有几个可玩性高的游戏。附近还得有妇人家消遣的铺子,比如布庄、首饰铺和胭脂铺等。至于卖菜的地方,主要以卖荤物为主。
枯岭大多数人都自己种菜,况且能带孩子来玩儿的家户人家,经济上会略微宽裕点,可支配的钱更多。再有一条街,得布置的别出心裁,卖别的街上很少见的东西。
直到帮工们干活中场休息时,吴京华才姗姗来迟。带着个网巾,双手背后,很有掌事的派头,目光扫过的地方,帮工们都一一站起来问好。
“吴掌事,您来了”,不远处男子跑到吴京华身旁,苟腰道:“晌午时有人找您”。
吴京华摸了摸胡子:“谁?”
“是叫李月来”。
“李..月..来”。
吴京华慢慢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眉头微挑:“人呢?”
男子摇摇头:“他下午一直在这儿,您到了就去找他”。
“我知道了”,吴京华摆摆手让男子回去干活儿:“你去忙吧,若等会儿在看到他,区第三间屋子找我”。
“是”。男子埋头道。
李月来在不远处被一堆箱子隔着,看吴京华往新建的屋子里走,进了第三间。
过了会儿,他也往那间屋子走去。
门口此时也没守门的,李月来快速扫了一眼。屋内基本已经修缮完了,空间很大,李月来虽没想好这间屋子做什么生意,但里面已经摆好一张靠窗的茶几,还是花梨木的,书桌、睡榻应有尽有,应是吴京华歇息的地方。
李月来朝窗边喝茶的吴京华道:“吴掌事对吧”。
吴京华扫了李月来一眼,慢悠悠站起来:“哟,您是?”
李月来笑了一下,他会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是简短介绍道:“李月来”。
“原来是李公子”,吴京华叹气道:“您来真该提前告知一声,这边也好准备准备”。
口气到是恭敬有礼的,只是面上神情却不符合。
李月来不动声色道:“第一回来,岳母也只是让我粗略看看,不过今日看过商铺后,我会有个大致规划,还真是需要吴掌事费费心”。
“应该的”,吴京华笑道,伸手向门口指:“那的现在带您去逛一圈”。
“不用,我已经看完了,劳烦准备一间安静些的屋子,我要画图”。
吴京华面上僵硬片刻,瞬即点头道:“的叫人马上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李月来绕着屋内走了几步:“我看这间现成的就挺好,岳母嘱咐的差事耽误不得,收拾屋子费时间”。
吴京华目光垂地,看不见神情,半晌拱手道:“好的,那就不扰公子了”。
吴京华出去后,李月来走到书桌上,拿笔画图,埋头画了会儿后,把宣纸拿到窗边茶几上。
窗外是片草地,不知谁家牵了两头黄牛在那儿放。
李月来收回视线,目光移到桌子上,只见上面是个紫砂茶壶,配有四只茶杯。
吴京华还挺会享受。
量完了,李月来继续低头画图。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只见天色有些暗,屋外响起马车声。
没一会儿,有人走到门口。
“姑爷”。
李月来一抬头,见是陈琼,放下笔道:“你怎么来了”。
陈琼提着一个盒子进来:“公子在家里读书,让我给姑爷送些茶叶和点心解乏”。
听到陈暮雪没来,他又拿笔画起来:“嗯”。
陈琼看了桌角一堆废纸,埋头把盒子里的瓷盒拿出来去:“这是公子特地给您装的君山银针”。
李月来停笔扫了一眼青花瓷罐,拿过了揭开,茶叶慢慢一罐,他轻嗅一下。
茶香清正,十分提神醒脑。
“还有绿豆和桂花糕”,陈琼又拿出两盒子点心,避开宣纸放在茶几上。
李月来从进这屋,没喝过一口水,正好又渴又饿。
“天色不早了,你叫人送壶热水进来就回去”。
陈琼站在桌边点点头,那宣纸上的画的密密麻麻的方块他一个也没看懂。
他顿了会儿,见李月来又要沉浸到画中去了,忙道:“姑爷,公子问你啥时候归家?”
这才分开一日,就这样了,李月来摇摇头,当日答应的是两日后回去,但现在看来,要忙得事太多,不准归期。况且他还得抽出时间去学泅水。
“新村忙,我尽量早些回去”。
陈琼继续传陈暮雪的话:“马车可以来接的,家里有专门的马夫,无论多晚都能来接”。
听罢,李月来抬头看着陈琼,好笑道:“叫他早些睡,别看坏眼了,我争取早点回去”。
陈琼慢悠悠摇到门口,回头看李月来,来之前还想如果自己能把李月来带回去,公子必定欢喜,如今看李月来这般狼心似铁,还不如回去劝公子早点琵琶别抱。一个的新村尚且如此,要是将来生意做大了,整日在外还得了。
陈琼走后没多久,有人烧了一壶热水进来,放在书桌上便走了。
李月来倒了一点儿君山银针在茶杯里,给自己泡了一杯,坐在书桌后缓缓饮着,一边开点心盒子。
顺手开的是绿豆糕,他拿出一块,还没来得及吃,发现糕点底下垫了东西。他放下手中绿豆糕,抽出那张纸,是汇通钱庄的银票,一百两银子。
李月来看着银票默了两刻,这应当是陈暮雪的私钱。
他把银票收起来,继续喝茶吃点心,一顿下去肚子真是太舒服了。
半晌,他回到茶几旁,把桌角的废纸捡起来撕碎后揉做一团,拿在手中把玩,然后把桌上画了一半的纸叠起来,仔细放入怀中。
他揣起茶罐子往屋外走,原本想给吴京华声招呼,只是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人,不知是走了还是躲到哪里去了。
李月来找到下午那个和他话的男人,了一声便离开新村。
回到镇水村时,天已经全黑。魏香云站在大门口张望李月来回来没有。隔得老远的,她看见一个黑影朝自家方向走,大声道:“月来啊?”
一声等待已久的热切呼喊,让黑夜中的李月来双眼眯着笑起来,他不自觉加快步伐,一边大声回道:“娘,是我”。
话音刚落,魏香云迈出阶梯,快速朝黑影走去:“儿啊,你咋才回来,我和你爹等来等去,饭都要冷了”。
李月来挽住魏香云胳膊:“有点事忙,就晚了些”。
“这也太辛苦了,陈家是让你去读书,这黑灯瞎火的,忙什么呢?”
魏香云对李月来现在做的事情具体不太清楚,只知道是生意上的事,心里有些不满也是有的。
李月来跟着魏香云一起进门,厨房里点了几盏油灯,比较亮堂。
“现在我做的事对以后读书都有会有帮助,您就放宽心,况且他们既然答应送我去华源书府读书,您就放宽心,上回岳母还专门提到了入学的事”。
魏香云淡淡哼了一声:“商人自古重礼非忘义,你还是不要想得太美,处处提防上心些”。
“晓得的”,李月来摇了一下魏香云的胳膊,二人终止这个话题,往屋内走去。
“回来了?”
李文昌坐在桌子旁,看了李月来一眼,然后端着酒杯咪了一口,放下道。
“儿子要是回来晚,爹和娘先吃就是,不必等”,李月来给李文昌把酒杯斟满,跟着在旁边坐下来。
李文昌夹了一筷子牛肉:“你若要回来,不等到你上桌,你娘可吃不香”。
魏香云给李月来添了一碗饭,也坐下来:“饿了吧,快吃,娘做了酱牛肉”。
“好”。
李月来夹了一筷子牛肉到自己碗里,一边倒上酒,向李文昌举杯:“爹,敬你一杯”。
李文昌“嗯”了一声,举起酒杯饮下:“听你娘,你最近很忙,学业没有荒废吧?”
“没有,我每天都抽时间看书,等上学的日子到了,我就准备去华源书府进修,好好提升一下自己”。
李文昌听得很是满意,脸上终于扬起一摸笑容。
父子二人吃吃喝喝,竟至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