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日子(6)
…
回到陈家,天已大亮,李月来把贴了符纸的头灯高高挂在大门口,引得过路人争相赏看议论。
“哎呀,竟让陈家夺得头灯”。
“嘿嘿,我看他们家明年要添丁”。
“这灯笼选的挺好看”。
“到了晚上更好看!”
…
挂好灯笼,二人回屋收拾一番,就准备去易微那儿一起吃饭。
李月来站在铜镜前看自己身上的银白色元宝纹大翻领袍服,衣身紧凑,配有一条黑色腰带,很是欢喜地转了两圈,满意道:“这个好看”。
陈暮雪身上穿的和他一样,只不过是淡蓝色的。前几日枯岭最大的布商才从边境域采买回来的新布,各色只有两匹,他选了这两个颜色,两匹布都买回来了。
陈暮雪替李月来捋直腰间褶皱:“这是添绒的,还剩一些布,开春后再做身薄服”。
李月来点点头,半晌漫不经心道:“初四我要回李家”。
陈暮雪指尖一顿,垂眼把他的腰带系紧了些,半晌道:“嗯,那我提前准备准备”
李月来以为他会找个理由推脱不去,有些意外,但没表现出来,只道:“我嫂嫂要生孩子,最好准备点孩子的东西”。
“好”。
二人整理完毕,快至晌午向,一同前往堂屋。
三五个仆人正在上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正中央的是猪头。
围绕着猪耳朵,猪肚,猪舌头,莼菜鲈鱼,鲜竹笋,卤鸭掌,姜丝牛肉,芙蓉豆腐汤和蒸紫蟹。
易微端坐上方,朝陈暮雪和李月来一笑,朗声吩咐身旁仆人:“把我珍藏的贡品金茎露拿出来,今日得喝尽兴”。
金茎露,百悦酒楼十六两一坛,贡品金茎露得多少银子一坛。
李月来眼角一眯,今日抢了头灯,心里高兴,这顿可以喝个尽兴,下午再睡个觉,美哉,乐哉!
他往桌边一坐:“好酒,岳母大人”。
易微笑道:“这酒往日我也不舍得喝,待客也不会拿出来,但今日得给你庆祝点头灯,沾了喜气,来年你和暮雪早点让我抱孙”。
李月来和陈暮雪对视一眼,“哈哈”笑了两声,扯开话题道:“您在给我讲讲咱们这儿还有什么习俗,也让我好提前准备”。
“先用饭吧”,易微扫了陈暮雪一眼,叫他也坐下:“有你爱吃的紫蟹”。
陈暮雪点头,在李月来身侧坐下,易微已经和李月来喝上金茎露了。他摆手让身后准备给李月来布菜的丫鬟下去,亲自给李月来夹了一筷子菜。
“其实除了点灯这样全乡出动的活动,也没什么重要的了,中午暮雪的大爹和二爹几家要来家里吃团年饭,晚上咱们要去他们那儿,后日我娘家的亲戚来”。
李月来听得一阵头疼,这些个亲戚大抵成婚那日他也见过,只是记不得了。
“明白了”。
他笑笑,垂头夹菜吃,嘴里咀嚼的嚓嚓脆,碟子里夹的是猪耳朵。
易微看在眼里,闷声一笑:“看来暮雪是嫌你不够听他的话,明年得改进改进”。
闻言,李月来侧头看陈暮雪,都吃了猪耳朵会听话,他坏坏一笑,到了晚上该我叫你听话才是!
这不行,得在易微面前表现表现。他夹了一个紫蟹,先剪掉八只脚,放到自己碗里,直接揭开蟹盖,把杂七杂八的先放到一边,掏出蟹心,给蟹身淋上一勺醋,把紫蟹的精华部分蟹黄和蟹膏挖出来递到陈暮雪碗里,温声道:“吃吧”。
易微见状,心下悦然,饮酒道:“我已在乌山上囤了许多粮食”。
李月来道:“还是岳母远见卓识”。
易微哼笑一声,哪里听不出李月来怕马屁之意。
“月来啊,在做生意方面,你将来钱途无量”,她盯着李月来给自己倒酒,一边道:“我一直很认同白圭的想法,一个成功的商人必须具备“智、勇、仁、强”,”易微将杯中酒又一饮而尽,笑道:“有些特质,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有些…尚且没有,但我相信,假以时日,你能都有”。
白圭的故事李月来在《货殖列传》里读过,其实所谓的智、勇、仁、强也就是做生意要懂得灵活应付随时变化的情况,要有决断,要学会人弃我取,人取我与,更要坚守时机。
上回在幽州查探丝棉粮食,正是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巧妙运用。
“多谢母亲夸赞”,李月来举杯和易微碰了一杯:“在陈家虽然呆的日子不长,但受您启发良多”。
这时,碗里的紫蟹大钳已经凉了,里面的肉自然与蟹壳分开,李月来轻松嗦了两口蟹肉,满足的再饮一杯酒。
“初四你回镇水村,若要带什么回去,只管去找杨凌”。
“多谢母亲”,李月来话间见陈暮雪手伸过来了,低头一看,只见他把蟹肉都挑出来,沾好醋,放到自己碗里。
李月来瞧了一眼易微,她是有丫头专门帮忙剥蟹的,又看看自己身后,也站着一个丫头,显然被陈暮雪闲置了。
他笑笑,吃掉一口蟹肉:“不用顾我,你吃好便是”。
陈暮雪笑而不语,吃了一口竹笋。
易微断道:“这顿你就少喝些,吃了饭就回去歇着,明日中午要好好陪陪暮雪大爹和二爹,他们的酒量可不容觑”。
“明白”。
翁婿二人浅尝辄止,只饮了一壶金茎露拿便作罢。
而后李月来牵着陈暮雪回屋午睡。
二人齐齐闭眼躺在窗边榻上。
李月来总觉得陈暮雪睡觉太规矩了,翻个身揽住他的腰,有些撒娇的语气:“我冷,咱们抱着睡”。
屋里火盆烤着,哪里就冷了。
陈暮雪嘴角一弯,突然想起了什么,睁眼看向李月来:“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他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东西,放在一旁道:“明日来的孩子多,你应该没准备吧”。
李月来手里空了,有些不乐意的扭扭身体,眼睛已经闭着:“自然,不就是铜板吗,我们镇水村虽不及风荷乡富贵,但也是有这个礼节的”。
“那你把准备的铜板拿出来我瞧瞧”,陈暮雪依到李月来胸口,两人贴着,舒服极了。
李月来双臂顺势搂住他,心里自然也舒坦,惬意道:“就在你夫君的荷包里,你自个儿翻就是,我还能个“不”字?”
陈暮雪修长的五指灵活地摸进李月来胸前衣裳。
没有铜钱。
手指顺着往下,在他的袖口只找到一把冷冰冰的铜板。
“你男人可怜不,身上穷的只剩铜板了,够不够明日给孩儿买零嘴?”他双手猛然用力,把陈暮雪架起来,让他整个身体叠着趴在自己抢钱。
“…啊…唔”。
陈暮雪的惊呼声还没全然吐出,就被李月来全部含进嘴里,陈暮雪手心握的铜板落了满地,都是专门换的新钱,有火气,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陈暮雪气都快换不上,李月来也亲够了,松开他,见着他脸颊微红的趴在自己胸口喘气,心里满意极了。
过了会儿,陈暮雪把袖子里的铜钱串子拿出来,在李月来眼前晃:“我们这儿得给串子钱,有些将就,不过都给你准备好了”。
李月来扫一眼铜钱串子,以彩绳穿钱,编成了龙形。
他拿一个过来在手中把玩,另一只手轻轻抚摸陈暮雪的细发,窗外雪化初晴,偶有人声细碎交谈两句,衬托的屋内一片静谧。
他只觉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也甘愿。
“你的大爹和二爹的喜好是什么?”
陈暮雪微热的指尖杵了杵李月来胸前结实的肌肉:“大爹人很好,就是爱喝酒,二爹么”,他顿了顿:“你只需记住别提生儿子的事,他这么多年就想给家里添丁,一直没如愿,也见不得别家人丁兴旺的事”。
“这叫我如何是好?”李月来把铜钱串子箍到手腕上,与陈暮雪五指相握。
“什么意思?”陈暮雪微微仰头看他。
李月来笑道:“那还不许我以后生儿子了?”
陈暮雪趴累了,想从他身上下去,却被他锁住腰身动弹不得,好笑道:“他只是不爱听罢了,只消在他面前低调几分就是,谁还能拦着李老板传宗接代不成”。
得了保证,李月来扯开话题道:“我饿了”。
陈暮雪明显不信:“才从我娘屋里吃饭出来,这就饿了?”
李月来一双眼珠子像饿狼似的盯着陈暮雪,像要把他吃掉一般,摇头:“就是饿”。
陈暮雪目光一灼,有些退缩的佯装挣扎两下:“饿了抓着我做甚,我下去给你找吃的去”。
“我要吃的厨房没有”。
陈暮雪一愣,侧头看他:“什么?”
“我要吃奶”。
!!!
片刻后。
“…嗯,轻点,疼”。
陈暮雪红着一张脸躺在李月来之前睡得地方,二人换了位置,李月来埋头在他胸前衣襟中,嗦得津津有味,还发出羞人的吞咽口水声。
李月来一顿好吃,吃了半个时辰才肯罢手,两人相拥着在榻上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一片暮色。
一家人吃了晚饭,早早歇下,家里的下人们却忙个不停,准备明日招待两个叔伯上门。
杨凌在自己家吃了个午饭,晚上就赶回陈家了。
他抱着一堆账本往易微屋里去。
“夫人,近些日子的账本需要您过过目”。
易微晚间又喝了酒,困乏得很,她躺在床上,解了外衣,迷迷糊糊间听到杨凌话。
她在空中摆摆手,半句话没吐出来。
丫鬟见状,快步走到门口回杨凌话:“主事,您明日再看吧,夫人醉了”。
杨凌越过丫鬟,看了一眼床上昏沉的易微,然后眼风凌厉的扫看丫鬟一眼:“这几本账目要紧得很,夫人得尽早看完给我一个回复,你就先下午吧,我在里面伺候,等夫人醒了,直接给她看就是”。
“这…”,丫鬟瞧了一眼杨凌,有些迟疑。
“我叫你出去,你出去便是”,杨凌脸色和目光冷了几分,盯着丫鬟:“夫人一觉睡醒都不知是谁伺候的,我不话,你怕什么?”
家里的下人都有几分怕杨凌,一张嘴能会道,又在易微面前的上话。
丫鬟顿了顿,转身快步跑开:“我去给夫人煮一壶解酒汤”。
杨凌眼角一眯,转身走进屋子,随手把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