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新年
临近圣诞节假期,人心浮动。礼拜一的下班铃在一片欢呼中响起,施瓦伯格端着茶不为所动。他准备在食堂吃了晚饭,等过了八点再回去。昆尼西磨蹭到了五点半,施瓦伯格从报表后抬起眼睛,“卡尔。”
“什么?”
“已经五点半了,今天你不需要加班。”
“您要加班吗?”
“办公室比看电视更有意思,而且加班吃晚餐是免费的——虽然只有冷面包、香肠和咖啡。你要和我一道去食堂么?”
食堂没几个人,施瓦伯格坐在固定的位置,昆尼西踟蹰地坐在对面。“土豆泥,”施瓦伯格,“不错,微的进步。我挺喜欢中午提供的汤,意大利人擅长做菜,这是他们唯一靠谱之处。”
昆尼西抿嘴笑了一下,用刀子将冷香肠切成均匀的薄片。“你不会在战壕里也这样干吧?”施瓦伯格懒洋洋地问道,“嗯?你这样太格格不入了,卡尔,无论军队还是工厂,但凡男人多的地方,你这样的家伙都不会受欢迎。不过,女人会喜欢你,就拿这儿来,你在女员工中的风评好得不能再好了——你一定听过,对不对?”
“我并不受女人欢迎,”昆尼西轻声,“准确地,我不受所有人的欢迎。”
“这就是胡扯了,”施瓦伯格将香肠随意切成几块,“快下雪了。”
昆尼西点点头,“圣诞节您要去国外度假?”
“不,我在家里。”施瓦伯格也耸耸肩,“哪儿也不去。我太累了,年龄不饶人。我就准备在壁炉前发掉假期,看几本书,瞌睡。你呢?”
“在家。”
“你看电视吗?”
除了球赛和新闻,昆尼西很少开电视机。但他的德国牧羊犬挺喜欢电视节目,看无聊的电视剧看得津津有味。“就像孩子,”昆尼西总结,“阿登和我外甥喜欢同一档儿童片。”
“等我退休了,也试着养条狗。”
“您现在也可以养。”
“不啦,没时间。我不养狗,可我也知道狗惧怕孤单,毕竟它们的祖先是群居动物 。我成天加班加到深夜,狗儿会寂寞的。”
吃过晚饭,昆尼西回到办公室。直到时钟敲过七点,他才犹豫地破办公室的宁静,“冯·施瓦伯格先生——”
“阿历克斯。”
“您要回家吗?”
“不。”
“您可以……”
昆尼西今天开了他那辆2000款轿车,车身一尘不染。施瓦伯格抄着手,看着昆尼西拿出两瓶红酒,“礼拜五是您的生日。”他脸红了,“我不知道这件事,很抱歉。这是……”
施瓦伯格接过那两瓶法国酒,“其实礼拜五不是我生日。”
昆尼西睁大了眼睛,又是那个可爱的、漂亮的表情。“不过也差不多,就当是圣诞礼物好了。”施瓦伯格笑道,“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红酒令施瓦伯格心情大好。包装精致的红酒还付了张卡片,漂亮的花体字母写着“生日快乐”。“不错,”施瓦伯格喝了些香槟,躺在沙发上,对着灯光研究那张生日卡,“真是甜蜜。”
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被那同性恋“勾引”了。收礼物的感觉不坏,更何况送礼物的是位标准的雅利安美人儿。“宁静的夜晚,神圣的夜晚,”施瓦伯格哼唱,“黑暗中……”
黑暗中,阿廖沙听到沉重的喘息声,忽远忽近。他觉得很热,眼前闪着点点亮光。他被压在山下,坚硬的山脉挤压他的肋骨,令他无法呼吸。他叫不出声,嘴被紧紧捂住。最后,他失去了知觉。
伊万诺夫没能在冬季来临前结成婚,倒是乌里扬诺夫手脚麻利,得意洋洋地宣布他搞大了那寡妇的肚子。怀孕的寡妇来过几回,给新任丈夫送换洗的衣服。那女人也就三十来岁,长相清秀,嘴唇上方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胡子。怀孕让寡妇容光焕发。乌里扬诺夫他“捡到了宝贝”,要不是战争,他连女人的手都摸不到。“男人太少了,”这兽医赌咒发誓戒酒,接着就不停地数落伊万诺夫,“我,你这个笨蛋!阿里克,你是个白痴!满街都是姑娘和寡妇,你到现在也没弄到一个……”
“我要娶最漂亮的女护士。”
“扯淡!你他妈成天窝在这个破矿场,阴着脸,好像输掉了裤子!再温柔的女护士也被你吓跑了!”
伊万诺夫受到了很大的击。他不再吹口琴,也不再唱歌。他坐在角落,耷拉着眉毛和眼睛抽烟。阿廖沙编织毛线,给书架上的套娃做了好几套衣服。他能感受到伊万诺夫冰冷的视线。
春天来了,冰面碎裂的轰鸣震动玻璃。日照没有改善伊万诺夫的心情,他依旧在夜里捂着阿廖沙的嘴——有时卡住他的脖子——泄愤似的操他。阿廖沙脖子上的淤青久久不退。这天,弗兰茨·费舍尔,矿上新任的调度员来到办公室交表格,他是德国战俘中学历最高的一个,参军前毕业于洪堡大学,本来在银行里工作。
“您的脖子……”费舍尔,用德语,“您受伤了。”
“没事。”阿廖沙冲费舍尔笑了笑,也用了德语,“谢谢。”
他接过那份表格,正要核对,就在这时,伊万诺夫突然冲了出来,抬手就是重重的一耳光。阿廖沙抓着表格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眩晕中找回神智。费舍尔吓坏了,伸出手,可能是算扶他起来。“你敢!”伊万诺夫咆哮,“你他妈敢碰他一下!”
他掏出手枪,冲着费舍尔比划。几个人人拉住了伊万诺夫,费舍尔趁机逃走了。阿廖沙扶着椅子站起来,接着又挨了一巴掌。血顺着鼻子往下淌,他用棉袄袖子捂住。“老子不你,你他娘的就得寸进尺了!”伊万诺夫两眼通红,眼角亮晶晶的,“挨操的婊子,混蛋纳粹……法西斯魔鬼,魔鬼!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