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 热海

A+A-

    这地方真他妈讨厌。

    热浪滚滚,海滩人满为患。蓝色的海水一次次涌上,裹挟着白色的泡沫。他坐在租借来的遮阳伞下,怔怔地望着远方天与海的交界线。起风了,巨浪翻滚,像轰炸机似的轰鸣着,穿着各色泳衣的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他低下头,拿起扔在一旁的书,百无聊赖地读了起来。

    “挺没劲的,对吧?”旁边伞下躺着的男人用英语搭讪。他长着副南欧面孔,茂密的黑毛从胸口延伸到肚脐,“我也不想来,我太太和孩子非得来……就没个安静的时候。我宁可留在家里睡觉。你有几个孩?”

    “一个。”施瓦伯格勉强笑了笑。

    又刮起了风。灰色的云朵遮住了太阳。他读着那本书,渐渐地,黏腻的汗水布满额头……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在救护车到达医院之前,施瓦伯格就醒了。他躺在担架上,嘴上盖着一个什么东西。仪器轻微地嗡鸣,医护人员面无表情。救护车拉响警笛,尖锐得活像指甲划过玻璃。他试图坐起来,被按了回去。

    “我没事了。”他。

    显然,医生把他的话当成了胡言乱语。经过一系列检查,浪费了整整一天之后,施瓦伯格得到了一个结论:他的心脏“可能”——注意,只是“可能”——有点儿问题。“要是您想查清楚,最好住院。”那个中年医生严肃地,“我们得给您做检测——”

    施瓦伯格对于这个“可能”火冒三丈,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没有就是没有。他一向健康,能一口气跑几公里,怎么会突然冒出心脏病。“您之前太过劳累,”医生提供了第二种猜测,“您感冒了,没有来医院,只是自行服药,然后……”

    “就是轻微的感冒。”

    “您需要医生的处方,感冒也许意味着严重的——”

    施瓦伯格愤愤地捏着那张报告单,心脏在胸腔内平稳地跳动,源源不断地输送血液和力量。好吧,他接受了医生的建议,以后稍有风吹草动就去诊所动用医疗保险,花费大量的金钱做无用而昂贵的检查。他还被要求减少咖啡因和酒精的摄入,“茶怎么样?”施瓦伯格气呼呼地反问,医生摇摇头,“您最好别喝。”

    那还不如杀了我。第二天,施瓦伯格照例五点起床。坐在餐桌前他望着圣母像,心脏稳稳地待在肋骨下方,砰、砰、砰,既不快也不慢。大概是昨天空腹饮用咖啡造成的,他给自己的昏厥下了结论。能有什么问题呢?他才五十二岁,体检报告一向正常,也没听冯·施瓦伯格家族中有谁死于心脏病。“你还不能死,亲爱的阿历克斯,”施瓦伯格垂下头咕哝,“苏联可还没垮台呢。”

    这场莫名其妙的健康风波直接导致了莫斯科之行取消。汉斯·阿克曼接到了这份差使,施瓦伯格幸灾乐祸。白痴,去和苏联人交道去吧!他得找个机会前去祝贺,并假惺惺地安慰他无神论者其实没那么可怕,顶多就是喜欢喝酒,绝不会突然掏出手枪朝天空乱射,更不会把外国人——尤其是德国人——当喀秋莎火箭炮的靶子。他绝对露出了极为邪恶的笑容,因为等施瓦伯格回过神来,就对上昆尼西踟蹰的目光。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里盛着一点儿东西,也许可以称之为恐惧。

    “有什么事吗?”施瓦伯格和颜悦色地问。虽然昆尼西没有电话,也没有陪他去医院,不过是他叫了救护车,还一路扶着担架将昏迷的施瓦伯格送到车上。施瓦伯格还记得昆尼西手掌的温度和焦急的呼唤。是的,他得好好感谢这位技术顾问,比如替他谋个更高的位置……不,他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吧。施瓦伯格笑意更深,“哦,刚刚我在思考明年的计划,你知道的,工业博览会得提早准备。这次我们获得了极为丰厚的报酬,卡尔,你做的很不错。下次我还会带你一起去。”

    夏季就快到来,空气中满是草木清香的气味。施瓦伯格努力复习,他感觉至少及格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这段时间,他认真地履行诺言。每天下午,他在客厅演算,雪球就安静地趴在一堆演算纸上面。巴斯蒂五点半左右回来,提着公文包衣冠楚楚。他要求拥抱和吻,施瓦伯格照办了。“我总觉得你的心思被考试占满了,”巴斯蒂仍不满足,“阿历克斯,那些数字就比我更具备吸引力吗?”

    “这是两码事。”施瓦伯格无可奈何,“等考试结束——”

    “没意思。”巴斯蒂咕哝。施瓦伯格只当没听见。

    或许是他不合作的态度使巴斯蒂不甘,考试前夕,一个礼拜六的中午,施瓦伯格正在房间复习。那天阳光明媚,窗外的树木摇晃着翠绿的枝叶。他做完了几道题,算核对答案。就在这时,巴斯蒂推门而入。

    “稍等,”施瓦伯格头都没回,准是巴斯蒂感到受了冷落找他抱怨,“我马上就——”

    但他没来得及翻到答案部分。巴斯蒂从后将他抱起,就像抱个孩子似的轻松。“我想和你做爱,”他,把施瓦伯格放到床上,“你好几天没让我碰你了。”

    “等晚上,”施瓦伯格试图推开压在身上的巴斯蒂,“现在是白天,而且——”

    “我现在就想操你。”

    “不行!”

    巴斯蒂盯着他,褐色的眼睛闪烁着愤怒,“你不喜欢我了吗?”

    “现在是白天!”施瓦伯格死死抓着衬衣。每次巴斯蒂向他求欢,他都要求关灯。这样就能遮掩住腰后的疤痕。那是他的耻辱,他决不能让巴斯蒂看到。“今天晚上我陪着你……”施瓦伯格挤出一丝笑容,“八点钟,怎么样?你如果想更早一点的话——”

    “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想。”巴斯蒂开始拉扯他的裤子。他们沉默地角力,身体摩擦,表情扭曲。最后,巴斯蒂抓住施瓦伯格的手腕,强硬地将他翻了过去,扯掉他的裤子。施瓦伯格挣扎着往前,试图逃开,被拖了回去。他太矮了,力气得可怜,在性欲上头的巴斯蒂面前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很快,巴斯蒂从背后进入了他,满足地喘息。而施瓦伯格紧紧抓着衬衣下摆,绝望吞噬了他。

    ——从苏联回来算起,他第一次勃起了。不,这根本不正常。之前他也怀疑过自己出了毛病,由于营养不良、压力亦或是劳累造成的生理障碍……现在他找到了答案。

    汗水糊住了眼睛,世界在晃动。

    都怪阿列克谢·伊万诺夫!——他被毁了,彻底地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