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 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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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什么玩笑!施瓦伯格断然拒绝。然而,第二天他改变了想法,因为他又梦到了西伯利亚。该死的梦让施瓦伯格想起了伊万诺夫的辱骂:“……我活着,你是我的奴隶,我死了,你要给我儿子女儿做奴隶……”

    “去死吧!”他冲着空气喃喃,“你提醒了我……”

    施瓦伯格穿戴整齐,奔赴俄罗斯餐馆。清,餐馆尚未开门营业。他走到玻璃门前,刚抬起手,头发凌乱的崽子雅各布就钻了出来,攥着围裙一脸惊喜。“您早!”男孩,那双淡色的眼睛肿胀着,兴奋随即变为失落,“您是来告别的吗?”

    想得美!如果要走,谁会跟你告别?施瓦伯格被这崽子的愚蠢和自大惊呆了。不过他没工夫解释,直接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我愿意!”雅各布叫道,两只脚在地上跃跃欲试,似乎马上要跳起一支踢踏舞。“我当然愿意!”

    “那行,不过你要清楚,我也只能暂时照顾你。”施瓦伯格微笑,“我没多少钱,所以你得帮我做点事。你能答应我吗?”

    “我会的,我会的!”崽子当真跳起了舞,拎着围裙,好像那是条长裙的裙摆。回去就断你的腿,施瓦伯格愉悦地望向苍白的天际。已经上了一次当,却还义无反顾地上第二次。该什么好呢?反正,他会“好好”照顾这个年幼的垃圾,并尽量争取在他身上榨出一大笔价值。

    施瓦伯格像个贪婪的磨坊主,草拟了几分合约。他甚至算带雅各布去买人身保险,如果掉进河里淹死或莫名失踪,那受益人施瓦伯格就能得到不菲的赔偿。不过,在那之前,施瓦伯格需要先把雅各布的身份搞定。在搞定身份之前,他必须得带这崽子去买几件衣服和日用品。雅各布在二手店团团乱转,施瓦伯格否决了他的全部选择:内裤、荧光黄外套、印有“操你的”英文脏话的T恤衫。“这件衣服颜色非常鲜亮。”雅各布,“而且特别便宜。”

    “所以才没人买。”施瓦伯格断他,拿了几件深色的夹克、浅色衬衣、睡衣、旧毛衣和两双鞋。账单被妥善地保管在钱包深处,施瓦伯格又买了拖鞋——圣母啊,他终于买了新拖鞋!——毛巾等等杂物,全是便宜货。收银台包着头巾的深色皮肤女孩看着他的手表努了努嘴,施瓦伯格立刻拉了下衣袖,盖住了手腕。

    “谢谢您,谢谢您,先生。”雅各布提着“他的”衣服和东西,快乐地一蹦一跳,“我太高兴了,先生。我要写信给妈妈,遇到您真是太幸运了……德国还是有好人的。”

    “闭嘴。”施瓦伯格算算付出的金钱,感到一阵疼痛,“你要听话。”

    “我会的,先生!”雅各布举手行了个敬礼,“波利亚科夫老师经常夸我是最听话的学生……”提到那个导致他无法回家的始作俑者,男孩面露黯然,但他努力振奋精神,“总之我会听您的话!我能干许多活儿……”

    吃完晚餐——面包、香肠、奶酪、黄油和鸡蛋,雅各布吃了两个鸡蛋,仍意犹未尽——并洗刷盘子后,杂种表演了他的拿手好戏。他站在电视机前,跳跃,旋转,踩得地板咚咚响。“你就在学校学这个?”施瓦伯格皱起眉毛,“对了,你上的是舞蹈学校,对吧?”

    雅各布脸上的红晕渐渐消失,“我已经超过十个月没怎么练习了,对不起。我学跳舞,是不是动作不够优美?一天不练就会退步,我想——”

    “你得多具备点男子气概。”施瓦伯格恶意地指出,其实雅各布跳得不难看,长手长脚,倒是很有电视里舞蹈演员的架势。“在德国,你得给自己找份活计。我看跳舞没什么用——你应该做工程师或哲学家,我们德国人就这两种职业。”

    “什么?”雅各布的眼睛睁大了,“我、我不跳舞了?”

    “你要是爱跳,随你。”

    “不,这没什么。”

    男孩凑到施瓦伯格身边,没等允许便靠着他坐下了。被人偎依的感觉令施瓦伯格毛骨悚然,鉴于这个子是仇人名义上的儿子,为了复仇,他强行忍耐不适。“我对跳舞没什么兴趣。”雅各布看到大碗里的苹果,吞了口口水,“是妈妈送我去学校的,她,跳舞比当兵强。因为我爸爸以前就是军人,嗯,妈妈认为,爸爸就是仗时受到了刺激。她想给我找份不那么‘艰难’的工作。”

    她明明是想甩了你这拖油瓶。施瓦伯格假装没发现雅各布对苹果的渴望,“哦,然后你去学了?”

    “我没多少天赋。”雅各布叹气,“我的筋太硬了,老师不看好我,只有波利亚科夫老师——”

    泪花在他眼中闪烁,他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泣,“他这次可以带我出国看看,我很高兴。我不是因为出国玩高兴,而是,而是他看好我,他对我很好,真的,先生,他对我特别好。我怎么也想不到……”

    猪崽么,得养肥了再杀。施瓦伯格突然对波利亚科夫产生了理解和同情。这么一个天真的傻子,不利用他,还能利用谁呢?他带雅各布去一楼尘封已久的客房,冷冰冰的房间,床板硬得不得了。雅各布高高兴兴地收拾房间,将他的二手衣服摆进橱子。“你要认真洗澡,搓洗身体,包括耳朵后面。”施瓦伯格,“你太脏了,这样没办法出门。我建议你先别出门,老老实实在这里——听到没有?”

    “我不出门,我就在这里。”雅各布摇晃脑袋,“您的房子太豪华了!我做梦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您知道吗?我时候没有自己的房间,和弟弟挤着一起睡。后来我去学校了,住宿舍,好几个男孩挤在一起。我们轮流扫卫生,可彼得·克鲁格洛夫很懒,总把他的鞋子乱扔。我太想要个自己的房间了!我家新盖了房子,继父我总也不回家,就没留我的房间,我……”他看了眼施瓦伯格的脸色,声,“他对我很好,而且他的对,我一年到头都在外面……”

    “行了。”施瓦伯格挥了下手,“把你自己弄干净了,睡觉。明天五点钟起床。不许问为什么,一个健康人,就得五点钟起床!”

    “我记住了。”雅各布拼命点头,而后,他像个孩子一样靠上前,怯怯地沉默了几秒,“先生!我可以称呼您阿历克斯吗?”

    施瓦伯格惊呆了,“没礼貌!”他搜肠刮肚,只找出这一句话,“真是没礼貌!”

    “对不起!”雅各布吓坏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

    “洗澡,睡觉!”施瓦伯格咆哮,气得浑身发抖,这畜生,杂种,爹不知道是谁的野崽子,他怎么敢!他头也不回地上楼,哐地关上了门。他办了件蠢事,就不该为了报复把伊万诺夫的便宜儿子带回来。明天就把他赶出去,施瓦伯格双手颤抖,他要把这垃圾送回西伯利亚,叫他死在沼泽里,成为熊的美食。

    第二天一早,施瓦伯格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他得上班,临出门前严厉警告雅各布,不许碰任何物品,尤其是墙上的画和碗里的苹果。他就给雅各布留了两片面包,那没教养的崽子必定忍耐不住,到时候发现少了哪怕一片黄油或一个鸡蛋,他便立刻报警。可等施瓦伯格晚上六点钟到家,狐疑地上下搜索检查一番后,他失望了。家里一样东西也没少,雅各布眼巴巴地望着他,穿着傻乎乎的旧毛衣,胸口缝了一大只卡通鹅。

    “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我们可以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