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 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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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瓦伯格狠狠地了雅各布,比起惩罚,更是泄愤——他承认这是泄愤,狂怒的风暴裹挟了他,他用戒尺抽野崽子的大腿和髋部,出条条红痕。“杂种,你这个、这个没有廉耻的杂种,下贱胚,”他气疯了,德语、俄语、英语……他用一切想得到的词汇辱骂,“垃圾堆里的垃圾,不要脸的猴子,斯拉夫猪——”

    那男孩吓坏了,仓皇失措,捂着头面对毒。施瓦伯格了他半个多时,期间真想用枪结果了他。杀人非常简单,枪是最高效的屠杀工具。有次他抓住了十几个波兰游击队员,排成一列,几秒钟的功夫他们就全死了,尸体匍匐在冻土之上,鲜血从子弹的孔洞中蜿蜒流出,像一条条赤色的蛇。

    “杂种,杂种——”

    施瓦伯格不动了,手在颤抖,他憎恶自己的衰弱。他不该带这个野种回来,不该!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终于找到了解释:这是伊万诺夫的儿子,天哪,看在圣母玛利亚的份上,俄罗斯崽子,他的存在只会让他时时刻刻感到威胁。“混帐,”施瓦伯格试图从厨房里找一把剪刀,“不要脸的贱货,婊子养的,光天化日你就——你就——”

    那个东西还在雅各布腿间晃来晃去,瑟缩成一团。施瓦伯格盯着那堆肮脏的肉,突然胃里一阵作呕。他想吐,但吐不出来。他回到客厅,雅各布跪在那,披着浴巾,脸上亮晶晶的全是恶心的泪痕。

    “你他妈——给我滚出去!”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的余裕,施瓦伯格永远不会原谅任何一个俄国人,即便雅各布并非伊万诺夫的亲生儿子,他依旧无法对他施以哪怕万分之一的怜悯。他要把这个杂种从家中清理出去,像丢掉一个大垃圾那样。他上楼去了,锁上卧室的门,坐在床边瑟瑟发抖,一夜未眠。凌五点,施瓦伯格起身,枪揣在口袋深处。雅各布缩在他的被子底下——他居然敢睡觉!施瓦伯格一把掀开被子,那张迷迷糊糊的、圆而平的斯拉夫人的脸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绿眼睛迷茫地眨了几下。男孩缩起腿,咕哝道,“对不起……”

    “时间到了。”施瓦伯格,“你该滚了。”

    五点半,他把雅各布撵了出去。他是个慷慨的好心人,还允许野崽子包了行李。那几件二手衣服塞在书包里,还有课本、本子和笔,拖鞋、毛巾之类的杂物。书包鼓鼓囊囊,雅各布似乎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我该去哪里?”

    “去地狱。”施瓦伯格嘭地关上门,离开了。

    一整天,施瓦伯格心神不宁。上午十点,他开始后悔——太草率了,那野崽子不定已经碎了他家的玻璃,闯进去盗窃了支票簿、现金、珠宝和瓦尔迪玩偶。雅各布很喜欢狗瓦尔迪,常常抱在怀里,假装那是一条真正的狗。下午一点,施瓦伯格往家里拨了几通电话,没人接听。到了四点,他再也无法忍耐,匆忙回家。办公室的秘书对他的早退毫无异议,懒惰的年轻人,施瓦伯格开着车,计算要扣掉秘书多少薪水,一边焦灼地等待红灯。慕尼黑永远在堵车,等他到了家门口,很好,玻璃完好无损,门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可依然不能掉以轻心。他开正门,轻手轻脚地进入,迅速闪进厨房拿了把菜刀握在手中。楼上楼下巡视一圈后,施瓦伯格安心地坐到沙发上。野崽子滚蛋了,没有回来,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他好歹回归了平静的旧生活。

    当然,应该想到的,杂种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傍晚,门敲响了。为了显示不欢迎客人的态度,施瓦伯格从不安装门铃。栅栏门一直在摇晃,他放下茶杯,皱着眉看去,雅各布背着书包,浅色的卷发在寒风中像乱糟糟的杂草。那张扁平的斯拉夫脸难看极了,野崽子大概哭了一整天,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嘴角也破了好大一块皮。

    “先生,”他哀求道,“求您了。”

    “滚,”施瓦伯格冷静下来,“我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家伙——跳那种下流的舞!”

    “那种舞很流行,”雅各布含着一汪泪水,“同学教我的,我——”

    还敢狡辩!那些流氓的动作——顶胯,耸动,什么舞蹈会编排这些玩意儿!施瓦伯格准备回去享用他的晚餐,雅各布又叫道,“先生!”

    “我家不欢迎你,子。”

    对门的邻居往外张望,是个姓鲍尔还是什么低贱姓氏的中年女人。有次她在社区活动中告诉施瓦伯格,“那个外国伙子”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孩”。明天整条街就会传遍,施瓦伯格赶走了可怜的外国亲戚。不过没关系,他才不在乎这个。他恶意地看了眼雅各布,天气预报明天将有一场中雪:“去自己租房子吧!”

    下雪了。施瓦伯格走在雪中,清凉的雪花落在发间,很快融化成一滴水。

    “我要去参加青年团的活动。”他告诉父亲,“在汉诺威。是很不错的活动,只要二十五马克,包括路费和食宿。”

    “想都别想。”霍斯特·冯·施瓦伯格的眼中满是恨意,“那个奥地利粉刷匠是个撒谎精,我不会浪费一毛钱在他身上。”

    “阿历克斯是想去会男朋友。”霍斯特吹了声口哨,“对吧?正常人谁会往同性恋老窝里钻呢?穿着露大腿的短裤,看起来就不正经。听训练完了就几个人一个房间群交,我的天哪,阿历克斯,你可得当心别染上脏病……”

    霍斯特了儿子,皮带抽在背上。“总有一天,你会穿着那身可笑的衣服死无全尸,”老杂种醉醺醺地提着沾血的皮带,“德意志父亲会被拖垮,直到——”

    施瓦伯格趁夜色偷了霍斯特几百马克,乘火车到了汉诺威。从那以后,他好像就再也没回过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

    野崽子在栅栏外徘徊,雪很大,他穿着大衣,戴着可笑的帽子。施瓦伯格尽量不去注意外面的动静,集中精神看电视节目。巴黎歌剧院排了新的芭蕾舞剧,他看了眼,女性舞者裙摆雪白纯洁,男舞者却穿着可笑的紧身裤。到了八点钟,雅各布的身影消失了。施瓦伯格在九点整开门缝看了看,街道安静无声,没有半个人影。

    “他会杀了我。”他自言自语,“阿历克斯,你犯了个大错误。”

    有那么一两天,雅各布没有出现。雪停了,他回来了。背着书包,圆圆的脸颊凹陷下去。邻居来问过一次,施瓦伯格怀疑那女人会跑去报警。他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急匆匆地写了张纸条攥在手里——他必须解决掉这个麻烦了。

    “去租房子。”

    看到他走出来,雅各布那张干瘪的脸突然亮了起来。但施瓦伯格的话让他再度挂上了眼泪和鼻涕。他哭泣着,恳求施瓦伯格不要抛弃他,他会努力学习,遵守规矩,做个好孩子。

    “求求您……”

    “这位好心人会收留你的。”施瓦伯格将纸条和五马克纸币塞到雅各布手里,“快滚。”

    雅各布哽咽,“要是、要是我还您钱……您可以让我回来住吗?”

    施瓦伯格潦草地应答,“也许——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