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 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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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起来,忙起来,工作是唯一能够治愈忧愁的良药。不过,在礼拜六,施瓦伯格还是腾出时间去现场观看了拜仁慕尼黑的比赛,并购买了两面队旗挂在客厅壁炉上方。他给社区的儿童足球队捐了点马克,真的,虽然如今的德国孩子越来越缺乏教养,但钱花在他们身上总比换成黄油寄给俄国人强。施瓦伯格决定退出那个组织,他可再也不要给饥馑中的苏联浪费哪怕一个子儿了。

    在这个月末,施瓦伯格完成了一篇的翻译。修改了很多遍,他深感满意,将稿子寄了出去。邮箱里除了广告就是广告,有本无聊的册子,可以选择通过邮局购买商品,都是些衣服之类的零碎。施瓦伯格读完了那本册子,认为质量根本无法保证。

    “现在很流行这种方式。”秘书,“不过我没尝试过。”

    “我看不怎么样。”施瓦伯格给绿植浇水。公司内部兴起了一场绿植运动,鼓励在办公室栽培植物,以保持员工健康的身心状态。老实话,提高薪水才是正途,施瓦伯格对工会的倡议不屑一顾。他一直养着这几盆花草,植物很不错,只会枯萎,而不会逃走。他预约了花匠,准备在院子里栽几棵绣球。如果顺利的话,不久之后,他就能收获一大批蓝色和红色的花朵。

    这天,施瓦伯格下班后,在街上逗留了一会儿。他可不敢在外面喝酒了,鬼知道又会犯下什么滔天大错。慕尼黑拥有许多大学,街上挤满了年轻人。他开车沿伊萨尔河转悠,明亮的橘色云朵在西边浮动。要是天公作美,施瓦伯格出神地思索,他该去附近找个镇游览风光,或者去瑞士,看看雪山和湖。

    “……近日,苏联当局……”

    新闻喋喋不休,施瓦伯格咕哝了一句,就调整了频道。七点多钟,他回到了家。路灯亮起,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就听到轻轻的响声。是偷么?施瓦伯格提高警惕,左右邻居倒是都在家,“——谁?”

    栅栏后,一团模糊的白色影子钻了出来。

    “玛利亚啊!……”

    雪球回来了。看得出来,猫儿在外面吃了很多苦,瘦得皮包骨头,浑身脏兮兮的。施瓦伯格手忙脚乱地给雪球准备食物,猫吃一口罐头就抬头张望,喵喵叫着跑过来磨蹭施瓦伯格的腿。“你这个家伙,坏孩子,”施瓦伯格不得不蹲在食盆边,挠着雪球的下巴和头顶,“坏孩子,你不是离家出走了?不要我了……我是个讨厌的老头子,对不对?你扔下我溜出去,怎么样?外面不比家里好……”

    吃完东西,雪球睡着了,倒在沙发上,紧紧贴着施瓦伯格的腿。施瓦伯格盯着雪球蜷缩起来的样子,无法形容内心的感觉,心脏跳得极快。“幸亏没把你的罐头扔了。”他将手放到雪球沾着泥巴的头顶,“坏孩子,你这个坏孩子……”

    施瓦伯格带雪球去了宠物医院检查。雪球非常瘦,肚子却圆滚滚的,他担心猫得了病,感染了寄生虫。医生的检查结果让人震惊,“您的猫怀孕了。”

    “什么?”

    “怀孕了。”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之前拒绝给雪球做绝育手术,猫跑了出去。“都怪我。”施瓦伯格抱着雪球,洗过澡之后,猫恢复了以前洁白的模样,“我应该听那个子的话。要怎么办?你看,要怎么办?”

    雪球翻过肚子,向他展示膨胀的肚皮。里面藏着几只猫,新的生命。“是你的孩子,”施瓦伯格轻柔地抚摸他的猫,“好吧,别冲我眨眼睛……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两个月后的深夜,雪球在施瓦伯格的一团旧毛衣的包裹中生下了四只猫。可惜的是,有三只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雪球不解地舔舐孩子的尸体,疑惑地声呜咽。施瓦伯格坐在旁边,看着这幅场景,胸口疼痛难忍。“玛利亚会照顾它们,”他对雪球,“会的,没错,你是个好妈妈,亲爱的,都怪我,这是我的错。”

    要是早给雪球做绝育手术,猫就不会遭受这样的伤害。清,懊恼的施瓦伯格在清澈的日光中埋葬了三只猫,葬在苹果树下。他发誓要保住最后一只猫的命,这是只纯白的猫,长得与雪球一模一样。“叫伯莎怎么样?”他轻声与雪球商量,“女孩就该叫伯莎。不,我不知道它是男孩还是女孩,但伯莎是个好名字,你同意吗?”

    雪球也许不喜欢伯莎这个名字,可它喜欢并施瓦伯格——在夜里,施瓦伯格睡着了,朦胧间觉得有东西在胳膊上蠕动。醒来一看,是伯莎。的猫咪还没能睁开眼睛,雪球将女儿叼到施瓦伯格身边,坐在床头注视着这一切。“好孩子。”施瓦伯格拍拍床单,雪球跳下来,躺倒给伯莎哺乳。“我们是一家人,你和伯莎都是我的女儿。嗯,听起来很奇怪,伯莎做我孙女也不错。我跟你讲过吗?如果我早早结婚的话……”

    照顾新生儿很辛苦,却是一种别样的体验。施瓦伯格给昆尼西写信,详细描述了这件事。“我的心态平和多了。要知道,我过去从不会什么事情难过。然而,埋葬三只猫的时候,我货真价实地痛苦,悔恨令我几乎落泪。我现在似乎渐渐变成了正常的人类,虽然这不是我所追求的。”

    随信他寄去了几张门票,邀请昆尼西带“几个朋友”来观赏公司赞助的慈善足球赛。真是神奇!抱着雪球,听着猫咕噜咕噜的呢喃,他甚至不再诅咒费恩斯。“我要变成一个好人了。”雪球轻轻啃咬施瓦伯格的手指,伯莎待在桌上,试图将水杯推下,“太可怕了,一个好德国人亚历山大·冯·施瓦伯格,我看我一定是彻底昏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