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 缝隙
当然,做个好德国人是不可能的。球赛那天,见到迈尔克·费恩斯的瞬间,施瓦伯格就清楚地明白,“善良”只是错觉,他还是希望这美国佬下地狱,并且在下地狱前备受现世的折磨。
“为什么他会来?”费恩斯,依旧是那副没礼貌的美国式大嗓门,“看在上帝的份上!”
“迈克!”昆尼西瞪了那家伙一眼,然后与伸出手,与施瓦伯格友好地寒暄。费恩斯明显为此感到愤怒,不断使劲咳嗽。白痴,施瓦伯格微笑着想,那就祝你得肺癌好了。
“伯莎怎么样啦?”
“调皮鬼,已经学会偷东西吃了。”
施瓦伯格新近买了一台照相机,给雪球和伯莎拍了许多照片。他拿出钱包,给昆尼西展示,照片上,白猫母女依偎着看向镜头。“真可爱!”昆尼西热情洋溢地赞美,费恩斯则不屑一顾,撇着嘴嘟囔,“……光线可不怎么样,景深……”
“我把票送给了几个学生。”昆尼西微微提高声音,“他们一会儿也会过来……慈善是好事,大家应该互相帮助,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镜头肯定是便宜货,光圈也——”
施瓦伯格确信,猫带来的“爱的悸动”已不翼而飞,他现在就想做个最坏的恶棍,最好能亲手了结了费恩斯的残生。球赛开始了,作为一场青少年足球赛,双方队员踢得竟然相当精彩。昆尼西看得兴致勃勃,“那个男孩挺不错,假如他能够进入拜仁青训营的话……听这种场合会有球探。你知道什么是球探吗,阿历克斯?”
“怎么会不知道?我认为对方的10号踢得也很棒。我认识俱乐部经理,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弄几张球票。”施瓦伯格恶意地笑着,“你是不是有个孙子在踢球?可以叫他去踢踢看。”
“我会的!菲力踢球很帮,我认为……”
果不其然,费恩斯脸色大变。中场休息时,他一个劲地抱怨耳朵痛、嗓子痒,要去看医生。昆尼西无可奈何,最后只得妥协。施瓦伯格看到,费恩斯露出了胜利者的得意笑容,偷偷摸摸比划手势——真该给他脑袋上开一枪!
“陛下,真抱歉,我们来晚啦。”就在昆尼西戴上帽子准备离开时,三个青年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其中两个陌生面孔,穿着流氓最爱的拖地喇叭裤,裤口大的能塞进一只足球;跟在最后的则是熟人,套着皱巴巴的T恤和牛仔裤,野崽子雅各布·阿列克谢耶维奇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头发剪得很短,看起来与那两个德国流氓没太大分别。
“我们迷路了。”个子比较高的流氓解释,“路上很堵,而且我们的车不怎么样,总是走走停停。”
“我们该支持哪队?”另一个流氓好奇地问,“1比2,可以随便选吗?”
雅各布本来笑嘻嘻的,一脸愉快。但他的轻松和惬意在见到施瓦伯格的瞬间消失了,脸颊也褪去血色。靠当妓女赚了不少钱吧?施瓦伯格冷淡地盯着他,这两个流氓大概就是野崽子的金主,挂着“男朋友”之类的名头。真恶心!他们早晚都会患上“同性恋癌症”而死无葬身之地。
根据昆尼西的介绍,两个流氓是大学生,也就是野崽子的室友。大学的风气可真不怎么样,施瓦伯格没有理会流氓热情过头的招呼——他们听到施瓦伯格的头衔后,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算去和俱乐部经理聊聊。雅各布躲在流氓室友身后,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啊,几个月不见,没有了还债的压力,他可真是进了天堂一样,连模样都变得比以往整洁。施瓦伯格在心里记下,等到了礼拜一就约见律师提起控告,要这杂种还钱。卖身不是挺容易的?张开腿就能赚到四千马克……
球赛结束了,施瓦伯格给两支队伍颁发了奖牌。他没有再回看台去,直接回了家。雪球和伯莎在门口挤成一团,争先恐后地磨蹭他的腿。“好啦,好啦。”施瓦伯格挨个抚摸,“饿了,是不是?看看,让我看看是谁翻了碗。一定是你,伯莎——什么,不是你?不可以撒谎,你这可恶的毛球,学学你妈妈!”
伯莎满地滚,施瓦伯格含笑看着撒娇的猫,心中的愤懑奇异地消散了。“乖宝宝。”他抱起伯莎,点点猫粉色的鼻尖,“好孩子,虽你总惹祸。但惹祸是孩子的天职,对不对?行啦,去玩吧。”
这天夜里,施瓦伯格翻译另一篇时,灵机一动,写了几百字猫的故事。伯莎坐在电视机前,专注地看一档儿童节目,雪球则趴在施瓦伯格膝头,安静地陪着他。“我干嘛总翻译别人的东西?我觉得他们写得也不怎么样。”施瓦伯格挠挠雪球的脖子,“不过以前我没多少事情可写,这倒是真的。”
礼拜一,施瓦伯格神清气爽。他没有约见律师,却和会计约定了见面时间。如今会计给自己的职业取了唬人的名头,可工作还是那些工作。会计给施瓦伯格带来一份个人资产报告,上面的数字极其令人满意。“总体而言,努力就会获得回报。”施瓦伯格将报告读了几遍。格林瓦尔德的房子若是出租或出售,他还可以再增添一笔收入。“要是我死了,财产就留给你们。”他对雪球,“你们能过上好日子……顿顿吃金枪鱼也没问题。”
他不想理会野崽子了,卖身得来的钱上肯定沾满了病毒。看野崽子那样儿,也不像会主动回苏联——在资本主义世界过得舒舒服服,解放天性,不劳而获,谁还乐意回去接受审判,饥寒交迫地在西伯利亚的严冬挖煤?杂种就是撒谎罢了。即便不是伊万诺夫的亲生儿子,只要有“阿列克谢耶维奇”这样的父称,就绝对培育不出正直的树苗。斯拉夫人,斯拉夫人,劣等的民族,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施瓦伯格不感到愤怒,想起雅各布,他唯有轻蔑。
七月过去了,八月过去了。施瓦伯格度过了充实的假期,写了两篇,给伯莎做了绝育手术——他可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猫的痛苦了。九月初,晚风凉爽地吹进客厅,他开始计划购买燃烧壁炉所需的木材。二楼用电暖气,他想,列出计划,还得找工人检查壁炉和烟囱……
有人在敲门,这提醒了施瓦伯格。绣球窜得非常高,他得修理一下栅栏。这个时间,坚持上门的估计是社区的某些无事忙,吃饱了饭到处串门。最近,施瓦伯格又去参加了几次活动,社区组织的音乐会啦、朗诵比赛啦,无聊至极。
“我可不需要报纸。”施瓦伯格走出门,“你们这些——”
路灯下,一个人影站在栅栏后,又高又瘦。“冯·施瓦伯格先生。”雅各布局促地抬起一只手,“我来还您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