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 1 - 婚姻、熊与乐观主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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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婚姻、熊与乐观主义

    慕尼黑就是一座巨大的疯人院。——亚历山大·冯·施瓦伯格

    一

    亚历山大·冯·施瓦伯格走出机舱,立刻被寒风吹得一哆嗦。

    天空蔚蓝,遥远的天际镶嵌着一道金边。为了便宜,他买了最早一班飞机。实在的,俄航可真不怎么样,提供的餐食差点让他呕吐。想起那些半热不热的米饭,施瓦伯格隐隐觉得胃里一通翻腾。

    “狗屎。”他阴沉地走下舷梯,挤在一群睡眼惺忪的俄罗斯人中间——他们很多人在飞机上喝了酒——通过海关。手机嗡地震动,拿起来刷新社交媒体,昆尼西更新了几张照片。

    哦,玛利亚啊,多么美好的一天!他那位乐观的金发朋友如是写道。

    是啊,简直太美好了。美国抢占了夏威夷,如今夏威夷的土著只能靠跳草裙舞赚血汗钱。天哪,天哪,这就是帝国主义。而昆尼西正在享受着帝国主义的沙滩、坐在椰树下微笑,脖子上挂着花环。

    当然,他的微笑总有些僵硬。德国人嘛,这是可以原谅的。

    施瓦伯格阴沉地盯着他朋友的笑容——他唯一的朋友,可以这样——然后默默地点下一个赞,成为无数红心中平凡的一颗。

    好在昆尼西很快就发现了这颗破碎的心,看吧,他就是这样善解人意。

    “阿历克斯,你在哪呢?”一条信息。

    “我在外面。”施瓦伯格背着包,低头回复,“玩得挺开心啊,哈。”

    “又去图书馆?”

    “不,今天不去。”

    “这就对了!你应该多出去逛逛,呼吸新鲜空气。”

    “谢谢。”施瓦伯格的拇指顿了一下,抬头朝一个肥胖的俄国女人怒目而视。女人赶紧走开了。

    “对了,你有没有去看上个礼拜的拜仁比赛?”

    “没去,我在准备一篇文章。”

    “真遗憾!好在我们赢了。夏莉去看了比赛,她认为那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对付多特蒙德总是很危险的,不是吗?”

    “我相信拜仁会赢球。我也知道拜仁赢球了。那天晚上有人在街上放烟火,警察来了。”

    足球,足球。假装球迷非常辛苦,但最近一段时间,施瓦伯格渐渐习惯于阅读足球新闻。毕竟,看体育版可比看那群神经病大谈黑格尔或歌德强多了。报社编辑和专栏作者大概翻烂了词典才找出角落里积灰的各种拉丁语单词,拼凑成冗长乏味的文章。“垃圾。”施瓦伯格咕哝着字,“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新年。迈克——”

    “迈克”,施瓦伯格眼皮一跳。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了进来,他冷淡地接起,那边是个卷着舌头的难听声音,不用问,肯定是俄国佬。

    “你好!你是斯瓦伯格吗!”

    “施瓦伯格。”

    “哦,对不起!我是你的房东。你已经到圣彼得堡了吗?”

    “到了。”

    “我在外面等你!我举着牌子!牌子上有你的名字!”

    施瓦伯格看看周围,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作为一个贫穷的研究生,他当然付不起高额的酒店费用。当然,理论上他可以借到钱。昆尼西非常富有,他们可以签合约,法学院有的是无所事事的学生。不过施瓦伯格才不要借昆尼西的钱,他宁可去做送外卖的兼职。

    迈克尔·费恩斯以前就是送外卖的。靠着送外卖,他才得以与昆尼西相识。就因为这,施瓦伯格发誓一辈子不叫外卖。实在的,现在他也叫不起……要给外卖员两欧费,留着那钱他不如多买几本书。

    威廉·施佩尔也挺有钱,可他是个恶心的同性恋,眼神充满下流的想法。施瓦伯格已经把他拉进黑名单,听他最近找了个法国男朋友……巴斯蒂·赫尔曼也是个富有的家伙,但同样是个要命的同性恋者。真是可怕!生活中到处是基佬。施瓦伯格拽了拽羽绒服,“妈的。”他眯起眼睛张望,一个穿紧身裤的男人走过,毫无疑问,又是个该下地狱的同性恋。

    要是在第三帝国时期,事情就简单多了。房东到底在哪里,施瓦伯格不得已走回人群。他在爱彼迎订了民宿,挑了便宜的一家。看评价还不错,都夸赞房东为人热情,还附送伏特加和巧克力,并提供机场接送服务。要知道这条在俄罗斯可相当重要,施瓦伯格才不想跟那些来自中亚的出租车司机吵架呢。

    终于,他找到了房东。一个高个子,傻乎乎地举着一张纸牌,上头歪七扭八地用马克笔写着大大的“斯瓦伯格”。施瓦伯格走上前去,高个子低下头,愚蠢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不是德国人吗!你为什么这么矮?!你们德国人不都是很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