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局势(修) “那样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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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眼前这人年纪, 比起她那两位哥哥应当好掌控一些,没想到,就连哈旦也没想到的事情, 被他猜中了。

    苏洛洛压下眼中的情绪, 一脸平静:“那样又如何?”

    “姐姐这个意思就是我猜对了。”肃野一脸期待, “那房间里的糕点就都归我了?”

    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少年撒丫子就往她房间跑, 将所有的糕点都端了出来。

    这种糕点本该是配着茶水吃的,唤作一般人吃上两块, 便会觉得噎人,可少年浑然不觉, 不过一会功夫就扫光了一个盘子。

    他一边擦掉嘴边的碎屑, 一边将方才掉在地上的芭蕉叶捡起, 将剩余的糕点倒进去。

    拾辍好东西后,他抬头望向苏洛洛, 嘴角扬起一抹顽劣的笑意:“姐姐, 不如你选我吧。”

    “等到他们俩死了,我就是首选的继承人,我能保证让姐姐和那些人平安离开蛮族领地, 而且我对灵族没有兴趣。”

    苏洛洛冷笑:“你们兄弟三人倒是如出一辙,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肃野眼角弯弯:“姐姐那么聪明,自己定有盘算吧。”

    -

    苏洛洛彻夜未眠, 反复研究凌云志给的图纸。

    蛮族虽然强盛,但还只能勉强达到一个国的规模,主要共三座城池,而她现在所居正是主城中心。

    哈旦毋庸置疑必须死,根据凌云志整合的信息,过往百年间, 蛮族一共向灵族发动过近二十次战争,哈旦不过继位十余年,亲自领兵就占了一大半。

    阿兹万和他相比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他的野心比起他哥哥更甚。

    脑海中突然浮现肃野无辜的眼神,分明着弑兄算计之事,却一脸纯真无邪。

    他的城府比起他那两位哥哥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任由被他牵着鼻子走,最后定会被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些天苏洛洛一直以熟悉城中环境为借口,和裴恣他们传递消息。

    裴恣告诉她,哈旦为了此次能够彻底杀死阿兹万,在城外布下了至少五千射手,以及三万精兵。

    苏洛洛陷入了沉思,若是这般,他们很难做到全身而退。

    在计划的前一天晚上,裴恣特地跑了一趟宫中,给她传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促使她推翻了所有的计划。

    -

    这几天中,哈旦曾数次来寻过她,对外表现出一副很是欢喜她的模样,等到暗地里阿兹万的人离开后,就开始卸下伪装。

    哈旦几次询问她考虑如何,并和她加大筹码,苏洛洛并未直接松口,而是犹犹豫豫一脸为难地答应了。

    很快就到了大婚那天,苏洛洛被人带去梳妆扮,婢女们在屋中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她一人就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人儿。

    虽然哈旦明知只是演戏,但功夫却下了十足,苏洛洛低眸望着嫁衣上的金丝刺绣。

    ——这些可都是上好的料子。

    蛮族所出地界干旱炎热,几乎不产桑丝麻,所有的用料只怕都是在侵占其他部族时抢来的。

    沉甸甸的凤冠压得苏洛洛脖子疼,趁着旁人不注意,她又偷偷拆了几个发钗,这才勉强适应。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门外传来一个沉闷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除了哈旦就不会再有别人了。

    婢女们见势纷纷低头退下。

    比起阿兹万,哈旦倒是多了几个心眼,此处看似并无旁人,可他依旧装作一副很是欢喜的模样。

    直到屋外那棵老樟树上传来一阵几乎可以微不可闻的声响,哈旦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已经走了。”

    苏洛洛面上的情绪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下面还要怎么做。”

    “等会儿会有人引你到前殿,届时蛮族上下百姓都会来围观,还望圣女大人不要掉链子——”他话中意味深长。

    苏洛洛仿若未闻,只是惴惴不安地问:“你会替我将议和书送入灵族吗?”

    哈旦眼中划过一丝轻蔑:“我哈旦自然一言九鼎。”

    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卷,苏洛洛接过,上面确实将前几日他答应自己的每一个条件都写上了,左下角还盖着他公务红印。

    可惜就算拿到这张纸又如能何,面对孱弱的灵族,他可以随时毁约。

    苏洛洛心叹一声,面上一副压抑着欢喜的模样。她心翼翼将东西合上,递还给他:“还望族长话算数。”

    哈旦看眼的眼神依旧带着一丝轻蔑:“我答应圣女的事情自然会做到,只是圣女也应该有诚意才对……”

    “我已经根据圣女所将东西带过来了。”

    苏洛洛立马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灵族圣女身藏冰蚕蛊之事,若非陶元偷听到,他们谁也不会料到。

    但在蛮族这几个兄弟之间却不是什么秘密。

    冰蚕蛊宿主的血液中含有剧毒,若是沾上一滴,都是必死无疑。

    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破解的法子。

    若是提前让鬼针木与冰蚕蛊宿主的血液混合服下,就能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对人体无害。

    可将鬼针木单独拿出也是一种剧毒的草药。

    苏洛洛最开始便着这个主意。她并非圣女本人,更不可能有什么冰蚕蛊,若哈旦喝下那份仅含鬼针木的毒酒,定会毒发身亡。

    “圣女,我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但为了避免出岔子,还请圣女,先与我演示一遍。”

    苏洛洛定定地望着他。

    “别那么紧张。”哈旦轻笑,“只是割出一道伤口,冰蚕蛊发狂至少也需半个时辰,这些时间足够了。”

    苏洛洛眼睫微颤,算是默认。

    哈旦朝门口望了一眼,很快一名婢女带着托案呈上酒壶。

    瞧清那人的面容后,苏洛洛的呼吸稍一停滞。

    虞几清怎么来了?

    碍于哈旦在场,苏洛洛立马掩下眸中的情绪,硬着头皮以灵力在指腹划出一道伤痕。

    哈旦握着酒盏,眼中暗潮涌动。

    “不如圣女替我喝了这杯酒如何?”

    苏洛洛知道哈旦不信她。她安静地垂下目光:“鬼针木与冰蚕蛊相克,你若想大婚时,拖具死尸去,也并非不可。”

    哈旦大笑一声:“也并非不可。不过——”

    他意味不明地瞧了她一眼,“圣女还是多活些时辰吧。”

    哈旦想要试探,自然不会以身涉险,他向一旁低头敛眉的虞几清招了招手。

    “你来。”

    苏洛洛的呼吸微促了几分,额上立马沁出了冷汗。

    “是。”虞几清缓缓抬头,放下手中的托案。

    两人的目光不经意对视,虞几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苏洛洛只能强忍下心中躁动,安静地站在原地。

    哈旦命令道:“把这杯酒喝了。”

    虞几清从善如流,将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哈旦摸着下巴,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荡,似乎想要寻出什么异样。

    可让他失望的是,一炷香过去了,眼前的“婢女”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如此一来,哈旦也算彻底放下了心,叮嘱一句让她等到屋外钟声敲响就将圣女带出去后,他便离开了。

    确认哈旦彻底走远以后,苏洛洛神色瞬变,立马关上门。

    她转身,话中满是担忧:“你怎么来了。”

    虞几清紧绷的身体,也在一瞬放松了下来,她立马点了身上的几个穴位,将毒酒吐出。

    苏洛洛顺势就将桌上的茶水递给她漱口。

    虽然毒酒并未咽下,但仍有几分毒素渗入了体内,虞几清的面色有些苍白。

    “几清姐,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没事,吞几颗解毒丸就可以了。”

    “可……”

    虞几清抬头看了一眼门外,一把握住她的手,严肃道:“洛洛,若是方才唤作其他人,你知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危险!你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们?”

    苏洛洛满脸愧疚,关于以鬼针木毒杀哈旦的计划,她的确没有透露出去。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算,附近的人都被哈旦赶走了,若是被他发现了其中,大不了就直接将他强行拖入虚空困一阵子,自己则改变样貌,化成他的模样出去。

    虞几清轻叹一声:“对付哈旦一事,如今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阿兹万那边……”

    苏洛洛赶忙道:“只要哈旦一死,我便会将他所做的事情抖出来,自然会有人对付他……”

    只是……她心中仍有不安。

    门外很快响起了敲锣鼓的声音,苏洛洛皱了皱眉,虞几清迅速起身,低声道:“裴恣他这几日也在寻求全身而退的办法,我们定会将你平安带出去的。”

    苏洛洛满脸愧疚:“要来蛮族是我一人的算,若非是我,你们也不用这般……”

    “若是你不来,我也会来的。这件事事关三界局势,你其实不必将所有的责任担在自己肩上——”

    苏洛洛诧异抬眸,对上虞几清安抚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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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几清一路搀扶,将她送至前殿,很快便有人叫她们离开了。

    临行前苏洛洛偷偷递给她了一样东西。

    手中之物摸起来极为怪异,似乎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制成,虞几清不解地望了她一眼,苏洛洛悄悄摇了摇头。她立马将东西收好,跟随婢女们一起离开了。

    很快,苏洛洛就瞧见她换了身衣服混入了高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蛮族成婚礼与其他部族不同,他们无须跪拜礼,只需到这祭台上当着众人的面饮下混入二人血液的合卺酒,就算礼成。

    因为事先就已试探,是以哈旦对呈上的酒并无太多怀疑,直接一饮而尽。

    对于苏洛洛当着他的面顺势倒掉酒水的动作,哈旦也没多什么,只是当她不想死得太快,做最后的挣扎。

    毕竟在他眼中,苏洛洛与一个死人也并无什么区别了。

    眼看多年来扎在心中的那根刺终于要被拔除,哈旦对她也宽容了几分,他戏谑道:“想必圣女所剩时间不多了,走之前总该让你看场好戏。”

    扫了眼台下毫不知情纷纷庆贺的百姓,哈旦微微侧面,嘴角扬起一抹傲慢的笑意,“圣女,请吧——”

    苏洛洛沉默着跟上了他的背影,心中一边暗自数着他的脚步: “六、七……”

    “……十。”

    “砰——”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哈旦身体倾斜,倏地滚下了石阶,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