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火药 唯独只有陶元不太对劲。

A+A-

    蛮族一行就算彻底落下帷幕, 几人在两天内相继清醒,唯独苏洛洛一直不见苏醒的迹象。

    虞几清虽不是药修,但毕竟出自药王谷, 最基础的把脉还是会一些。

    面对众人急切的目光, 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只是睡着了。”

    “……”

    从入蛮族之后, 素来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虽然在书中度过了两年的时间,但之前一直都待在天墟宗内, 并未有太大的危机。此次行事她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每一步都是心惊胆战。

    她太累了。

    可就算诊脉时呼吸脉搏平稳, 但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也让人心有不安, 学宫中几人轮流看守照顾,其中跑得最勤的当属裴恣。

    眼看又到了一日的饭点, 沫沫端着饭菜疾步而行, “蹭”地一声跑进了屋中,生怕将东西都倒了。

    “裴大哥,可以吃饭啦。”

    少年的目光轻轻落在桌子的饭菜上, 抿唇:“谢谢。”

    姑娘双手别在背后, 绞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沫沫没能帮上忙, 能做的只有这些事情啦!”

    沫沫趴在床头伸着脖子看了眼苏洛洛的情况,看起来极为乖巧。

    所有人中只有裴大哥的话最少,平日二人相处交谈也不多。本以为话题会就此结束,不想少年却摇头道,“那日我们能够从易宁师兄手中逃脱,将圣女带回你功不可没。”

    他声音放轻, “你无需自谦。”

    姑娘先是愣了愣,突然眉飞色舞,一副很高兴的模样:“那裴大哥的意思是,沫沫也很有用吗?”

    “嗯。”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先天,就连天赋最差的修士对她来也难以企及,只是一个炼气期就让她耗费无数心神,而且她领悟能力又不高,之前在族内的时候很多人都嫌她又笨又没用。

    沫沫一听有人夸她立马高兴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自顾自高兴了一会,姑娘突然抬头瞧见了裴恣苍白的面色,突然想起昨日凌大哥抓着她吹嘘二人在蛮族领地的战绩。

    她隐隐有些忧虑:“裴大哥,你的伤还没好吗?”

    姑娘耸了耸鼻尖,环顾一圈,抓起身侧的刀。

    裴恣眼皮一跳,立马出手制止,或许是因为动作牵连伤口的缘故,他轻咳了几声。

    “不用。”他沉声道。

    姑娘眨了眨眼:“可是都那么久了,凌大哥他看起来都好得差不多了……”

    “这种伤口过几天就会好的,用药就可以了。”

    沫沫满不在乎:“反正我的血可以治百病,而且我划出的伤口也好得很快的……”

    从前苏洛洛就千方百计和她叮嘱不准随意放血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可她一直都是乖巧点头,满口答应,如今一看似乎根本没听进去。

    裴恣轻叹一声。

    “可是沫沫只想有用一些……”沫沫声嘟囔着。

    他素来是不会安慰人的,看着沫沫低落的模样,裴恣微微出神,如果此时换做师姐,她会如何……?

    少年垂下眼帘,轻声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你虽为不死族遗民,但终究也是人的躯体,不要随便再去放血了。”

    姑娘眨巴着眼,甜甜一笑,似乎发现了新大陆。她捧着脸:“裴大哥,你连的话都和洛姐姐一样欸——”

    裴恣的神情似有些局促:“是吗?”

    沫沫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前洛姐姐也是和我那么的!”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一个人坐在桌前,就这么傻笑起来。

    恰在这时虞几清刚从外面回来,瞧着她傻里傻气的模样,她忍不住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沫沫眼角弯弯,摇头晃脑地:“清姐姐,我在想我们学宫真好……”

    “所有人都好。”她笑容又暖又甜,“从前族人和我外面的人可坏了,所有人都会惦记我的血,可是学宫大家都不会——”

    这般稚气的话语停在裴恣耳中,也觉得有几分娇憨得可爱,再者她年纪本就,让人不自觉就会将她当做妹妹。他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抬头却见虞几清的神情似乎有些僵硬。

    “是、是吗?”虞几清满脸都显得不自在,而后立马转开了话题,“易宁师兄方才,让我们下午就要将之前缺的功课补回来。”

    少年眉头轻蹙,虽然和虞几清接触得并不多,但在他的印象中,从前似乎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一听要上课,姑娘立马拉下脸,抱着虞几清的胳膊去学堂补作业。

    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裴恣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

    入夜,沫沫将所有落下的功课都补完后,伸了个懒腰,一蹦一跳就往斋舍的方向走,穿过庭院时正巧碰上了姜师姐和灵族圣女。

    二人坐在亭子里似乎在聊些什么,瞧她们有事,姑娘心想也不去扰她们了,刚抬步准备走,却听到亭中传来了圣女的声音:

    “明日我便要离开了,那样东西我已经交予易宁师父了。你……当真不悔吗?”

    姜师姐熟练地将掉出的舌头塞了回去。前几个月才新缝,又松了。

    “十多年前就做好觉悟了,没有什么悔不悔的。”虽然举动诡异,但姜婉箐话的语调一向温和。

    圣女皱了皱眉:“可这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不慎,就会灰飞烟灭的——”

    姜师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大概是因为看久了的缘故,那张青灰的面孔,以及皮肤上缝纫的红线,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比起没有这样东西,要好很多了。”姜师姐叹了一声,“你吧。”

    “回去后你算怎么办?”

    她迟疑片刻,“哥哥知道定会责罚我的,但是——”

    “无论怎么样,他都会护我的。”

    姜婉箐的目光一片温柔:“那样不是很好吗?”

    “大概吧。”

    圣女叹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对于自己昏迷后的情况她七七八八了解得差不多了。

    对于那日的事她也有听闻:“我听易宁师父,其实在学宫那天你本可以拦住苏洛洛他们去劫我的,为何你……”

    毕竟,她和十多年前的她做得都是同一样事情。

    从到学宫以后,她才知道易宁师父与她交易,就是为了这位她自儿时就崇敬的九黎帝女。

    她想得到她的肯定。

    姜婉箐笑了笑,抬头望月:“那时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与选择,从来没有人强制我什么,但是你不同——”

    “冰蚕蛊只能在婴孩时期种下,应该是一方血亲为你做的决定吧?”

    她点头:“是阿娘。灵族战乱,百姓困苦。阿娘对蛮族恨之入骨,但却因为实力悬殊,一直不得结果。是以她给我种下了冰蚕蛊,希望我有一天能够毒杀血仇。”

    圣女声音一顿,“她从便教我为灵族献身,让我怜爱族中百姓。”

    “——就算放弃一切。”

    “从前,你的事也是阿娘于我听的。”

    姜婉箐眼眸微转,轻叹一声。

    “后来因为兵马短缺,阿娘跟着哥哥一起上了战场,但是阿娘一去不返。他们在她的尸身上寻到了一封给我的书信。”

    “我以为阿娘定是想要我去刺杀蛮族首领,无论是什么手段。但是阿娘却——”

    “她后悔了。”

    “哥哥知道这件事后大怒,不许我离开灵族半步。”圣女揉了揉鼻子,继续道,“可是哥哥他一人担负着整个灵族兴亡的责任,所以……”

    至于后面圣女了什么,沫沫已经听不太清了,她满脑子只有“灰飞烟灭”四个字。

    姜师姐她真的就要离开了吗?

    思及这里,姑娘一脸失魂落魄,蹲在庭院的假山后抱膝发呆。

    可她一点也不想姜师姐走。

    姑娘正缩在角落里神游,突然被一人的呼唤叫回了神。

    如今万事大吉,陶皇子的心情也愈来愈发,恢复了以往没心没肺的模样。他溜达着去鸡圈给石头加了把米后,一边哼着曲,一边往回赶。

    虽然脑瓜子不够聪明,但眼睛却极为好使,摸着黑竟然也能发现躲在假山后的沫沫。

    此时圣女和姜师姐早已离去。陶皇子一脸疑惑地张望了一番,连个鬼影都没瞧到。

    他凑近:“沫沫,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干什么?”

    姑娘回了神,立马擦掉眼泪:“我、我没事。”

    陶元平日没个正形,唯独在沫沫面前会稍微收敛,掘地三尺挖出自己那几乎低微到不存在的责任感。

    不过,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前段时间他企图带坏沫沫,被苏洛洛揍了一顿。

    最后终于老实了。

    沫沫本就藏不住事,高兴难过都写在脸上,陶皇子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在他的一再追问下,姑娘支支吾吾地将那日在浮玉山听到的全都告诉他了……

    -

    第二日,圣女被灵族派来的人马接走,而苏洛洛也终于醒了。

    众人紧绷的情绪终于有所放松,而学宫也一如往常授课教学。

    唯独只有陶元不太对劲。

    平日里,他虽最喜欢与和尚抬杠,但顶多两句,等和尚瞪他后,就立马噤声了。

    可这回苏洛洛却发现陶元跟吃了火药似的,和尚一句,他能回怼十句。

    而且杠点清奇,和尚被气得半死。

    以至于他们大半堂课什么也没学到,光听着两人互骂了。

    最初苏洛洛还会劝几句,而后发现根本没用,干脆闭嘴了,等着两人骂累了自己歇息。

    只是,一个陶元堪比十只鸭子,和尚的嗓门又宛如洪钟,吵得她脑仁疼。

    裴恣见势从课本中探出脑袋,伸手递出一样东西,他的目光认真而又诚恳:“隔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