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千里夺夫路
秦涓不禁问道:“你和博博怒也算是青梅竹马, 你难道不了解博博怒吗?”
曰曰听到这里难免恼怒:“谁他娘的和他青梅竹马,他大我一大截呢,他和万溪青梅竹马才对, 我六岁还在斡难河的时候他都九岁十岁了,完全玩不到一处去了, 仗着他个子高,已经瞧不起我们这些个子的, 他都和那些大人去玩了。”
“再等我长大了, 也已经远离斡难河了。”
“那万溪与他同龄, 他了解博博怒吗?”秦涓再问。
“应该吧, 或者也不了解, 博博怒那家伙从十二岁起就开始留恋花丛, 经常不着家的,万溪估计一年到头也碰不到他几次。”曰曰撑着下巴,“你瞧啊东河郎君博博怒, 这东河指的是怯绿连河以东,那里勾栏花街多, 他经常去那里便得了一个这样的名号,而那时万溪是在大斡耳朵城内的, 他俩应该不会常在一起至多万溪那货会去找博博怒借钱。”
秦涓不禁皱起眉又问:“万溪和狐狐是不是师兄弟?他们可是青梅竹马?”
且万溪和狐狐年岁相当。
“呀,这么一确实是啊, 都是耶律丞相教出来的弟子, 不过这耶律丞相的学生何其之多, 但衣钵传人只有伯牙兀狐狐一个,所以万溪和狐狐的交情还是很难,但我和万溪认识的时候没听过他提及狐狐。”曰曰解释道。
闻言, 秦涓又有些疑惑了。
垂眸沉思一番之后他仍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万溪和狐狐不光认识且暗中有联系才合理。
曰曰忽然道:“我父王在时曾对我,这世上能看懂天下棋局的只有伯牙兀氏的家主一人,所以他死前对我可以使计逼迫狐狐出手,他还若狐狐卷入其中,天下大局便也能定出大致的形状了。可是,现在,连狐狐都不知去了何处……”
“狐狐知道很多事,但他是不会对别人的。父王狐狐知天下若给他条件也能治天下,狐狐这样的人要为一个空前绝后的帝王所用,便能让这支离破碎的山河一统。”
“他不想。”秦涓低沉的声音断了曰曰的话。
曰曰微微吃惊的看向他。
“或许他心中已明了天下大致的局势,可他不想,他不想见浮尸遍野,不想见草原上的血比天边的落日还红,所以他从西征的大军中回来了,他也许有想过山河会一统,他也许会想过百姓安居百废待兴……可是他最终还是放下了,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乱世至少还要持续几十年……”秦涓坚毅的眸光落在曰曰脸上,他的声音也亦如他的眸光,“他有太多人要保护,就意味着有太多人要失去,从他失去伯牙兀氏的家臣的时候,他就对大都失望,对自己失望了……他想要的山河不是这样的,山河一统,他的亲人不在了,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片苍白。他不会在乎了,棋局未定,他先已弃子,你明白了吗。”
曰曰久久的愣在原地,各方的消息都没有听到伯牙兀狐狐的下落,狐狐和伯牙兀氏原来的家主一样,消失在了广袤无垠的原野。
五年前,伯牙兀氏的家主也是这样,消失的了无踪影。任凭窝阔台汗派出无数人去寻找,也未曾听到蛛丝。
曰曰似乎是明白了,又似懂非懂,若他父王骗了他……这世上他又该信谁。
他的父王又为何要骗他。
伯牙兀氏的零落,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又或许是高位者的授意。
他们所看到的皆是皮毛之表……
是夜,夏州当地官员宴请大永王一行。
夏州官员对曰曰的到来是欢迎的,因为他们太清楚处于沙漠中的夏州,兵马稀少,物质稀少,夏州不会引起这位王爷的心思,他们知道交恶不如交善还不若和这位王爷先搞好关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这王爷要是发达了,谁又的准呢。
这夜,感受到了夏州人的热情。篝火从天将黑时开始,至次日黎明破晓也未熄灭。
一夜的欢舞,阿奕噶嗓子都唱哑了。
极布扎喝得烂醉如泥,松蛮跳了大半夜的舞,直到短腿跳的蹬不动了,才被奴才抱到营帐里呼呼大睡。
秦涓长这么大没有这么玩闹过,夏州的官兵可算是让他开了眼界,一群大男人比姑娘们还能跳还能唱。
更好玩的是阿奕噶不知是哪里不对劲和他们比起唱歌来,这下好了,次日一开口话声音都听不到了……
一大清早,从内到外,躺了一大排,只有秦涓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河边洗了一把脸。
若是现在有人攻进夏州城,估摸着他们都是被俘虏的命。
洗了脸,吹了一会儿凉风,人也清醒了不少。
这一条河穿过夏州城城南,其实夏州城不是四面都环绕沙漠。
城北城南城西走一段路就能见到沙漠,城西离沙漠还有一段的距离。
也许是因为城内有几条河供人们生存,于是这里有了最开始的村落,之后发展成了城镇,形成了现在具有一定规模的夏州城。
夏州城中百姓近万人,军民混居。这里还保留着西夏王朝时期的传统甚至装束。
偶尔路过某处还能看到楔形的西夏文字,听到一些着西夏话的西夏族人。
这里的女子肤白,有着中原女子的特征,却又生的浓眉大眼。
那日他们的军队骑马进城时,女人们会将手中五颜六色的彩绳抛向他们,当骑兵们回头时,她们有人掩面而笑,有人扭头逃走。
与别处的女人对将士们稍有不同,这一处的女人没有排斥他们,甚至表示出一种友好。
这一日,秦涓褪下一身戎装,卸掉了面具,背着松蛮往城中而去。
他得了半旬的休假,可以带着松蛮在城中玩个够。
或许是曰曰害怕若蒙与宋战事扩大,对秦涓来这样的休假便不会再有了。
出门前阿奕噶给了他一袋子的银豆,能够他给松蛮买好多东西了。
“哥哥,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面馆,狐球儿好渴……”松蛮抱着他的大腿撒起娇来。
秦涓不知他这招是找谁学的,反正松蛮对他一使这招,他保证走不动路了,要什么给什么……
近六月,天气微热,正午的夏州城内风少,确实有些燥热。
秦涓:“前面应该会有集市。”
没走多远摊贩越来越多了,秦涓在瓜果摊前停下,买了刀切凉瓜果,他将碗递给松蛮,摸出钱袋给贩钱。
松蛮渴极了,接过来大口就吃。
秦涓低着头取出银豆,贩笑道:“这是你儿子?真可爱。”
秦涓将银豆给他,贩这才看清他的脸,显而易见这人都还只是个孩子,又怎能生出这么大的孩子,不过是因为这孩子身量高罢了。
贩连忙道:“抱歉啊,是我搞错了。”
“没事的。”
“一粒银豆是三碗。”贩将瓜果摆在他面前。
秦涓端过瓜果,低头吃了起来。
松蛮吃的很快,一碗切瓜很快见底,没觉得解渴便伸手来讨。
秦涓将剩下的一碗倒进他的碗里,松蛮咧嘴一笑,又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快吃完的时候,突然见不远处的集市大门口,有许多人围着一处。
“咦,那是什么……”松蛮好奇的问道,也许是因为吃饱了,剩下的瓜果也不想吃了。
秦涓皱着眉,哼道:“狐球儿不乖,浪费东西不好。”
松蛮委屈道:“可我吃不下了。”
“不是因为吃不下,你是想去看热闹,若真吃不下,我们在这里坐上一刻钟下一刻钟你再将剩下的食物吃完,这样可行?”秦涓眼皮都未抬,平静的道。
松蛮都快哭了:“我以前剩下食物,极布扎都不我的,哥哥坏……”
“我不管你以前,现在你跟着我,再者食物有多珍贵,你知道吗。将来我们住在河西以西,那里和这夏州城一样到处都是沙漠,那里的瓜果和这里一样的昂贵,不是因为要多少银子,是因为根本种不出来,狐球儿你能明白吗。”
松蛮张嘴就想哭,秦涓抿唇:“不准哭。”
松蛮想哭又不敢哭,一时间他的样子颇为可怜,一旁的贩都有些动容了,想上前来“劝架”却被秦涓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他擦了一把汗,他还是老老实实卖瓜果吧。
秦涓很想告知松蛮,等待他们的前路,是不尽的风沙,艰苦的坏境,恶劣的气候。
松蛮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却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他明白秦涓哥哥是为他好的,他再也不敢浪费了。
他不是吃不完,他就是好奇那边发生了什么,这才一会儿就聚集了那么多人……
松蛮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埋头将碗里剩下的瓜果全吃干净,擦干眼泪看向秦涓。
秦涓到底是心疼死了,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狐球儿,你是最棒的。”
“呜呜,哥哥,狐球儿不想哥哥生气,狐球儿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松蛮抱住他,将脸蛋埋在他的怀中。
秦涓抱起他,柔声道:“我带你去集市看看。”
松蛮抱住他的脖子,这一刻,他只想哥哥能永远的陪在他的身边。
这一刻,他以为的永远是很久很久,他经历过一次刻骨的分离,所以他再也不想体会那样的难受,他只想一觉醒来,亲人都还在。
集市门口来了几个外乡人,表演着他们从没有见过的绝活,所以一时间集市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不时的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从最里面传出来。
连秦涓都被勾起了兴趣,带着松蛮往人群里面挤。
“哥哥,你让狐球儿骑你的马马,就能看到里头了呀!”松蛮抓住他胸口的衣裳道。
骑马马?
秦涓缓了一会儿才明白,儿时他也干过,坐在爹爹的肩膀上,短腿被爹爹扶着,揪着爹爹的发髻。
原来这个还有名,叫骑马马……
秦涓扶着他,松蛮麻利的爬上他的肩膀,这可吓惨了他,松蛮坐稳当了,他才放下心来。
“哥哥,你再往里面挤挤,狐球儿就快看到了。”
松蛮边,秦涓听话的往里头挤。
“看到了,有一个人躺在凳子上,胸口放着好厚的一块石板,还有一人手中拿着一个大锤子……”松蛮口齿不清的解释着。
秦涓一听,熟悉的感觉立刻回来了,他脱口而出:“这是胸口碎大石。”
以前在江左,桥的对面,只要农闲的时候就会有杂艺班子的人过来表演,一年夏天至少有五六次能看到。
因为他们那里商户多,赏的人多,所以卖命的杂艺经常上演。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围的人山人海,孩子们往往很难挤进去。
一旦遇到赏高的,卖艺的会拼了命的玩,好在那时也没听过玩出人命的事。
这时,围观的呼声更高了,应该是来了个夏州城的富商大贾。
这大商的什么,秦涓都听不懂,像是色目人。
有明白的人帮忙翻译了一下,是能加到三块大石就赏他们一大锭马蹄银。
大商这么一,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开始沸腾了,毕竟好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大锭马蹄银。
秦涓站的远看不到现在卖艺的人用的是多厚的石头,只听松蛮在头顶上比划:“好大好大的石头,比极布扎的大腿还粗。”
“……”秦涓表示他真的不知道极布扎的大腿有多粗来着。
“这位老爷,我们的石头比别的艺班要厚几倍不止,三块不行的,我们两块大石谈妥行不?”
话的人是个汉人,还带着江左一带的口音。
不知怎么秦涓开始奋力的往人群里头挤。
当他挤到了最前面的一排,看到就在眼前的艺班子,却…
他突然失落无比的站在这里,周围的喧闹与欢呼声,变得空洞又苍白。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遗忘这么多。
匆匆忙忙的过来了,努力的活过,却又遗忘了,在不停的捡起,也在不停的失去。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
终于,也遗落了,最初时的那个孩子。
“怎么,你们不敢吗?年都不一定能赚得到哦。”大商将马蹄银拿在手中,言辞淡淡,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围观的百姓里也有人开始起哄:“想看三块大石,快答应了吧!干!”
“干!”
有人起哄便有人响应,就连松蛮都跟着他们握拳喊:“干!”
商人的马蹄银诱惑这么大,围观的百姓呼声这么高,艺班的老大又如何不动了心思。
他看向躺在长凳上的男人,眼神示意。
三块大石太厚了,男人显然不愿意,况且办砸了还会砸了艺班自己的招牌。
男人摇头,表示不愿意。
艺班的老大似乎是有些生气,想赚这五十两银子,毕竟他们走南闯北一直在城镇里混,没见过这么阔绰的大商。
那老大走过去同男人好话,的是吴地方言,连秦涓都听不明白。
不知怎么那个男人答应了,当艺班两个学徒在男人胸口加石头的时候,围观的百姓已叫好起来。
只有艺班的老大一脸凝重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担忧的看着这处。
那大商还让他的手下过去检查了大石块是不是真东西,检查好了才将那一锭马蹄银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表示他们双方的诚意。
秦涓明显感受到,当第二块大石块被两个学徒抬上男人的胸口时,男人已经支撑不住了。
若是真的内力底子很好的杂技师傅,他们会去大城里游演,又何必在这种城里招摇过市……
所以秦涓此刻已确定了,男人受不住三块大石,或许两块都是极限了。
当第三块大石压上来的时候,男人的脸颊上的血色在猛退一瞬之后,又面部充血……
秦涓目光一黯,不行的,这样恐怕会玩出人命来的。
两个学徒询问那个男人受不受的住,男人没有话,秦涓都怀疑是这男人压根没有力气话了。
围观人的呼声盖过了他们的对话,当提着大锤的壮汉走过来,在看场中间挥动起大锤的时候,呼声更高了……
摆锤,也是吸引围观者的一道把式,看到这里秦涓都还有印象。
摆锤的壮汉缩短了时间,应该是知道三块大石光是压在胸口都能压死人……
还不如早点结束来个痛快。
秦涓看着壮汉走过去了,终于他有些忍不住了,喊道:“这个……会死人的。”
没有人在乎他这一句,他这一句话很快被欢呼声淹没了。
秦涓不忍再看,那壮汉一锤子下去的时候,突然石头裂开了。
秦涓的眼睛睁大了,他压根就没有听到锤子下去的声音,他相信围观的很多人和他一样。
可是尽管如此,还是盖不住欢呼声,也是这一刻,一块细的石子从看场的长凳处滚到了他的脚边,这一瞬,他突然明白了。
不知怎么,他觉得很眼熟,他扶稳了松蛮追了上去。
身后是商人与艺班子的人喋喋不休的争论,还有围观看客的笑声。
那个人骑着马,速度快了点,因为集市喧闹,人多好掩护,秦涓没有追上。
松蛮:“哥哥在追谁?”
“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路过。”
太快了,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只是觉得身影熟悉。
回来的时候经过集市,艺班正在收摊,听路人商人的一锭马蹄银还是归了艺班,但许多人都他们没有看到锤子砸下去……
艺班在此地坏了名声,算连夜走人。
如果是这样,秦涓想他现在去听艺班子的人来自哪里,他们还会告知他实情吗?毕竟谁都不想在外地给家乡抹黑。
可是,忍不住的,秦涓还是上前询问,用的是久违了的汉话。
六岁以后,他的汉话汉字是女真人教的,带上了金国的口音。
艺班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许久才对他:“来自平江府。”
平江府在宋国都城临安府以北,平江府是大城,秦涓是不相信的,或者他们应该是来自平江府下面的县城,或者村子。
秦涓想了想问他们:“你们应该去过很多地方,知道曲水桥吗?”
他家门前不远,有一座桥,就是他记忆里时常出现的那座桥,好像是叫曲水桥,又好像是叫曲桥,他能记住的,只有这么多了。
艺班的人摇头。
那个摆锤的壮汉告诉他:“我听过的好多桥都叫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你的是哪个。”
秦涓一听猛地看向他:“在江左,那个桥不算大,但是工艺很好,桥面和桥梁侧面是精雕细刻的花卉……”
他能记得的只有这么多了,他之所以能记一座桥记得这么深,还是因为记忆里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桥。
壮汉想了半天,恨不得挠头:“我记忆里好像没见过……又或者见过吧但我一个粗人也不会注意到桥面上的花纹去啊,走桥也不过是为了过河,谁会仔细看这些呢……但是江左真的有好多叫曲水桥的地方,若一个一个问肯定是能问到的,兄弟,你是在听什么人吧?”
秦涓猛地点头,他的唇瓣在颤抖,不知怎么,一时间他甚至开不了口,不出一句话来。
失落的情绪要将他淹没了,许久之后,当松蛮肉乎乎的手掌突然贴上他的脸颊,他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是,找人……找重要的人。”他颤声答道。
这些人里有秦谷、祖母……还有幼崽时的自己,年轻时的爹娘。
“这可难办了,就平江府吧,叫曲水的地方我知道的就有七处,更何况江左那么大,叫曲水的,带上曲字的,肯定更多了,我劝你,若是能回宋国,以后报官找吧,快的话三年五载应该能有点消息……这乱世啊,若是丢了人,真的很难了。”壮汉也替他感到难过。
“多谢您了……”
他对艺班的人深深作揖。
至少,能在离江左千里之外的地方,听到一丝乡音,对他来,已是恩赐。
他转身离去,颀长的身影在这夏日里,却有几分瑟瑟意味。
松蛮回首对着这些人挥挥胖手。
那群人愣了一下,对他作揖道别。
次日,秦涓带着松蛮再出现在集市里,卖瓜果的贩告诉他艺班的人往西走了,听是要去西平府,还他们是在攒够银子回宋国去。
现在回宋国的船很少,但只要银子给的足,还是有人愿意冒险的。
在瓜果摊逗留了一会儿后,秦涓带松蛮去找面馆,昨日失约,今日他答应过松蛮要补偿的。
进入市集内,终于寻到了一家面馆。
“米粉是什么,也是面吗?”
若不是松蛮念叨出来,秦涓都未曾注意到这里还有米粉卖。
“要吃吗?”秦涓领他进去。
“嗯。”松蛮点头,进去后找了一个位置坐着。
这家面馆很大有里里外外三大间,内外都是客人。
难怪夏州城面馆少,市集中心有这样一家大面馆把生意都招揽去了。
叫来跑堂点了两碗米粉,正等着的时候,松蛮似乎是注意到了最里间一处角落里坐着的人……
松蛮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好半天才对秦涓道:“哥哥……我好像看到那个叫万溪的大人了……”
秦涓一听猛地顺着松蛮的目光看过去。
里间角落处靠窗坐着的黄衫少年,不是万溪那厮又是谁?
秦涓猛地站起来,松蛮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
因为秦涓气场过于强烈,看到他的都给他让道。
就连正在吃面的万溪也感觉到不对劲,看了过来。
这一看就看到那正龇着牙的狼崽朝他走来。
万溪第一反应是想翻窗跑,但又想,他跑什么?这岂不是做贼心虚?
这么一想他反倒是更淡然自若了,展开手边的扇子摇了摇。
在秦涓站在他面前的那刻,他低声且快速的道:“有话快,完快滚,我出来办事,别给我暴露了。”
秦涓“哼”了一声,看向松蛮,松蛮立刻会意,坐在万溪对面的长凳上。
秦涓摸摸他的头,跟着坐下
万溪肺都要气炸了,想走,却被秦涓抓住了手腕:“看来昨日你就到了,哦,不对,可能更早。”
他声音轻柔,语气却不怎么好。
万溪想甩开他的手,却又不好幅度太大,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也是这个时候秦涓才知这个万溪内力底子深厚,原来都是装的,表面一介文官,实际不然。
也难怪那日南古造反,万溪在大街上三招破了他的攻势将他绑走……他当时就怀疑过,一直没有证据。
现在确定了,万溪的武功不会弱,昨日万溪一粒石子能碎掉三块大石,此人不万里挑一,也应当是百里挑一的。
这么厉害的人物,年纪又轻,应该是从培养的,再者他又是狐狐的师兄弟……从这里是不是可以推测,狐狐的功夫应当是与万溪相当的?
极有可能。
“来夏州做什么?可别来夏州就只是为了石子碎大石。”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万溪倒吸一口气,强忍着没吼出来,这崽种竟然昨日就注意到他了,看来他武功底子的事也瞒不住了。
万溪另一只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办事。”
“万大人这事也绝非是公事吧,自己的事?”秦涓挑眉。
万溪放下茶杯看向他,轻不可闻的声音道:“一个崽种管这么多?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
出乎意料的,秦涓松开他,万溪还以为他是怕了,崽种就这点能耐?
哪知秦涓另一只手上多了一道文书,他低声道:“大人这文书假的很,我刚认识夏州的大人不久,不若人让我将这文书交给他鉴定一下真伪吧?”
万溪看向他手中的文书,又看向放在手边上的包袱。
卧槽,这死崽种什么时候把他的包袱解开了?
“秦兄弟,凡事好商量……”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万溪蚊吟一般的声音传来:“刚才是我有毛病,不懂规矩……”
“啊?”秦涓侧着耳朵。
“秦涓你别太过分了!”万溪气的牙痒,恨不得拍桌。
“嗯,那你私造公文离开大都来夏州是为什么?嗯?”秦涓的目光变冷。
万溪想回他一句:关你屁事。
可接下来秦涓的话没把他吓得两腿一蹬,直接归西……
秦涓:“还是你知道伯牙兀狐狐的下落,不远百里过来见狐狐的?”
狼崽眯着眼,将万溪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
万溪着实有被吓到,但也只是吓到,他一个游走于朝野之中的人,怎可能被一个崽子拿捏。
崽种你是不想活了,啥事都想猜,不怕被灭口?
万溪抿唇一笑:“我为宋军伏击蒙军一事前来,与伯牙兀狐狐何干?”
秦涓愣住了,也正是他这一愣,万溪夺过他手中的假文书,拿起他的包袱。
秦涓眼疾手快的去抢,万溪对他大出手。
面馆里突然起来了,客人们都往外跑。
秦涓怕事情闹大对曰曰造成影响,没敢真的和万溪。
万溪给秦涓几记猛拳后翻窗骑马逃了。
“崽种,你还是太嫩了点!兵不厌诈!哈哈哈……”
“狗贼!”
秦涓咬牙追出去,万溪已经跑的没影子了。
秦涓和松蛮米粉没吃到,反倒面馆老板让他们赔了银子,还搓了一顿盘子……
曰曰找来的时候,那一大一就蹲在面馆门口给人洗盘子。
松蛮洗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丢人……
可是面馆老板了,钱是事,主要是让他们长记性,不能随意搞破坏,这种事是不对的,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免去洗盘子的惩罚,否则就去见官。
他们哪里敢去见官啊。
于是为了大永王的名声要紧,只得蹲在门口给人洗一盆子的盘子。
“呜呜呜……”松蛮哭倒不是因为洗盘子的活有多累,只是他从记事起就是伯牙兀家的少爷,没丢过这种人。
那些街坊都看着呢!太丢人了!
曰曰看着他两个,捧腹大笑,狼崽幽冷的目光扫过来,他才缓过来。
曰曰去找面馆老板,好在他一身寻常衣衫旁人也认不出他是谁。
是我儿子,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抱歉。”虽然着道歉的话,曰曰实在想笑,忍的嘴角都在抽搐。
面馆老板语重心长的对曰曰:“这孩子的时候就要教育好,你自然狠不下心来教育他们,今日我就做这个恶人帮你教育了,这事你也别管了,我不会报官的,你也别担心这个。”
曰曰觉得这老板忒不识抬举了,不过也不想闹大了,只得在面馆里等着。
秦涓沉默的搓完一盆子的盘子和碗,又去不远处的井边水来清洗了一遍,才作罢。
跑堂的过来检查,见摔碎了三个,都是松蛮不心弄碎的,跑堂正想骂,秦涓对跑堂是自己弄碎的。
秦涓知道今日松蛮已够伤自尊了,太多了,孩子承受不起,何况这是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少爷。
不期的,迎来跑堂一阵臭骂……
骂过之后,跑堂去给老板禀告,终于老板放他们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曰曰看着闷闷不乐的秦涓和松蛮,突然道:“要不我们去勾栏逛逛,听夏州的勾栏很好玩的。”
“勾栏?什么地方?”
“就是那种地方啦。”曰曰挑眉。
等两个憨憨跟着曰曰进了夏州城勾栏院,才终于明白了,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美……美人姐姐……我,我吃不下了……呜呜呜。”松蛮眼泪汪汪的被两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喂着吃的,不远处的曰曰也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喂着酒。
只有秦涓冷着一张脸坐在离他们一两米的位置。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当然那些姑娘看到他戴着一张吓人的面具,也不敢去招惹他啊。
再不远处的台子上,有几个唱着戏文的男男女女。
当然还有和他们一样过来听戏文的人。
听戏文可以,没必要叫姑娘过来吧?
这狗比……
让人过来喂点酒菜而已……自己没手么。秦涓已在心里骂了数十句。
曰曰就单纯只是好奇,而松蛮更是单纯,觉得美人姐姐们都好温柔,他一出生就没了爹娘,从就没阿娘疼爱,这会儿更多的是把这些美人姐姐当阿娘一般看待。
松蛮生的粉雕玉琢,姑娘们都喜欢他,还不时的有姑娘问他会不会唱歌。
松蛮红着脸点头,竟然大声唱起来草原上的童谣。
“……”秦涓顿觉这崽子也他娘的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情种的苗种啊!
都是谁养大的便像谁!
真不知道松蛮究竟是像了谁!
一段戏文结束了,倒是没听进去几句,满脑子都是松蛮的嚎叫声……
真奇怪那些姑娘竟然夸好听。
姑娘们退下了,曰曰和松蛮晕乎乎的站起来准备回去了……
曰曰一身酒气,不过他醉的快,醒的也快,站外面吹了一会儿风就清醒了。
松蛮晕乎乎的,短腿也软绵绵的,抱着秦涓的大腿,想要求他抱抱他。
秦涓这次倒还真没伸手去抱他。
曰曰都疑惑了:“你不挺爱抱他的吗,怎么不抱了?”
曰曰着弯下腰去:“狐球儿,你的秦哥哥不抱你,爹爹抱你,来吧狐球儿……”
“不要你,你才不是我阿爹,我阿爹只有一个,伯牙兀氏家主!没有狐狐阿爹,狐球儿只要哥哥。”松蛮抱着秦涓的腿儿,脸在他的腿上使劲蹭,“哥哥抱我!”
秦涓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大泽去,一身脂粉味!可熏死他了!
直到秦涓猛三个阿嚏,曰曰才有些明白了。
“行了狐球儿,你今日若不回去好好洗洗,估计你哥哥再也不会抱你了。”曰曰气恼至极,直接将他拎起来,“老子不比狐狐做你的阿爹强,那只臭狐狸只会藏起来!跟老子回去!”
这一句话,如石子掷进秦涓的心湖,一石激起千层浪。
次日,曰曰收到了新的战报。
西边战事停了,宋军再无动静,大抵已经撤离了。
宋军是什么意思?两次袭击赢了之后反而再无后续,撤离了?
紧接着晌午之后,又来了消息,这次的关于这一支袭击羊角军的宋军的。
“竟然只有区区五百人,了两次胜仗,羊角军损失近一千八百人。”阿奕噶沉声道。
这个数据其实很可怕了。
极布扎也:“只是他们为何只了两次伏击就撤了,而且好像是只争对了羊角军。”
曰曰勾唇一笑:“我倒是觉得他们没人没应援,这两次伏击倒像是私仇。”
曰曰这个解释让人眼前豁然一亮,阿奕噶率先赞同:“我同意王爷的法,料那宋国皇帝也不敢,这个更像是为了解决私仇自发组织的人,所以一直没查到宋军那五百人的首领是谁,至于宋军几个大营也没有出兵的动静。”
秦涓认真的听着,心里已微有眉目,确实不该是宋军的作战方式。
只是以五百人袭击一千多人的胆量,还袭击了两次,这样的孤勇,让人心惊。
他想,即便是一名老将也无法做到,他觉得这个人应该年纪不会太大,只有年轻气盛才会拥有此般狠戾心肠与勇谋才智。
曰曰:“既然如此,我们即日启程西归,秦涓你去和夏州官员道别,就言这些日子多有叨扰,他年再会。”
秦涓领了吩咐便去了。
他的脑子里有些乱,宋军突然撤兵,发生在万溪到来之后……
万溪,他究竟是为何离开大都的。
作者有话要:
感谢投出地雷的天使:不系舟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