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怕她疼
御枝睁开眼的时候,校医刚好拿着本书推门进来。
“醒了?”校医声音很温柔。
御枝脑子还有点发蒙,没什么劲地动了下手指。
不知扯到哪儿,火辣辣的疼。
“你手背擦到栏杆了,你同学去拿药,马上回来。”校医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御枝感受了下,除了太阳穴轻微疼痛外,其他地方还好,于是摇摇头。
“我……”她张嘴,嗓子干到不出话,缓了缓才道,“我是不是在楼梯间晕倒了?”
校医伸长胳膊帮她倒了杯水:“对呀,幸好你同学及时接住你,不然你摔下楼梯就要磕到后脑勺了。”
……这么吓人。
御枝心有余悸。
“不过也没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校医扶她起来,把水杯递给她,安慰道,“你就是心理压力太大,睡眠不足,导致的短暂性贫血。现在恢复了,但以后还是要注意休息和锻炼,再这样下去机体免疫力下降,会一直生病。”
御枝捧着杯子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教室里那套没写完的试卷。
兰禾肯定又要骂她。
门吱地轻响。
贺忱拎着袋药进来,视线在御枝身上停留两秒,移向校医。
“姐姐,药拿来了。”
校医把袋子里的药检查一遍,道:“你帮这位同学把药抹了。她现在没什么大碍,但我建议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第三节 课不要上了。”
贺忱颔首:“谢谢姐姐。”
“没事。”校医起身出门。
贺忱等门关上,将药袋放到桌面,在椅子上坐下。
御枝看到他,心里莫名踏实下来,就像落到实地了一样:“你带我来医务室,田老师那边请假了吗?”
贺忱低头翻着药袋:“没。”
他和孙迅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御枝扶着栏杆往下倒。人都快吓没了,哪儿还有心思去请假。
“那咱俩旷课了?”御枝思索着道,“不然等会儿还是回教室吧。”
贺忱冷声:“不回。”
“为什么?”
“……”
贺忱没吭声。
御枝慢半拍地察觉到这人似乎情绪不对。她放下水杯,试探着问:“男朋友,谁惹到你了?”
“……”
贺忱找到那瓶药水,垂眼拧着盖子,下颌绷着,线条冷冽。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御枝没再见过他这幅模样。一时间被唬住,声憋出一句:“是我吗?我惹你了?”
贺忱懒得理她,拆开袋棉签。
看来就是。
御枝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舌尖润润干涩的唇瓣,又想话。
贺忱终于开口:“手。”
知道他要抹药,御枝赶紧乖乖地把擦伤的左手伸过去。
贺忱低下头,用浸泡着药水的棉签涂在她微微红肿的手背上。
棉签落在伤口处,带来蜂尾蛰肉的刺痛感。御枝忍不住瑟缩了下。
贺忱一顿,抬眼看她。
御枝立马不动了,朝他露出个笑,装乖地眨巴眨巴杏眼。
贺忱面无表情地问:“疼?”
当一个话痨忽然变得惜字如金,那必然是出了大事。虽然搞不清楚啥事,但服软总归是没错的。御枝点点头,一副可怜样地:“疼。”
贺忱冷漠地哦了下,又低下头:“疼死你算了。”
御枝:“……”
嘴上的狠,某人的动作到底还是温柔了下来。
“你到底怎么了嘛?”御枝歪头将脸凑到他跟前,仔细观察,“为什么不想和我话?你喜欢上别人了?”
最后一句像踩到贺忱尾巴,他立马把头抬起来,眼神警示。
御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噢了声:“你看到比我好看比我聪明比我个子高的女生,就移情别恋了对不对?”
贺忱如她所愿的开口了。
“比你高那不是一抓一大把。”贺忱涂完药,扔掉棉签,冷冷地嗤笑了声,“有什么好稀罕的。”
“……”御枝噎了噎,继续找茬,“你看你,竟然没有反驳我后一句话,你果然移情别恋……”
“御枝。”贺忱冷不丁断,“你很喜欢第一名吗?”
这个问题太突兀,御枝愣了愣,:“还行。”
“你很喜欢学习?”
御枝闻言好笑:“一般般。”
“那你每天这样?”贺忱眉头皱起,“恨不得把二十四个时全拿去学习,不喜欢为什么拼命成这样?”
笑意在唇角凝固,御枝移开和他对视的眼睛:“我是不喜欢。”
她声音低下来,“但我妈喜欢。”
“……”
贺忱无言。
房间里安静了会儿。
“即使是这样,你也要考虑一下你自己。”贺忱破沉默,脸色缓和了些,道,“你今天晚上从楼梯上摔下来,你知不知道我当时……”
后半截太矫情。
贺忱没出来。回想到不久前那一幕,松缓的神色又变得难看。
喉结动了动,他垂下眼,“反正你今天要是摔出个脑震荡,或者海马体受损失忆,人格分裂精神失常,再不记得我了,我他妈绝对后悔到拿根绳子吊在你面前以死谢罪。”
“……”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御枝想你少看点狗血剧吧,又注意到什么,睁圆眼睛。
两只竖耳尖尖从贺忱发间一点一点地冒出来,他每一句,就软软地往上露出一截。毛绒绒的耳尖在光下是淡粉色,像桃花瓣上最嫩的那一块。
御枝赶紧回头看医务室的门,确定关的严实,又转回脸一瞬不瞬地盯着。
她记得贺忱自己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就会冒耳朵。
原来是这样出来的。
“所以从明天开始,你每个早上都要空出半个时,跟着我跑。”冒了耳朵的人还没注意到不对劲,板着脸问,“听到没有?”
御枝注意力都在他头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
于是雪白的竖耳在她视线里闷闷不乐地耷拉下来,竖耳的主人眯着眼重复一遍:“问你呢,听到没有?”
御枝连连点头:“嗯,听到了。”
耳朵又神奇地竖了起来。
实在是被萌的受不住了,御枝一把揽住贺忱的脖子,往自己肩上压。
“太可爱了。”御枝控制不住地按着他发间的两只竖耳揉揉搓搓,“我好喜欢你啊,贺同学。”
被搓的人下巴抵在她锁骨,感受到少女细白的颈侧皮肤底下,安稳跳动的血管。
有时候被气的真想咬她一口。
这样一想,犬齿尖就靠近她侧颈,停顿片刻,贺忱又乖乖收起,泄气地将脸埋进御枝颈窝。
……还是算了。
怕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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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于贺忱的威压,御枝最后还是没去上那节晚自习。
放学后直接跟着贺忱出去了。
一出校门。
两人像平时一样装作互不相识,一个等公交,一个坐上家里的车。
御枝手上的擦伤没怎么遮,但兰禾完全忽视掉了,她坐上副驾驶后的第一句就是:“今天任务完成了吗?”
“没有……”御枝想医务室的事情,兰禾没给她机会。
“又没有?”兰禾脸色冷了些,开着车抽空转头瞥她一眼,“你怎么回事?今日事今日毕,妈妈跟你了多少遍。你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今天二十八号了你知不知道?”
御枝低着头挨骂,手指搓着手背上涂出边缘的红药水,闻言想起什么:“十月二十八吗?”
“不然呢?”兰禾反问,“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你自己算算。”
御枝确实在算。
但她算的不是高考。
是贺忱的生日。
十月二十八。
那距离十一月七号没剩几天,贺同学就要十八岁了。
御枝想到这,悄悄地瞄了旁边的兰禾一眼。女人面容不算好看。
“妈妈的你听见没有?”
御枝积极配合:“嗯嗯。”
“回家把昨天刚到的题册写了,今天做完二十页。”
“好。”
“明早还是六点起床。”
“行。”
这么乖,兰禾忍不住转头看御枝一眼,对上御枝亮晶晶的眼睛。
“妈妈。”
“怎么了?”
“下个月七号是周六,我可不可以出门一趟?”御枝心地问,怕被拒绝,又加上一句,“两个时。”
兰禾追问:“出门做什么?是不是哪个同学约你去玩儿了?”
“不是。”御枝想借口去图书馆,又觉得兰禾肯定不会信,含糊道,“我有件事要办,可以吗?”
“看你表现。”兰禾把着方向盘,道,“如果七号那天你能把新买的这本题册做完,我就考虑一下。”
竟然没有直接拒绝,御枝瞬间觉得五百页习题不在话下,鸡啄米般点头:“谢谢妈妈!”
所以到底去干嘛。
兰禾狐疑地瞧她一眼,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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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一旦有了期盼,再繁忙的日子都会过得格外快。
御枝对楼梯间晕倒的事有了阴影,所以虽然在家里按照兰禾的节奏,但在学校,该休息时还是会休息。
再加上贺忱在旁边看着她,一日三餐准时准点,早上还要提溜着她去跑锻炼。耳鸣头疼什么的没再出现。
唯一痛苦的就是贺忱的生日礼物。
御枝提前一个星期开始在网上搜索攻略,送什么都觉得心意不够,翻来翻去还是决定自己做。
十一月份的容城已经进入深秋。
昼夜温差加大,街道上有人戴起了软和的围巾和毛线帽。
御枝被启发灵感,下课偷偷去超市买了卷毛线。
蓬姚知道以后大为吃惊。
【蓬姚姐:你要给你对象织围巾当生日礼物?】
兰禾刚出卧室,应该不会再回来,御枝躲在题册底下字:【对呀。】
【蓬姚姐:很麻烦吧。】
【还好。】御枝把书包上的毛毡兔拍了张发给她,【你看,这是他送我的,所以礼尚往来嘛。】
蓬姚点开图片,只看一眼就放弃评价:【你的呢?织到哪一步了?】
御枝能抽出的空闲时间很少,又要避开贺忱,简直是从干巴巴的海绵里再挤一点水出来。所以毛线买了三天,她也才织出短短两排。
她拉开抽屉,将袋子里的半半半半成品拍下来,羞怯又雀跃。
【吱吖:怎么样?】
那边沉默了会儿。
半晌,蓬姚感慨道:【你俩果然是天生一对。】
御枝很开心:【谢谢。】
【蓬姚姐:你以为我在夸你?】
【吱吖:难道不是吗?】
【蓬姚姐:……】
【蓬姚姐:送的时候记得提醒你对象,不到逼不得已千万别戴出来。】
【蓬姚姐:加油。】
御枝:“……”
很丑吗。
御枝摸摸一团毛线疙瘩上的围巾,嘀咕:“还好吧。”
兰禾买的题册很厚,御枝算着页数,抽时间写,每写完一页都觉得离贺忱的十八岁更近一些,心情也变好了。
毛线围巾被一点点织长。
起初疙疙瘩瘩,中间慢慢平整,到结尾还能织出排花样出来。
题册写完的那天,御枝笨拙地在围巾最下边织出字母HC,完成收尾工作,看向书面上摆放的台历。
十一月六号。
明天。
明天就到贺忱的生日了。
御枝把叠好的围巾装进纸袋,捞起那本题册跑出卧室。
“妈妈。”
御枝推开书房门,开心道,“这本题册我写完了。”
兰禾站在书架前找她要用的资料,闻言转头:“哪本?”
御枝把题册递给她。
厚实的书本压到手上沉甸甸的,兰禾从头翻到尾,果然每一题都解答工整,错误的还用红笔矫正过。她饱含赞赏:“你写题的速度不错啊。”
御枝接受夸奖,也没有忘记重点:“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嗯?”兰禾抬头,“去哪儿?”
御枝以为她忘了,提醒道:“前两个星期在车里,我我七号想要出去一趟,你答应了的。”
“……啊。”兰禾记起来了,“我考虑一下是吧。”
“嗯。”御枝期待地仰头看她,问,“所以明天可以吗?”
“明天没空。”兰禾将题册合起来,“明天有本新的题册,托你宋哥哥专门挑的。这件事过几天再吧。”
御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可是,”她的表情变成不解,“可是妈妈你答应过我的。”
兰禾淡淡道:“妈妈考虑一下,又没有确定答应。你还有多久高考,哪儿来的闲工夫让你出去玩。”
“我不是出去玩!”御枝反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我……”御枝卡壳。
兰禾瞥她:“不出来不准去。”
怎么能这样,御枝觉得委屈:“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答应了还能反悔呢,妈妈又没有不同意你去。让你晚几天再出去,难道那件事就办不成了?”兰禾着,将手里的题册还给她。
所有的辛苦都在她几句话里沦为泡影,御枝没接,伸手将题册推开。
题册歪斜着砸到地上。
砰地一声。
兰禾愣住,随即神色不满起来:“枝枝,你这是什么态度?”
御枝微微咬紧牙,低声道:“是你先话不算数的。”
她绷着下颌线,眼神抗拒,摆明了想要违逆自己。兰禾眼神沉下来,按在书架上的手将某本书往里一推,冷声道:“怎么跟妈妈话呢?我是为了谁?我把工作搁到一边天天在家陪着你,是为了谁?我跟着你早起跟着你晚睡,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的高考!”
御枝不想听这些,她耳朵都要磨破了:“你不要了。”
“你爸爸不在家,天天去学校,我抽时间出来陪你,你还不知足,就因为不让你出去玩就跟我闹脾气。”兰禾着着火气也上来了,“你年纪不知道轻重,妈妈替你判断,替你做准备,给你铺路,到头来你还要怨我?我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这些话像有实际重量一样,硬邦邦地砸到御枝身上,她往后退了步:“妈妈你别了。”
兰禾还在继续:“我就没有想做的工作吗?我就没有自己的事业吗?我放弃一切不都是为了你——”
“不要再了!!”
御枝音量忽然拔高。
兰禾愣住。
这句话一喊出来,胸口似乎有什么泄掉了。御枝瞬间没了力气,也没了勇气,她不敢去看兰禾的表情,低下头:“……我已经很累了。”
她声音的,“你别逼我了。”
不等兰禾再开口,御枝捡起地上的题册,转身离开。
=
原本的计划都泡了汤,御枝呆呆地在卧室床上坐了会儿,还是拿过手机,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贺忱。
【吱吖:对不起,我明天不能出去了。礼物等到周一再送你,行吗?】
那边罕见地没有秒回。
御枝想了想,又没话找话地补充了句:【你是去你奶奶家过生日吗?】
贺忱还是没回。
御枝等了会儿,猜他现在应该是有事在忙,按灭手机。
最近一个星期为了写完那本题册,御枝几乎都在熬夜。
于是今晚她睡得很早。
所以也不知道,在她睡下不久后,卧室门被人推开。
兰禾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她床前站了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弯腰仔细地帮她掖好被角。
手指又理了下御枝凌乱的额发,兰禾准备转身离开。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
【贺同学:我刚洗完澡。】
兰禾扫了眼,以为是御枝班里的朋友,没有在意,想替御枝按灭屏幕,那边又发来几条。
【贺同学:没关系。】
【贺同学:如果你不出来,我就回老宅过生……】
后边的内容受屏幕限制,看不见。但很轻易就能猜出是过生日。
联想到御枝明天要出去,兰禾起了疑心。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看了熟睡的御枝一眼,兰禾拿起手机。
御枝的手机密码一直没有换。兰禾轻易解开。点进微信,却发现微信用了应用锁,设置的手势密码。
接连试了几次都不对,兰禾退出,手指不心点到便签。
便签开。
第一条内容标题显眼。
【超重要!】
兰禾顿了下,点进去。
便签内容只有短短两行字。
【明天是个超级重要的日子!贺同学要满十八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