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枝跟在御建身后进门，以为迎接她的会是兰禾铺天盖地的批评，结果兰禾不在家。

    “你妈妈现在应该刚下班，还在回家的路上。”

    御建着，将车钥匙搁在茶几上，“饿吗？爸爸给你煮个宵夜？”

    她爸一路上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温温和和的，却又和平时的温和不太一样。

    御枝猜不透御建的想法，赶紧摇头：“不饿，谢谢爸爸。”

    御建还想再点什么。

    御枝抢在他前边道：“爸爸，我还有作业没写，先回卧室了。”

    她完就要走，被御建叫住。

    “枝枝。”

    他声音淡下来。

    御枝心里一跳：“……嗯？”

    “爸爸知道你长大了。”

    御建隔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望着她，慢慢道，“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御枝半懂不懂，但能明白肯定和她早恋和离家出走有关，低着头没吭声。

    “你妈妈昨天晚上把你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放回你书桌上了。”御建继续道，“你的围巾，书，还有糖。”

    “围巾？”御枝睁大眼，“我妈不是她把我的围巾……”

    “没有。”御建无奈地笑了下，“你妈妈骗你的，她放在书房抽屉里了。她怎么会乱扔你东西，无非是当着你的面做做样子。”

    “不过你的糖果罐是不行了，你妈妈昨晚想粘起来，但碎的太厉害。她重新给你找了罐子。”

    兰禾想粘糖果罐？

    御枝想到那些地板上碎落成片的玻璃，一时不出话。

    心里惊讶又堵闷。

    “枝枝。”御建又叫了她一声，这次彻底温柔下来，“你时候也有个糖果罐，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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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禾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客厅走廊里开着盏昏黄的灯。

    她放轻步子，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走向卧室。路过御枝房间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兰禾在门前站了会儿，还是伸手拧了下门把。

    没有锁。

    她轻轻拧开，推门进去。

    床上的御枝应该是睡熟了，呼吸绵长平缓。

    兰禾走到床边，动作娴熟地把她掖掖被角，最后习惯性地想用手捋一下她凌乱的额发。

    手指顿在半空，耳边开始回响贺忱在咖啡店里的话。

    ——[心理压力过大，短暂性贫血，如果不是我碰见看见，会磕到后脑勺送进市医院。]

    ——[您总有批评她的理由。]

    ——[她在心里把自己定位成没有一点天赋只能靠努力勤能补拙的废材，自我怀疑消极暗示。]

    ——[她不愿意承认，您和叔叔根本就不关心她了。]

    指尖在空中被烫到似的蜷了下，兰禾又收回来。她走到御枝书架前，新换的糖果罐被重新摆到架子上。

    兰禾将玻璃罐拿下来，拧开盖子，从衣兜里拿出些什么，放进去。

    做完这些，她搁回罐子，像进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束光线消失在闭合的门缝中，床上的御枝睁开眼。

    她扭头看了眼房门，没再听到门外的声响，从床上下来。

    毛绒拖鞋踩在地板走到书架前，御枝伸手将糖果罐拿下来。

    盖子再次被拧开后，御枝一眼看出它与原先的不同。

    最上边多了几颗糖果。

    兰禾往她罐子里放了几颗糖果。

    ……

    “枝枝，你时候也有个糖果罐，还记得吗？”

    御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御枝惊到了，她从到大都以为，偷偷攒糖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见她脸上的诧异，御建觉得好笑：“怎么，你还真以为你那点心思能瞒过我和你妈妈？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你的糖果罐总是满的？”

    听出御建的言下之意，御枝眼睛都睁圆了，她不太相信地磕巴了下：“爸、爸爸，你是，我罐子里的糖全是你放的？”

    御建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我是偶尔，你妈妈是经常。”

    御建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叹口气，“你妈妈嫌你一颗一颗偷偷摸摸的攒太可怜了，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怎么养出个松鼠闺女。”

    御枝完全没有心思笑，愣愣地看着御建：“可是不让我吃糖的也是我妈啊，她……”

    御建接过御枝的话：“她这人不就是嘴硬心软吗？”

    “……”

    御枝张了张嘴，却没出话。

    “枝枝。”御建笑意敛起，认真地道，“爸爸知道你有时候会委屈，可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你可能会讨厌妈妈，抱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妈妈。”

    “但你别忘了。”

    “你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

    ……

    御枝出神片刻，将兰禾放在罐子里的一颗糖拿出来。

    借着窗帘漏出的光，仔细看。

    和她时候糖罐里的一样。

    所以御建没骗她。

    真的是兰禾。

    鼻子忽然酸涩起来，御枝放下糖果罐，三两步走到卧室门前，猛地拉开门板，和靠在墙边的兰禾四目相对。

    “……枝枝。”兰禾先反应过来，立马收起一身疲倦，站直身问，“是妈妈把你吵醒了吗？”

    她问的有点心。

    御枝喉咙里堵堵的，没吭声。

    她不开口，兰禾以为她还在为昨天的争吵生气，手指无措地捏了下西装衣摆。向来果敢决断一不二的人，此刻竟然罕见地踟蹰起来。

    “昨天是妈妈做的不对。”兰禾望着御枝，低声道，“妈妈不该乱扔你房间里的东西。”

    “……”没想到兰禾会和她道歉，御枝怔在原地。

    走廊里有片刻的安静。

    过了会儿，兰禾开口，破沉默：“妈妈今天晚上回来，去了趟汶街，你时候经常缠着要在那儿的一家店买奶糖。可妈妈到了才发现，那家店早就转让了，连招牌都换了。”

    听见女人尾音里强忍的哽咽，御枝在昏暗的灯光下抬头。

    看到兰禾泛红的眼圈。

    “妈妈才发现，原来已经那么久没陪你买过糖了。”兰禾弯起嘴角，愧疚和自责让她嘴里发苦，还是伸手摸向御枝发顶，“原来你在妈妈没注意到的地方，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嗓子沙哑。

    有什么东西落在御枝发间。

    透出点湿漉漉的感觉。

    御枝一动不动。女人的手掌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下，她屏住呼吸。

    了这么多也没有得到御枝的回应，兰禾极快地抹掉眼角湿润，深吸一口气，声线又稳下来：“很晚了，枝枝你早点休息，妈妈也去洗漱了。”

    她完，转身离开。

    女人的背影渐渐走远，可能是最近忙碌起来，她看着又消瘦不少。

    兰禾拐弯要去洗漱间时，身后传来个软软的声音。

    “妈妈。”

    兰禾顿了下，回头。

    御枝朝她伸出胳膊，像时候受欺负回家告状那样，委屈地对她扁了扁嘴，声道：“抱抱。”

    ……

    “你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

    “如果她做错了事，你觉得可以原谅之后，记得要继续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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