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吊在心里的重石被放下，御枝连接几天都心情愉悦。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蓬姚照例等在教室走廊外。御枝从教室出来看见她，朝她招招手，跑过去。

    “蓬姚姐，我今天不和你一起了。”

    蓬姚挑眉：“为什么？”

    “因为……”御枝没完，嘈杂的走廊上传来熟悉声音。

    “枝枝。”

    御枝眼睛一亮，回头：“妈妈。”

    蓬姚跟着望去。

    看见女人手里拎的保温桶和饭盒，她恍然：“你妈妈来送饭了？”

    这种事情很常见。

    高三复习时间紧迫，压力也大，虽然一中餐厅条件很好，但许多家长还是怕自家孩营养跟不上，特地不嫌麻烦地炖了各种补脑补神汤送来。

    兰禾走到御枝旁边，视线看向栏杆前的蓬姚。御枝刚想介绍，注意到蓬姚挑染的酒红色卷发和锁骨处露出的一点蝴蝶刺青，话卡在舌尖。

    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兰禾平时最忌讳她和蓬姚这样的人相处，她怕她妈当场让蓬姚难堪。

    本该话的人突然安静起来，蓬姚和兰禾疑惑地看她一眼。

    “怎么不吭声了？”兰禾瞧她，又对蓬姚笑着道，“我是御枝的妈妈，你是她朋友吧？”

    这态度简直称得上温柔。

    御枝有些惊讶。

    蓬姚点头，礼貌道：“阿姨好。”

    兰禾嗯了声，提起手里的保温桶，示意地问：“我炖了山药排骨汤，要不要一起尝尝？”

    “不了，谢谢阿姨。”蓬姚连忙拒绝，“我去餐厅吃就行。”

    不等兰禾再开口，蓬姚又对御枝摆摆手，转头下楼了。

    御枝把兰禾带进教室，收拾完桌面上的题册和稿纸，顺势坐到贺忱椅子上：“妈妈你坐在我那儿吧。”

    “嗯。”

    兰禾坐下，将保温桶和盒饭放到桌面，目光往旁边扫了眼，顿住。

    御枝顺着她视线一看，瞧见某人大咧咧摊在桌角的试卷，姓名一栏里，贺忱两个字格外招摇。

    “……”御枝迅速将试卷合上，对兰禾卖乖地露出个笑。

    兰禾问：“你俩是同桌？”

    御枝现在还摸不准她妈对她早恋的态度，手指抠着桌面干笑。

    谁知兰禾只是单纯地询问一句，又开保温桶：“来，吃饭。”

    =

    贺忱吃完饭，和孙迅一起回教室，刚进门就瞧见御枝坐在他位置上喝汤，旁边的兰禾帮她剥着脆皮核桃。

    “明天炖个玉米排骨汤？冰箱里还有几根玉米。”兰禾着抬起头，刚好和不远处的贺忱四目相对。

    经过昨晚咖啡店的交谈后，再在御枝跟前碰面就会显出几分微妙。

    姜毕竟是老的辣，兰禾很快移开视线，如无其事地将剥好的核桃放在御枝面前：“慢点喝，别噎着。”

    贺忱没敢上前扰，绕了个大圈拐到孙迅旁边坐下。

    身后座位哗啦响动，御枝把碗放到桌面，转头看见贺忱，她一顿，又下意识地瞄了眼兰禾，忽然无比心虚。

    兰禾跟着她转头，目光在贺忱的御枝之间转了一圈。

    意思非常明显。

    御枝尴尬地咳了声，还是决定介绍一下：“妈妈。”

    她伸手指向贺忱，“他是……”

    兰禾嗯了声，继续剥着核桃，语气淡淡：“知道，你那位贺同学。”

    御枝:“……”

    贺忱:“……”

    气氛有瞬间的凝固。

    又在下一秒融化。

    ——兰禾头也不抬地将剥完的核桃放在贺忱跟前，又转回去。

    贺忱和御枝面面相觑。

    半晌。

    两人视线从核桃移向对方，同时弯起嘴角笑了下。

    重点班的午休时间会被老师占着讲题，御枝不敢磨蹭，解决完午饭，帮兰禾一起收拾稍显凌乱的桌面。

    兰禾扣上保温盖，起身时忽然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贺忱。

    也不话。

    就直直地看着。

    就在贺忱被她看到比旁边屏息的御枝还要紧张时，兰禾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你昨晚的话，阿姨记住了。你也记得要兑现。”

    御枝闻言懵圈。

    看看贺忱，又看看兰禾。

    不知道什么话。

    也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见的面。

    没想到最后是这个，贺忱顿时松口气，神色极为认真：“会的。”

    兰禾满意地拎着保温桶离开。

    御枝目送兰禾走远，等人拐弯下楼，立马凑到贺忱跟前，警惕地盯着他：“你和我妈什么了？”

    贺忱反问：“想知道？”

    御枝点头如捣蒜。

    不料跟前这人却灿烂地笑出颗虎牙尖，手指逗猫似的一挠她下巴。

    “秘密。”

    =

    贺忱确实兑现了承诺。

    兰禾亲眼见着御枝的成绩持续拔高，特别是物理，一点一点直线上升，从十一月底的九十八，到一月底的满分，和贺忱在排行榜并列榜首。

    学校桌面的盒饭慢慢变成双份。

    高三上半年一晃而过。

    接着是除夕，春节，烟花晚会。

    可期可盼的，新的一年。

    似乎到了高三下学期，日子会过得更快一些。

    每天不变的早起，上课，下课，刷题，背书，吃饭，如同时间被锁在巨大的玻璃罩里，有序不乱地重复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

    一月，二月，三月，四月。

    测考，联考，和模拟考。

    教室右上方的高考倒计时日历被撕掉厚厚一沓。有些事情在循环往复的日子里成为习惯和记忆。

    比如初夏窗外的蓝紫色晚霞。

    比如老师挂在嘴边的再讲五分钟。

    比如年级大榜上，总是一前一后或偶尔并列的两个名字。

    错题集上字迹密密麻麻，磁场球运动图或生物细胞结构图。

    御枝合上试卷，从书堆里抬头。班长刚好将黑板上描红加粗的数字擦掉，再重新写上距离高考还剩1天。

    御枝想过很多次，高考那天她会是什么心情，即将脱离炼狱模式的期待，又或者高中生活结束的怅然。

    事实上，却是无比平静。

    非要一句感言的话。

    那就是她顺着人群走出英语考场，夏日午后的阳光从枝叶缝隙掉落，她仰头看了会儿，对场外等待的兰禾道：“今天天气不错。”

    兰禾不像她那样轻松，紧张地问：“考得怎么样？”

    “嗯……”御枝笑起来，“比天气还要再不错一点。”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是傍晚，兰禾坐立不安地守在客厅，茶几上手机一响，她立马接起。

    “喂，田老师。”

    “嗯，我是御枝妈妈。”

    电话那边的人喜悦难掩地了句什么，兰禾扶着沙发背稳住身形：“真的？田老师你，枝枝她……”

    “是的，御枝家长。”

    田磊高兴道，“市教那边已经和我联系过了，御枝同学是容城今年的理科状元，总分七百二十四。”

    再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兰禾激动地转身快步走向御枝卧室。

    卧室里空无一人。

    御枝不在。

    ……去哪儿了。

    兰禾又拐回客厅找了圈，电话那边的田磊还在滔滔不绝。

    不经意瞥见什么，兰禾脚步一停，抬头看向沙发后的格墙。

    格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摆放上了那本《人间王国》，旁边还贴着一张的黄色笑脸贴纸。

    “所以御枝家长，御枝真的是个非常努力上进的学生……”

    听筒里的声音将兰禾跑远的思绪拉回，她盯着贴纸，眼圈有些发热。

    “对。”

    女人指尖抹一下眼角，笑，“我家枝枝，一直都是很乖很棒的孩。”

    =

    御枝到花宛附近的湖心公园时，刚好看见贺忱坐在滑梯下，比比划划地和周围一圈朋友着什么。

    “……最后他们在一起了。”贺忱讲完，带头鼓掌，“完美结局。”

    朋友们哗啦啦地跟着鼓掌，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恳求：“哥哥哥哥，再讲一个！”

    余光里御枝走近，贺忱从沙地上起身，挨个摸摸脑袋：“一天只有一次听故事的机会哦，明天继续。”

    “好！”

    朋友们抱着玩具开心散去。

    “你又在和他们讲什么？”蘑菇滑梯的滑道很宽，御枝轻松坐在最上边，扶着两边的梯沿，低头问贺忱，“白雪公主还是睡美人？”

    “你猜猜呗。”贺忱站在滑梯下伸个懒腰，戏谑道，“理科状元。”

    “我就比你多了一分好吗。”

    御枝撇撇嘴，歪头思考了会儿，她又笑起来，“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讲尾巴的故事？”

    “什么尾巴？”贺忱没听过。

    御枝顺着滑梯搭起腿，两只脚摇摇晃晃：“就是从前有个孩，他长着犬类竖耳和尾巴，一出生就被糖果和蛋糕包围着，大家都很喜欢他。”

    “……”

    贺忱微微一愣。

    御枝正垂眼看他，眼里笑意柔软，被夕阳印的闪闪发亮。

    两人目光对上几秒，贺忱忽然在滑梯前单膝蹲下，伸手握住御枝搭在滑梯上的脚踝，将人往下一拽。

    御枝整个人瞬间顺着梯道滑落下来，撞进少年坚实温热的怀里。

    “猜错了。”贺忱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一本正经地道，“不过你这个版本也行，就是需要加一个后续。”

    他呼吸洒在耳边，痒痒的，御枝往旁边侧了下头，问：“什么？”

    “你得让他遇到喜欢的人，再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啊。”贺忱懒洋洋地，“童话故事不都是这样结尾的。”

    他的理直气壮，御枝忍不住笑起来，把他的下巴从肩上挪开，配合地道：“那好吧，我再加个后续。”

    御枝边边从衣兜里拿出颗浅粉色的纸星星，递给贺忱。

    贺忱瞧她一眼，接过星星拆开。

    是他之前夹在糖果罐里送给御枝的便签纸，纸上又新添了一行字。

    少女字迹娟秀。

    ——【我决定了。

    毕业后。

    我要嫁给贺同学。^∪^】

    贺忱放慢呼吸，慢慢地从纸张里抬起头，对上御枝弯起的眼睛。

    她笑着：“呐，你要的后续。”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

    暂定完结后会有两个或者三个番外。

    ====================

    # 番外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