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震惊的当口上, “苏清流”突然暴起，右手以一种曲折诡异的姿态直接朝着贺扬的胸口掏过去。

    没有提防且速度太快，一时间贺扬和时霁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感知到疼痛, 却听到了叮的一声脆响。

    像是有人在击铁器一般。

    陆群在第一时刻挡在了贺扬的面前。

    血液先是从他的胸口的黑色布料中渗出, 到达一个临界点后便不再蔓延。

    贺扬皱紧了眉头, 飞身将“苏清流”给踢开，看向陆群胸口的眼神中满是惊疑。

    根本没有问话的时间, 兰诺已经扑了过来。

    他吸引着丧尸, 也可以操纵丧尸。

    或许也从来没有一个在客运站上班的跛脚母亲。

    而是……

    他就是母亲。

    所有丧尸所追逐的焦点。

    这时的兰诺也不再是那个的孩童模样, 身上的肌肉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膨胀起来, 像是充了气一般, 力量却也紧跟上来。

    贺扬和他遭遇的一拳震得他虎口发麻，正欲用膝盖格挡顶住。可兰诺的目标似乎并不在他，而是时霁！

    发情期给时霁带来的影响至今还未消退, 哪怕是动作依旧干脆有力，可是面对这样多的丧尸, 速度还是滞缓，滞缓到似乎没有办法抵抗住兰诺那一击。

    时霁看着兰诺的眼睛, 变成丧尸后，那双微微带着蓝色的眼睛依旧没有变化。就在那只枯槁的手快要触碰到他时, 整条臂都被齐齐砍断。

    贺扬将时霁护在背后，可是另一只手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

    整个书室都不复之前安静恬淡的模样, 白色的书页纷飞，像是惊起了飞鸟。

    “你们先走, 我在这里殿后！”

    罢，那把纯黑的武/士/刀已经被抽出，陆群整个人挡在了那个出口处。

    陆群身体里的金属已经在斗中裸露出来, 和另一些还有人类躯体的部分显得格格不入。

    “如你所见，我不会有物理意义上的死亡。”

    这话时，陆群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专属于用金属所制造的产物的生硬和冷峻。

    兰诺眼看着贺扬和时霁已经钻进那个通道里，就跟发了疯似的去撞那个墙。奈何通道很结实，他有些后悔，没有将计划提前，而是让他们来到了这里。

    他问道：“我还能找到我的母亲吗？”

    没有回音。

    同时间，贺扬带着时霁从通道离开。

    血腥味萦绕在两人鼻尖。

    两个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窥见了一丝光亮。

    贺扬用单手从里掀开井盖，外面是一座垃圾场，垃圾场的边上是一栋老式的贫民房。

    时霁已经有些虚弱。

    贺扬看着时霁身上的血迹，分不清楚这血液是他的还是那些丧尸的，心中下起了暴雨。

    他的情况也不乐观，眼前所见都有些发黑。

    两人就这般互相搀扶着跌进贫民窟内，还没走远就被一群人给叫住。

    “你们是哪里来的？知不知道这里谁是老大？”

    贺扬没理，那些人却不算放过他们。为首的鸡冠头带领着人追上他们将他们包围起来，吼道：“是眼睛不好使还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时霁到现在只能勉强睁开眼睛，腿上一个不稳，直接向地上跌去。

    贺扬为了扶他，和他一起坐在了地上。

    鸡冠头对着两人吹了声口哨，可下一秒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一把刀擦过了他的侧脸稳稳地插在了他正后方的墙壁上。

    一瞬间空气安静得似乎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在同伙的注视下，鸡冠头的侧脸上突然流出了许多血。

    贺扬不愿和他们多言，扶起时霁，随便走进了一个空房间，他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来，垫在了地上，之后，才叫时霁躺下去。

    时霁的意识也在接触到柔软时回笼，他睁眼看着贺扬，轻喃几声。

    贺扬脑袋都在发麻，只是俯身在时霁额头上落了一个浅淡的吻，道：“你好好休息。”

    言语之间，他都没有将目光定到时霁手指上的那个微伤口。

    时霁没有再话，在他的目光下，贺扬默默走出屋子。

    那些混混还在原地站着，看到贺扬出来吓得赶紧跑开。贺扬顺势走过去将那柄插在墙上的刀给拔了下来。

    贺扬回到屋内，忍着剧痛，用已经有些卷刃的刀在裤腿上划出一个口子。

    那儿的一大块肉已经腐烂坏死，从伤口处延伸出去的脉络已经差不多覆盖住他整个腿。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分钟左右，他就会异变为丧尸。

    贺扬用刀在地上刻下几个字后站起，注视着手中的刀。

    就在刀锋快要贴近皮肤的那一刻，一阵眩晕袭来。

    时霁将被他劈晕的贺扬拖到了刚刚他休息的地方。

    心中惶然，亦然恐惧。

    时霁跪在贺扬身边，垂头，在贺扬薄而坚毅的唇上落下一吻，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割破了手臂。

    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涌出，滴落在伤口处。

    空气紧张，时霁亦紧张。

    他需要证实这份记忆是否真实。

    血液交融着。

    慢慢的，已经坏死的伤口就像是被神迹降临一般变好，黑色的脉络消失不见，除去伤口外，皮肤恢复至正常的麦色。

    时霁从贺扬的衣服里摸出伤口恢复剂。

    他知道自己不爱带这些东西，就替自己带着，总放在衣服右侧的第二个口袋里。

    就这样虔默跪着。

    时霁回答了兰诺刚刚的那个问题。

    “我过，我会带你找到她。”

    *

    万物都在漂浮，就连他也是失重的。

    贺扬觉得他做了一个很不合实际的梦。

    在梦里，时霁问他现在想不想要。

    就在他给出肯定的回答后，那样好看的人便自愿展开身体，任他探索。

    咸湿的体液四溅，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深入，成结，啃咬，标记，再深入。

    就连腹都微微隆起，仿若已经孕育出一个生命。

    事后，他们依旧拥吻，近乎是没有分离、被奸至软烂，密处似哭红的眼，淌出玉液。

    余温尚在，只是属于对方的面目却一点点模糊，到最后连亲昵话语也不知道在给谁听。

    真真切切的一场梦。

    贺扬猛地惊醒，下意识地用手去寻找身边的人。

    可一切皆是空白，就连残留的温度都没有。

    不远处有一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物体。

    贺扬盯着那个忽闪忽闪的东西在看，脑内被一阵钝痛袭击，他想要叫出某个人的名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里的环境很是陌生，他只能想起来他似乎是因为遭遇了丧尸逃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男人冲进了屋子里，他们的脸上满是欣喜，为贺扬，也为突然出现的塔尖。

    贺扬认识他们，陆群和苏清流。

    他还有两个队友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跟过来。

    两个……还是三个？

    是两个吧。

    苏清流问道：“哥，我就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背着我们找到了塔尖？”

    “似乎已经被修复好了。”

    “那就好。”

    “不对！”

    贺扬迫切地在脑内寻找着别的东西，可一无所获。

    苏清流继续道：“他们那群人把我绑到了詹姆斯那里，什么血不血的，我怎么知道什么血不血啊？”

    陆群淡道：“我和贺队去找你，没能找到。”

    “那也没办法，他们鸡贼。”

    “你们先不要话。”

    声音不大，却即有威慑力。

    贺扬猛地站起来，往外走去。然后在地上发现了一把已经开裂的刀。

    这个东西像是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一般，他直接将刀踢开，转而跑到屋外去找寻。

    那东西似乎就是在心头萦绕，却怎么也抓不住。

    明明装备着最先进的光脑，拥有着最强的精神力，可是就是想不起来那个东西。

    苏清流有些害怕，他赶紧过去抱住了贺扬，问道：“哥，你怎么了！哎，您别我，我疼！”

    贺扬呆呆看着苏清流，忽然道：“我要联系一个人……”

    “那就联系！”苏清流补充一句，“那就等着和沃玛系统连接上了，咱们回去了再去联系。”

    “不对。”

    “怎么不对了？”

    “我不知道……”

    “我要联系谁。”

    那是一个很模糊的影子，什么都想不到。

    沃玛系统已经开始读取数据，进程一如既往流畅。

    很快，一个型的跃迁通道被开。贺扬他们被吸进了那个黑色的虫洞里。

    只有那把卷了刃的刀被丢弃在地上。

    外面起了风，拂开了上面覆盖着的一层细沙，写着——

    “我永远爱你。”

    不远处的围墙之外，时霁已经站在了城市边缘，手上牵着兰诺。兰诺脸上的欣喜无法遮盖，时霁却面无表情。

    兰诺咯咯笑了好久，问道：“妈妈，我们现在是要回家吗？”

    “嗯。”

    “妈妈出门了很久，我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很想妈妈。”

    时霁这次没有再回答，反而是直接带着兰诺踩进了黑色的浓雾中。

    一开始只是略略的失重，到后来便站稳了身体。

    还没走多远就已经听到了欢呼声。

    在看到时霁疑惑表情的时候，兰诺快活道：“我们都知道妈妈要回来了。”

    一片漂浮的陆地就在眼前，上面人影攒动。越靠近，欢呼声就越大，那些人的面容也就越发清晰。

    装饰繁琐的阶梯从陆地上放下，以便时霁能从容走上地面。欢呼声永不决断，却在一瞬间猛然停止。之后，两侧的人群向后退开，分割出来一条仅供一人同行的径。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见到那男人的脸时，时霁瞳孔猛地缩紧。

    那张出现在贺扬全家福照片上的脸直接将他一颗心砸得七零八碎。

    而男人并不在意时霁突然变换的表情，他只是虔诚地单膝跪地，先是轻触时霁指尖，随后滑至手心，将他手微微托起，俯首亲吻。

    “欢迎您回来，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