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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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远县警方盯上阿各彝兹村也有一段时间了,此次他们顺藤摸瓜,在各地警力的配合下迅速展开了行动,逐渐将一条跨省贩毒链挖出了地面。

    由于地理位置偏远、人口普遍贫困,加上人群文化素质偏低,对毒品危害认识不足等特点,交远县及周边村镇不仅是整个西南地区吸毒贩毒的重灾区,还是云贵川毒品贩卖的重要中转通道。

    近些年来,毒品正以“城市渗透农村”的方式从大城市蔓延向城镇,阿各彝兹村并不是个例,在整个西南地区还有着许许多多这样被荼毒的村寨,一出又一出的悲剧还在不断上演。

    尽管有来越多的人因为吸毒悄无声息地死去,可依然有越来越多的人前仆后继地踏上这条不归路。为了换取一点毒资,他们不惜出卖亲身骨肉和结发妻子,甚至在穷途末路之下铤而走险,将无辜的路人或智力有缺陷的人拐骗回来卖给劳务黑中介,卖不掉的就拘禁在家里做劳力。

    一年前黄有正便是因为贪图亲戚口中所谓“活少钱多”的便宜而遭此横祸,先是被瘸了一条腿,后来又被黑中介卖到了几千公里外的矿井下做苦力。

    警方在解救行动中找到了黄有正,但由于事发地在外省,按照章程,黄有正还需留在那里接受一段时间的审查后才能被遣送回来。而同样失踪的蓝福明却没有他这么好运,他早在半年前就死在了一起伪造的矿难中,害死他的工友还找人冒充家属领走了他的抚恤金,尸体被抛弃荒野至今下落不明。

    获知这些消息的时候,距离陈云旗他们离开阿各彝兹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当日他们回到交远县后便被带到了警局连夜做了报案笔录,极度疲劳加上受了外伤和风寒,陈云旗持续高烧不退,在郑警官的协调和帮助下回到了海源县人民医院,躺在病床上挂了三天吊瓶才恢复了精神。

    唐俞韬和李辉这几天住在宾馆,白天忙着奔走于各个单位之间协调解决盛勤勇三兄妹的归宿问题,晚上就来医院看看陈云旗,给他带吃带喝,陪他笑笑发时间。

    三三一直守在医院里一刻都不曾离开。白天他学着其他陪床家属的样子给陈云旗擦洗,扶他下床活动身体,去食堂给他饭,在他的药水快要滴完时到值班室喊护士,抱着他的外衣等在放射科门外,独自去窗口排队缴费,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大着胆子询问别人。几天下来,护士医生都记住了这个朴实勤快的男孩,来查房时都要对陈云旗这个懂事贴心的好弟弟好一番夸赞。

    夜里熄了灯拉上了病床之间的帘子,所有人都熟睡之后,三三便会爬上病床,躺在陈云旗左侧搂着他的脖子偷偷跟他温存一会儿。他们悄无声息地接吻,唇齿恋恋不舍地相依。

    最初两天发着烧的陈云旗浑身灼热难捱,三三便敞开衣领,让他埋首在自己胸前,用微凉的身体缓解着他额头的滚烫,像在柴房里那样一遍遍轻抚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待他睡熟后才回到一旁的折叠床上憩一会儿。三三不敢睡死,陈云旗但凡发出任何不适的细微声响,他都会立刻紧张地爬起来查看,替他倒水喝,不断地安抚他。

    除了大大的皮外伤,陈云旗的右手管骨轻微骨裂,他自觉不碍事,但在三三的一再坚持下,还是不情不愿地配合医生上了石膏。处理完手臂回到病房后,他坐在病床上望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叹着气:“这下完了,什么都干不了了。”

    三三端着碗坐在病床边,低头轻轻吹开汤水表面的油花,先舀起一勺用下唇挨着试了试温度,然后送到陈云旗嘴边,抬眼看着他:“不好好养伤想干嘛?”

    陈云旗吞下一口热汤,胃里瞬间涌起一股暖意,浑身伤痛都好了七八分,他舒坦地叹出一口气,嚣张地挑起眉:“除了想干你,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干的了。”

    身残志坚的陈老师右手着石膏左手挂着吊针,盘腿坐在病床上,一身褪色的病号服皱得不像样子,两天没洗的头发乱得像鸡窝。他全然不知自己此时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还得意洋洋地调戏起三三了。三三看在眼里想笑又不忍心,拿又拿他没辙,只好红着脸轻声训斥道:“不害臊。”

    陈云旗两颊一鼓委屈地:“你一点都不想吗?太难过了,难道是我技术不好?”

    三三不停往他嘴里送着鸡汤,毫不严厉地责备道:“喝汤都堵不住嘴,大白天的别不正经呀!”

    陈云旗看着他绯红的脸颊,咧嘴一笑:“媳妇儿教训的是,深刻反省。媳妇儿不需要我就不需要,媳妇儿有需要的时候,别骨头裂了,就是两只手都断了,我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越越没皮没脸了,三三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被唐俞韬附体了。见陈云旗又张口不知道要什么,三三赶忙从床头柜上的饭盒里拣出个包子往他嘴里一塞,这才把他满口的胡言乱语给堵了回去。陈云旗叼着包子笑得开了花,肩膀一抖一抖地怎么都止不住,惹得三三也被他带着傻笑起来。

    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乐了半天,连日的焦虑与紧张在这一刻彻底消散,气氛终于变得松快又惬意起来。

    笑容渐渐掺进了几分深情,陈云旗没有手可供他使唤,只好往前探着身子把脸凑过去,眨着眼卑微地乞求道:“好三三,让我亲一下好不好?从你回到柴房那一刻我就特别特别想好好亲亲你,拖太久了,再晚一秒钟都等不了了。”

    陈老师每一次起情话都又真诚又赤/裸,三三害羞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轻轻用舌尖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放下手里的碗越过病床的围栏把嘴巴顺从地贴了上去,趁着其他人都不在病房,跟他接了一个轻柔又绵长的湿吻,吻到双手都情不自禁搭上了他的肩头。他闭起眼睛轻蹭着陈云旗的鼻尖,边吻边喘息着:“爱你啊...再也别用任何理由推开我了。如果不能跟你一起死,不如现在就分开吧。”

    “我记住了,再也不会了,”听到他这般直接的剖白,陈云旗的心疼得皱成了一团。虽不曾同生,但共死的情谊同样有千斤重,面对这样单纯美好的三三,谁会忍心叫他错付真心呢,只想把他的一切都尽数收下视若珍宝啊。

    在三三的悉心照料下,陈云旗恢复地很快。憋在医院里三天,退了烧他便急着想出院抽支烟。三三惯他便顺了他意,跑前跑后办好了出院手续,在病房里像个媳妇儿似的收收拣拣起来。

    收拾的差不多了,唐俞韬和李辉也来了,一进门就嚷嚷道:“老陈,我给你带了个朋友来!”

    陈云旗正吊着胳膊趴在窗前看楼下那些卖花椒的铺子,闻言一转头,见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正憨笑着踏进病房。看着他一身的户外扮,陈云旗忽然记起了此人,诧异地开口道:“严哥?你怎么来了?”

    严冬将一兜水果放在他床头,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笑着:“唐给我的电话,你出事了,我本想连夜赶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可是那天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夏夏又不舒服,所以耽搁了。再电话过来唐你们已经在公安局了。怎么样?还好吗?听你们办了件大事啊!了不起!”

    原来那晚唐俞韬和李辉在逃跑途中不仅联系了郑警官,还把先前准备的紧急联系人电话都了一遍。严冬是陈云旗在C市唯一认识的人,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把电话号码留给了唐俞韬,因为直觉告诉他严冬是个靠谱的男人,关键时刻若向他求助,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陈云旗心里感动得紧,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眉毛笑着:“没有的事,这不把自己都折腾进医院了么。谢了啊严哥。”

    严冬十分豪爽地一笑,“哎呀,谢什么,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夏夏听你遇到危险了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要不是我跟洁死命拦着,她怕是一只脚都跑得比我快。”

    陈云旗闻言赶忙问道:“严夏生病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严冬摆摆手,在三三搬来的塑料凳子上坐下来,做了个摸烟的动作,忽然意识到这是在病房,又将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半个月前跟同学出去玩崴了脚,养养就好了。”

    严冬见到病床上三三收拾好的背包,又问道:“要走了?”

    陈云旗:“是啊,今天出院,也该回去了,再过些天就要开学了。”

    严冬站起身点点头:“我开车来的,正好送你们。”

    陈云旗不好意思麻烦他便客气地婉拒,严冬抢过背包拎在手里:“跟我见什么外,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差这一会儿,顺便认认路。我已经答应夏夏,等她脚伤好了,趁着开学前,带她上一次天云山,”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云旗问道:“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整天念叨着要去,陈老师,欢迎不?”

    陈云旗抬手搭着唐俞韬的肩膀笑着:“欢迎啊,我们都欢迎。学校就我们几个大男人,都糙惯了,回头别吓着严夏了。”

    唐俞韬一把拍开他的手,清着嗓子辩解道:“哎哎哎你怎么话呢,谁糙了?”他转向严冬:“哥,别听他胡,我可不糙,哪天来提前跟我,我牵马下去把咱妹妹接上来,别又崴着脚了。”

    一帮人着趣有有笑地出了病房。下楼的时候三三心翼翼扶着陈云旗替他留意着脚下,严冬跟在后面看着对唐俞韬和李辉:“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陈这弟弟真是懂事。”

    唐俞韬和李辉尴尬地笑了笑,连连点头称是,赶紧对严冬的户外俱乐部问东问西转移起话题来。

    严冬开着一辆风尘仆仆的兰德酷路泽驱车三个多时把几人送到了山脚下,分别时他与陈云旗约定了上山的日子,又强行把后备箱里几件新的防风衣塞给他,才上车发动,卷起一路尘土潇洒离去。

    陈云旗手不方便走得也慢,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时分。几人顾不上停顿赶紧带着三三回他家报了平安,怕三三爸妈担心,没有把全部经历和盘托出,只听到了些消息,警察也已经找到了黄有正,过段时间就能把人送回来了。

    至于身上的伤,陈云旗也只好是因为语言不通跟当地人起了点冲突了一架造成的。三三爸听了直摇头,连连劝他要改改冲动的脾气,又见他伤了手臂活动不便,便提出让陈老师在家里住着休养些时日。陈云旗嘴上客气地着不要紧,心里却乐开了花,这个建议正中他下怀,他简直是求之不得啊。

    三三爸要面子,转头又数落起三三办事不周,没有从中协调沟通好,怪他没用害陈老师受伤。三三默默听着没有反驳,陈云旗却内疚坏了,待唐俞韬和李辉回了学校,进了三三屋子关上门,便急不可耐地从背后单手搂住人,一边在他后颈蹭来蹭去一边:“委屈我的宝贝啦。”

    三三缩着脖子没回应,轻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径自去铺好了床,抱起自己的被子边往外走边声:“早点睡吧...白天暖和点再帮你擦洗。”

    陈云旗敏感地捕捉到了他情绪中的不对劲,伸手拉住他问道:“怎么不高兴了?生我气了?我现在去跟你爸爸解释解释好不好,不怪你,都是我不好,刚才就应该清楚的。”

    三三摇了摇头垂眸:“没有...没有因为这个生气...我没事,就是...累了。”

    陈云旗立刻反应过来,皱着眉又问:“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别的?”

    三三还是低着头不话,陈云旗急了,手上使了点儿劲把人重新拉回怀里,温柔地哄着:“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我都会改的。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三三最乖了,跟我好吗?”

    三三最吃他这一套,又怕碰着他受伤的手臂也不敢再挣扎,埋首在他胸前半晌,才几不可闻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哥...严夏为什么要来看你啊?”

    “啊?”陈云旗怎么也没把他的不开心跟严夏联想到一起,想也没想便:“上回她跟严哥不就想来吗,他们平时都爱爬山徒步什么的,想来也不奇怪吧,怎么啦?你不喜欢她来啊?”

    “不喜欢,”三三虽然不开心,还是忍不住伸出双手环住陈云旗的腰,趴在他胸前闷着声:“我不喜欢她...她喜欢你。”

    陈云旗也不是傻子,严夏对他有几分意思他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倒是没把严夏的心思当回事,但也没想到三三会介意,察觉到三三这是吃醋了,他心里有点愧疚又有点得意,于是抬起三三的头让他看着自己,严肃认真地:“她喜欢我是她的事,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一个人,现在将来都只喜欢你,爱你一个。你要是不放心,等她来了我会跟她清楚的。”

    听他这样,三三才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思考了片刻后又:“算了...她也没有对你表白过,平白无故去拒绝,会伤她心的。”

    陈云旗笑了,捏着三三的脸蛋咬着牙:“你还怪会怜香惜玉的,对我狠起心来就那么舍得,这回该我吃醋了吧。”

    三三撇撇嘴:“你又不是玉,也不香。你是坏人。”

    陈云旗装出委屈的样子,撒手退后半步:“唉,这么快就嫌弃我了,我倒是想香啊,可自己又没办法洗澡,又没人可怜我帮我,也只能臭着了。”

    三三知道他一向爱干净注重整洁,以为自己话重伤着他自尊了,连忙追上前拉住他衣袖解释道:“没有嫌弃你呀,不是了明天太阳出来就给你洗洗嘛,不要当真呀!”

    陈云旗被他认真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赶在他发觉自己是故意之前抱住他:“好了,都听你的,只要你别不开心。你一不开心,我的天都要塌了。”

    他从三三的额心吻到嘴唇,声问道:“现在好了吗?”

    三三点了点头,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陈云旗问:“那...于松是谁啊...”

    陈云旗正酝酿着气氛想抓紧时间哄着人跟自己亲近亲近,冷不防又冒出来一个新的问题,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可奈何地哀怨道:“我的天啊...宝贝你今晚是要连夜突击审讯吗?这不会是在交远公安局学来的驭夫之术吧!”

    三三见他不像先前那样直接回答问题,又气地推开他别过头去不理他了。陈云旗百口莫辩,心这醋坛子今晚真是翻了个彻底,想跟他讲,又觉得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顿时心下一横,索性上前把三三单手夹在腋下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把他扔上了床,扑上去恶狠狠地:“不得了了,长本事会找事儿了,不收拾一顿是不行了!”

    三三生怕碰着他身上的伤,急地连推带躲,声埋怨道:“别闹别闹,胳膊断了怎么办!”

    陈云旗受伤的那只手肘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已经扯开了三三的裤子,他顾不上什么伤不伤的了,俯首对着三三的嘴唇狠狠咬了一口,凶巴巴地看着他:“哥还有不会断的地方呢,坚挺得很,你要不要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