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夜晚凉意起,国公府内。
软榻上一女子斜靠在其旁,身边的女婢正在拿着木锤细细捶女子的腿,另一个女婢揉捏着她的手臂。
女子柔和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凌厉,视线落在了下方跪着的女子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细长的手指向那女子勾了勾,那女子颤颤巍巍便向她凑近。
啪——
眨眼见,女子脸上多了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刚刚流出的泪珠被榻上女子轻轻的一瞥收了回去,撑着眼睛垂下了头。
“疼吗?”
楚潇禾起身,勾起那女子的下巴,凑到她面前,好像这个巴掌并不是她的一样。
女子摇摇头,惹着颤抖的身子蜷缩在一旁,嘴里喃喃:“殿下,奴婢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是吗?”她挑眉,抬手拂了拂头顶的花簪,“不是真心爱慕世子爷吗?近日世子爷身子虚弱,似是被邪物缠身,女婢为救主自愿献身祭祀……”
道此,楚潇禾又自顾自的笑了,似是被自己的故事感动,欣喜的看向那女子,“这个女婢……难不成就是你?!”
她快速走到前去,轻轻把女子搀扶起,女子呆呆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恶魔!
她笑得阴森森,“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罢,月色正好,不要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语尽,刚刚在她身旁的两个女婢便起身,将瘫倒在地的女子脱出房内。随着凄厉的惨叫,楚潇禾面上的笑瞬间消失,冷冰冰的转身走到妆台前。
“殿下……该走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嬷嬷提醒道,今日是五公主的生辰,圣上特地下旨让各个皇子回宫同庆。
楚潇禾作为皇家联系国公府的唯一桥梁,自然也受到了请帖。国公府之所以屹立不倒,便是因为他名正言顺的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这支军队不属于楚南,只属于国公府。
而如今,这支军队只属于她楚潇禾…
只见台前的女子一笑,深红的唇开开合合,眼神毒辣狠戾:“今日不仅是五公主的生辰,还有一位公主也是今日吧?”
“回殿下,是三公主…”
“就是那个刺杀失败的?”楚潇禾挑眉,那嬷嬷点点头,随后又听她喃喃:“那真是可惜了,不能一招制敌,就是草惊蛇,那女人动手了吗?”
“容妃娘娘…还未…”嬷嬷低垂着头,苍老的手灵活的给座上的女子挽了妇人簪,女子满意的点点头,缓缓道:
“快了…她等不及了…”
她的母妃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宫内。
各大世家的人已经落座,纪氏怀中抱着五公主坐在首位,身旁龙衣座上的人还未到,众人在下面低声交谈。
歌舞未开始,伶嫣端坐在座榻上,身边是四皇子楚凌风,只见他百般无聊的吃着桌上的花果,时不时向她表演一个口接花生米,随后冲她一笑。
沈言这次也出奇的被南皇请来,不过落座是在一众皇子末端,少年一身白衣,身旁站着容七。
伶嫣越过楚凌风向他一笑,用唇语向他道:“吃好喝好。”随后笑眯眯的转过头。
沈言嘴角也露出几分笑意,抬眸便看到对着他释放敌意的少年。王祁予抿着薄唇,身旁纪莲还在对他不知着什么,只是他似是没听到一般,死死地盯着沈言。
什么时候她和他这么熟了…前几日还一同去看花灯,这会儿她又冲他笑…
危机感和无力感交杂在他心中,捏着酒杯的手泛着白。
沈言冲他轻点头,算是同他过招呼了。
容妃今日终于是到场了,和前几天传言的偏头痛不同,今日还特别的梳了一个皇城流行的发饰,精神奕奕,容光焕发,一点儿也不想重病了几日的人。
“母亲。”
长公主到场,径直走向了容妃身旁的座,楚潇禾今日穿着的是大红色裙衫,袖口用金线缝合,背后绣着牡丹,与容妃一对比,竟然还要比这宫里的妃子还要雍容华贵。
不愧是国公府,果然财大气粗。
伶嫣举着酒杯,暗暗想着。
忽略容妃对她似有似无的白眼,穿过中台,伶嫣与楚潇禾对视了一眼。假模假样的一笑,随后不留痕迹的转移视线。
伶嫣一瞥,长公主将一旁的菜移到容妃面前,竟然亲自服侍母妃用食,不愧是“孝”字当头的公主…
可这容妃竟然感动的发抖,也真是有趣…
伶嫣笑而不语,待到南皇进入大殿时,周围禁声,只留下南皇爽朗的大笑。
公主生辰,普天同庆。
歌舞起,罗裳荡。
祝贺声一声挨着一声,不过曲躬弯腰面对的是纪氏怀中的五殿下。的五公主懒洋洋的倚在皇后怀中,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似乎对台下的大臣们不太过感兴趣。
伶嫣表面维持着温和的微笑,视线则落在对面臣眷中的少年,是宋家庶子宋林。
今日的少年和之前的显然不同,瘦弱的脸颊上多了几两肉,衣着也比从前华贵了几分。相比气色尚好的宋林,为前的宋相就苍老了几分,泛白的胡须也杂了出来,眼眶满着红血丝,面上多了几分憔悴。
听闻就在前几日宋家嫡子被恶狗咬了命根子,这几日宋相正为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找关系严惩那恶狗的主人…不过那恶狗的主人迟迟查不出,而那恶狗也早就死了。
一时间死无对证。
嫡子被废,宋家后继无人,所有的庶子严阵以待,暗搓搓的准备有朝一日能被过养到主母那里,成为嫡系中一人…
可能用的庶子不仅才疏学浅,更有甚者流连青楼胸无大志,诺大的宋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竟然无一人可用。
宋相这才把目光转到宋林身上,那日宋萱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指着他鼻子骂道:“再多的钱财也有用完的一天,宋家自甘堕落,迟早会断在你的手中!”
吓得宋相身体又虚弱了几分,喝了许多的补药还不顶用。就算宋家没落,也千万别断在自己手中才行。
宋相坐在荆相身旁,面上的笑意更谄媚了几分。相比身后宠辱不惊的宋林……
可真是后浪逼着前浪走…
“这位柳相倒是生面孔,竟然与纪相平起平坐了…”身旁传来楚凌风啧啧感叹声,伶嫣转眸,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纪相身旁的中年男人身上。
不愧是洛阳卖布匹起家的,身上的料子价值千金一尺,肚大脑圆,头顶的官帽用金镶嵌,穿金戴银,一股财大气粗的模样。
如今柳相入朝为官,柳家商也名正言顺的成了皇商,看来洛阳的布帛又要涨价了…
柳相面带红光,与旁边黑着脸的纪相形成明显的对比。若是放在谁那里谁都气,楚南以文雅高洁为荣,身旁座了一个一身铜臭的商人,而且还和自己平起平坐,纪相自然面色不悦。
倒是柳家女和纪莲聊的正欢,时不时传来阵阵笑语。
“柳家女学富五车,纪莲也是出了名的才女,二人自然话题要比身居高位的两位丞相要多……”楚凌风见伶嫣的视线在柳昭熙和纪莲身上摇摆,捻着酒杯道。
“不过柳家女似是要入贺夫子门下,她此时与纪莲好关系……你不着急?”
伶嫣收回视线,慢悠悠的瞥了一边似是在幸灾乐祸的楚凌风,“贺寻若是会听她的,那便不会是贺寻了。贺夫子注重的是品德才能,胸中无点墨的人才会想这些旁门左道。”
楚凌风颇不在意的一笑,“那可不一定,圣上如今重视柳家,不定就强塞进一个呢?柳家做的可是皇家的布匹,连圣旨用的都是柳家布…”
“他那么注重表面,是不会略过秋试直接让贺寻收人为徒,落人口舌的事,他不可能做。”与其南皇好面子,不如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定下的规矩不会轻易改变,死板客套。
早先有人曾劝谏改革推举制度,南皇大怒,不仅驳回了其奏折,还砍了那劝谏之人的脑袋,从此朝堂之上再无人敢上谏。
自此楚凌风不在言语,只是看着上座的南皇,眸中闪过冷意。
觥筹交错,一曲歌舞毕,下一场继续,身穿淡青色裙衫的伶人踏入中台,为首的人面带白纱,身姿濯濯,伶嫣一叹,这个面容侍粉,描眉抹唇的人竟然是个男子。
相比楚南,倒不如人家晋北的人有男子气概。
这么一对比,长年病气缠身的沈言却要比这些男子好了太多……伶嫣嫌弃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楚凌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桌子上的点心。
但实在,这伶人的琴技确实高,尤其是为首的那人,修长的手指指尖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茧,看来是长年学习琴艺才能有如此。不过他这手上的茧倒是多,连掌心都磨出了不少…
掌心…
伶嫣眸中闪过寒意,看着那伶人一惊,这中间竟然出了刺客!
来不及反应,那伶人看向伶嫣,杀意起。
琴声戛然而止,男子袖中短刀亮起,径直向伶嫣冲了过来!
“护驾!”
不知谁在人群中多喊了一声,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臣子们乱成一团,东躲西藏的不顾平日里最在意的风度。
皇后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儿,一旁的南皇面前迅速集结了一排侍卫。
楚凌风也怔了一下,他那双平日里提笔书画的手此时毫无用处,竟被一旁跟随的侍卫拖走保护。
时迟那时快,伶人冲过来的瞬间,伶嫣身旁无人,她向后一躲,伶人诧异,没有想到一国三公主竟然会些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