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伶人无法一招制敌,被伶嫣抢夺先机,围绕来的侍卫将他押下,仓皇逃窜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楚潇禾同容妃站在红柱后,她冷眼看着服下毒药,死在侍卫刀下的伶人,嘴角露出嘲讽。
“这一出戏,你唱的?”
容妃低垂的眉眼,抓着红柱的手被擦出红血丝,恨恨的咬着下唇,“这贱人竟然还会些武功…”真是看了她…
楚潇禾转身,背着光,阴影落在她的侧脸,让本就明艳的容貌多了几分凌厉,“你要做好被父皇发现的准备,国公府是不会替蠢人求情的!”
容妃皱眉,脸上闪过慌乱又很快被压下,勉强维持镇定,“你…你父皇怎么可能会发现,他可是死士!”而且一具尸体还能出幕后之人不成?
楚潇禾面若冰霜,随着容妃一起藏在不起眼的角落,“本宫在国公府都能知母妃你的动作,更何况是圣上?只需要细细的一查,便能得知这位伶人今日去过母妃的宫殿,又是容家安排进去的人。”
容妃一僵,求饶似的抓住了面前女儿的手,“潇禾,你要救救母妃,这件事不能被你父皇知道的,他会亲手杀了我的…”
在外人看,容妃与长公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可是如今容家早已没落,连朝堂之上都没有几位容家的人,容妃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面前她的女儿,国公府如今的掌权者。
楚潇禾看着心急如焚的容妃,嘴角似有似无的禽着笑,这抹笑像是安慰她不要着急,又像是嘲讽她的无知。
这抹笑,如当年的一样。
楚潇禾想起来在她得到圣旨赐婚的那一晚,她不顾天大寒,连袄都没有披的直奔容妃宫中。
楚南第一长公主嫁入国公府世子在外人看来是金玉良缘,可只有世家内部才知,国公府的世子荒淫无度,早早的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家中妻妾三年无所出,只有一子还是西周瘦马所生。
世子因此喜怒无常,经常骂家中女婢,偌大的国公府落在楚潇禾眼中便是一个能够烧死她的锅炉,不是归宿,是地狱。
她永远不会忘记,昏黄灯火下,容妃嘴角的轻蔑,“国公府的世子虽残暴,但老王爷就他一个儿子,待你嫁入,国公府的人任你差遣,只要你诞下嫡子,整个国公府都是你的,有何不好?”
她握着她的手,明明有温暖的体温,但楚潇禾只觉得寒意刺骨。
“潇禾,容家没了,母妃在宫中无权无势,唯一的筹码便是你能嫁个好人家,你不愿让母妃失望的对吗?”
楚潇禾低垂着眉头,嫁个好人家……就是把她送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国公府?
虽国公府拥有属于自己的五千精兵,圣上忌惮,可是南皇把国公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迟早会把国公府连根拔起,她那时就没有想过她的女儿,她的倚仗会身首何处?
与其她是她的依靠,不如她是她的棋子。哪里能用便下到哪处!
楚潇禾只觉得浑身涌出了寒意,冷的她发抖。
她甩开容妃的手,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旁。
“查!给朕好好的查!”
南皇怒目圆瞪,大手一挥,下面的侍卫得令,拖着那伶人的尸体离开大殿。
五公主还蜷缩在纪氏的怀中,手中把玩着母后垂落的步摇,脸上还带着无知的笑容,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生辰上见血是多大的晦气,还乐呵呵的看着低下的人清扫中央。
“殿下。”沐紫回到大殿,偷偷的递给伶嫣一个玉佩。神色凝重,面无表情的看向对面姗姗来迟回到自己座位上的容妃。
伶嫣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看着容妃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她…是知道什么了吗?
容妃强装镇定,一双藏在桌下的手却忍不住的发抖。她不会知道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倚仗荆家的孤女而已,圣上也不会在意……
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查的出来的,没有人会为她做主…
容妃额头冒出冷汗,只觉得突然天旋地转,精神有些恍惚。
大殿被清理干净,但众人却没有了看戏的欲望,随着“恭送圣上”的离开,臣子协同家眷也三三两两的准备离开。
“殿下可安好?”
待人走得差不多后,柳相这才挺着肚子移步到伶嫣面前。虽这次刺杀的主角是三殿下,可结束后最为淡定的人也是她,这倒让柳相有些好奇,作为皇家贵女,面对如此血腥场面依旧从容淡定,可并非一般人。
伶嫣放下酒杯,抬眸正看到向她走来一脸笑意的柳相。他的身后没有家眷。
“无恙。”伶嫣站起身来,瞧了瞧柳相空荡荡的身后,挑眉疑问:“不见柳相嫡女,真是可惜了。”
柳相一愣,面色和蔼的回答道:“昭熙她同纪家女离开了,若是殿下想结识,改日臣把她带到殿下宫中认识认识…”
伶嫣摇摇头,看这柳相的样子恐怕也是被柳昭熙那表面功夫耍的团团转,“本宫听柳相还有一女,名唤柳昭愉?”
柳相诧异的点点头,怎么三殿下连他的庶女都知晓,难不成殿下早已调查过他?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伶嫣一笑,边走边同柳相:“本宫从前也是偶然结识阿愉,颇为欣赏,听柳家移居皇城还欣喜了很久,终于可以和阿愉见面了…”
“是吗?”柳相挠挠头,阿愉还从来没有同他过认识三殿下的事儿,看来回去要好好问一问了。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他表面还是没有展现出来,“待明日,臣便让阿愉进宫同殿下玩赏叙旧…”
伶嫣点点头,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问道:“本宫记得,好像阿愉也快及芨了,不知在皇城中选好夫子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柳相措不及防,本以为昭熙攀上纪家已经难得,而现在三殿下又抛来橄榄枝,三殿下代表的可是荆家,而她又属意阿愉…
柳相来自洛阳,虽商人重利,可柳相还重情,对于家中妻妾成群的人,柳相这一妻一妾便和睦的多。嫡庶可同桌,若不是南皇下旨只能带嫡系来此,定会把阿愉也带上。
“她想入贺夫子门下,不过这事儿还要看实力,阿愉诗词不如昭熙,若是在今年同昭熙一起秋考,可能落榜,正好她岁数,明年考的几率便会大很多…”
柳相如此回答定是添了几分思虑,眼下能为庶女安排如此的人不多了,可伶嫣的笑意却淡了几分,转头问道:“那柳相可有问过阿愉的意思?”
柳相老脸一红,憨憨的摇摇头,这他倒是还未。
门口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伶嫣目送柳相离开。马车渐渐消失在宫门口。
红月挂天边,黑云压着本就不明亮的光。
“殿下有意结识柳相?”沐紫跟在伶嫣身后,半响问道。
伶嫣点头,“已经叫人去柳家登门拜访了,柳相此人豁达明理,圣上重用,对于咱们来百利无害。”她的轻巧,面色却是比之前惨白了几分。
沐紫搀着伶嫣,一双眉头紧锁,有些担心:“殿下您……”
“无事。”伶嫣垂着眼帘,转头径直走向湖畔,坐到了边上的凉亭里歇息。
“不过是有些累了。”她抱着膝盖,抬眸看着天边的弯月。
沐紫走到她身旁,拿出帕子擦了擦伶嫣手中的汗珠,“这才刚刚开始,殿下是奴婢们的主心骨,若是倒下了,暗阁也就群龙无首了。”
“不会的。”伶嫣勉强的挂上一丝微笑,安慰的拍了拍沐紫的手背。
沐紫眸中闪过心疼,握着伶嫣的手紧了几分,张着唇欲言又止。
犹豫了半响,最终缓缓吐出:“殿下,您还有我。”
伶嫣一笑,发自肺腑。
“我知。”
“不过只是觉得有些羡慕了。父皇一眼都不曾看过我,就连问候也没有。”
“皇家无情,他脸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伶嫣没有,南皇无意看了她一眼时眸中若有若无闪过了几分杀意。她从未想过,她的父皇会对她有杀机。
伶嫣自认为还未做出有冒犯南皇的举动,却无故的受了他的厌恶……还是在自己生辰这天…
伶嫣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惹来南皇对她的厌恶,明明上一次还能做些表面温情…
但相对于疑惑来,更多的是伤心罢了,回宫前,她还曾经期待过南皇或许对她这个女儿多年来的不闻不问有些愧疚,会善待她……到如此,竟成了她的一厢情愿。
天下的父亲不会每个都疼爱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是皇家,更何况是经历过九子夺嫡的南皇…
伶嫣嘲笑,笑自己傻。
“今日,也是我的生辰啊…”她嘴中喃喃,红月黑云做伴,平生多了几分孤寂。
*
“哎呦!殿下可让老奴好找!”
赵嬷嬷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欣喜的声音在空荡的湖边添了几丝涟漪。
伶嫣与沐紫回头,看着赵嬷嬷有些臃肿的身体快步向她们移动。
伶嫣收起了面上的哀伤,瞧,这不是还有人在等她们吗?
“嬷嬷,这么晚了寻我做甚?”她快步走到嬷嬷跟前,虽没有大笑,可眼角弯弯一看便是个高兴的姑娘。
“唉嗨,这不是殿下生辰?太后娘娘等着殿下花儿都谢了,这才让老奴出来找!”
伶嫣眸色一亮,随即严肃的皱眉,“今日刺客的事情……”
“还未向太后提…”赵嬷嬷宠溺的揉了揉她的额头,“此事不宜在殿下生辰提,明日再告诉太后娘娘吧。”
伶嫣点点头,弯着眼同着沐紫跟上了赵嬷嬷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