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的走廊里，苏于珉看着楚应澄，将一切心底的波澜隐藏在眼睛深处。

    楚应澄还不知道，直到刚刚那一分钟，他才真正成为苏于珉承认的“队友”。

    ——整个Fan9里，包括以前退出的所有人里，唯一的一个。

    这种“找到知己”的感觉，让苏于珉之前还沉闷森冷的心情变得舒畅，他下意识地试探这个新发现的“宝藏”，想要印证自己的想法。他不由继续问楚应澄：“既然你的态度是这样，你难道不应该藏起来，永远不让我知道你偷听了吗？我也不必再对你疑神疑鬼。”

    楚应澄道：“你在露台待太久了，以防万一。”

    苏于珉挑眉：“你怕我做傻事？”

    楚应澄想了想：“我知道你应该不会犯傻，但每个人和父母之间的维系程度不一样，刚受完刺激的人未必完全冷静。”

    “那你怎么不干脆到露台去看我得了？”

    “我怕你在哭啊。”

    “……”

    “让你一个人收拾好情绪，比较好吧？”楚应澄顿了顿，又补充道，“哦对了，你父母出去的时候我避了一下，他们没看见我的。”

    他得太坦然了，坦然到苏于珉这种向来思虑颇多的人都只生出了“无奈又好笑”的情绪。苏于珉想，楚应澄就像一只聪明的猫，能看清别人的一切。他就是能用爪子踩你一下，然后等你发现是他作案后，理直气壮就跑了。

    “挺好。”苏于珉垂眼轻笑，“要是看见你了，指不定他们连你都会骂……”

    “他们于我又不相关，几句无所谓了。”楚应澄想起他父母那句“学没毕业就能当艺人”，感慨道，“那这么看，你从要满足他们的要求，也挺累的……”

    “是啊，时候为了获得那句‘你是我们的骄傲’，我可没少费劲……”苏于珉悠悠道，“不过现在、以后，应该永远不会是他们的骄傲了。”

    “你的价值又不是只有成为他们的骄傲。”楚应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人规定孩子一定要是父母的骄傲吧？你自己知道你在做什么不就行了。”

    苏于珉愣了一下。

    他以为楚应澄这话，是因为楚应澄从没父母，所以不理解“父母期许”这种事。但实际上，楚应澄从就习惯了“不被父母期许太多”这件事。他亲爹可是皇帝，他一个太子派的要是被皇帝期许太多，这不是疯了吗？

    和亲哥争斗，那其他几家不是要笑死了！

    苏于珉不知道楚应澄所想，只是望了他一眼，轻飘飘道：“但你不觉得，言论这种东西，总还是会有杀伤力的吗？”

    “我……就还好吧？”楚应澄想了想网上对自己的黑评，觉得还成；又想了想自己和亲爹亲妈的相处，提炼道，“你决定要做什么的时候，不就同时确定要面对的言论了吗？实在不行，你就光找好的听着记着、坏的就水过鸭背呗。你刚刚好像都没回话，不是做得挺好？”

    光看好的评论就行，这还是岳钧教楚应澄的。

    “但我还是会偶尔有脆弱的时候啊，我是人，又不是铁的。那是我的父母，又不是网上那些喷子。”苏于珉推了一下眼镜，“你作为知情人，作为我的队友，难道还要在我面前讲道理、要求我必须理智吗？”

    楚应澄咂摸出意味来了。

    “好吧。”王爷知道对方这是求安慰来了，于是拿出了以前在军营里那套，“那要么，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跟你不醉不休，好吧？我要多一句你的八卦，多讲一回他们也有道理，我就是……那个！”

    “哪个？”

    “李哥不让我在公开场合脏话。”

    苏于珉笑了。

    “这倒不用。”苏于珉看着这个昔日的队友，心底对他的印象、想法来回翻覆，却一个字也没出来。

    他只是上前，抱住楚应澄，然后道：“你只要以后别他们的好话，站在我这边，就可以。”

    楚应澄这会儿来了点保护人的豪情，大方拥抱，还拍拍他的背：“你放心，还有我和你同甘共苦呢！”

    苏于珉听着耳边这句话，无声笑了笑。

    ***

    楚应澄和苏于珉一起回包厢的时候，大家或多或少都看了几眼。

    李哥还直接问了一句：“你俩去那么久干嘛？掉厕所里去了？”

    楚应澄一张嘴，正要编胡话，苏于珉就回道：“我刚才上完厕所忽然有点上头，昏昏沉沉的，橙子陪我在外面吹了一下风。”

    “哦哦，没事吧？”李哥丝毫不怀疑，只是仔细量了一下苏于珉，“吐了吗？被人看见了吗？”

    “没事，吹风很有效。”苏于珉看了一眼楚应澄离开身边的背影，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然后跟了上去。

    可不是别的意思，谁让Fan9三人的位置在一起呢？

    楚应澄比苏于珉脚步快些，一下坐回岳钧身边。发现岳钧在看自己，他还兴致颇好地冲人笑了一下：“钧哥？”

    岳钧道：“心情不错？”

    “嗯？还行吧。”

    “吹风吹得挺开心？”

    “那个啊？一般吧。”楚应澄笑了笑，“就是刚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觉得有点好笑而已。”

    “什么？”

    “就是觉得Fan9剩下的咱们仨……我应该是拉低平均水平的那个吧。”楚应澄伸手指数，“唱歌不行，跳舞不行，rap更是直接跳过了。你和渔民还都是很聪明、懂很多、一点就通的那种，我简直仅凭一己之力拉低整个队伍的能力……”

    岳钧断他：“胡什么？”

    “啊？没胡啊，这不是事实吗？”楚应澄其实没什么不高兴的，一个在皇室长大的孩子，从就要学会看清自己，“而且就算单学历的话，你们也比我的学历高吧？我才高中毕业而已，你俩都是大学毕业啊，这总是事实吧。”

    岳钧皱了皱眉。

    他虽然不是爱八卦的人，但出于种种原因，还是多少了解过苏于珉的某些背景的。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出现在这个酒店的那些生命科学相关专家……就和苏于珉的家庭背景有点关系。

    岳钧心里转过很多想法，但面上并不声张，只是问：“是不是有人和你了什么？”

    “啊？没，就我自己的感悟。”楚应澄道，“干嘛这么严肃，随便而已。”

    “真不是？”

    “真不是。哎，哥，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别纠结这种事。”楚应澄给他乘了一只番茄鲍鱼，“本来我就是觉得好笑才笑的，早知道你不爱听这个，我才不跟你碎嘴。”

    岳钧道：“我不是不爱听。”

    楚应澄不跟他争：“……行，我知道了，不这个了。”

    岳钧意识到了什么，盯着他：“以后有事还是要和我，不要闷着。”

    楚应澄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句，一眨眼，笑了：“好哇。”

    岳钧看他笑得眼角都弯了，猛然间觉得自己刚刚好像了句过于肉麻的话，顿时自己给自己激得一阵鸡皮疙瘩。

    就这么一秒的功夫，楚应澄的碗里就落了个黄金流沙包。玉米面、咸蛋黄，咬一口流沙馅就往外涌，好吃极了。

    楚应澄扭头，就看苏于珉笑了笑：“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刚上的，趁热吃。”

    “哦哦，好，谢了！”楚应澄确实爱吃，一下就被这个新花样的包子吸引了注意力，专心吃起来。

    岳钧扫了一眼苏于珉，苏于珉一脸坦荡，还冲他笑了一下：“也给你夹一个？”

    岳钧根本不应话，转回去，吃自己碗里的鲍鱼。

    ***

    楚应澄接下来两天的工作都比较轻松，拍照片、采访、上综艺，动弹的机会都少。他精力充分，除了日常的锻炼，全消耗在给岳钧写字这事儿上了。

    一条练个百八十遍，可算是出了勉强满意的作品，一张张全给岳钧叠好了收在一个箱子里。周五当天是约定“交货”的日子，楚应澄白天有工作，怕赶不上，还专门提前电话问岳钧：“我明天不在家，要么我让人带去给你？”

    “不用了。”岳钧问道，“你在X台录综艺？几点结束？”

    “预计是五点，但不好具体时间。”楚应澄回道，“我后面没工作，节目延长的话我也陪着，不提前退。”

    岳钧又问：“那你下班后有局吗？”

    “没呀，明天的人我都不熟，和谁有局？啊，李哥过那个主持人可能会组局，但又明天他连轴几个节目，大概是没时间开局的。”楚应澄一股脑全了，然后随口开玩笑，“怎么？你要请我吃饭啊？”

    “是，赏光吗？”

    “……啊？”楚应澄愣了一下，“逗闷子还是真的？”

    “真的。”岳钧道，“你上回救了我，我家里人一直想见见你。明天我回去一趟，你有空赏脸吃个便饭吗？”

    “呃……哥，你别这个语气和我话啊。”楚应澄一想到岳钧是顶着那张脸客气话，就觉得浑身汗毛都起来了，“我当然愿意去，但你得这么隆重，我有点紧张……”

    ——岳钧的父母，会像父皇和母妃那样吗？

    “别紧张。就单独见，随便吃点，吃完我们就走，不用你多少时间。”岳钧道，“而且你的字也是带回去家里用的，已经算是大礼了，不要带任何礼物。”

    “……”楚应澄感觉岳钧刚才那句话重点太多，一下都不知道怎么回应了，“这些字居然用在你家里，我这也太献丑了吧？！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在盘算要带礼物的？”

    岳钧闻言，在电话那头无声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猜到，而且楚应澄现在这么惊奇地反问，岳钧就忍不住想笑。

    “总之，什么都别带。明天下班，等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