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钧被问得一愣。

    但他很快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不是，你想多了。”

    楚应澄一眨眼：可是这明明就是在生气。

    而且这种生气的情绪，是从莫雷诺导演发出自己的试镜视频后开始的，楚应澄认为这就是因为岳钧自己可能没选上而生闷气。

    楚应澄本来不想再在他伤口上撒盐的，可岳钧这样，楚应澄也没法心安理得地出来玩。

    “钧哥，可能你的角色只是宣布得晚……”楚应澄其实嘴不笨，但这会儿他也不知道什么才正确了，或许自己一直在岳钧面前晃就是错，“或许明天导演就会你的也拍板了呢？”

    岳钧整理自己的衣服，“嗯”了一声。

    楚应澄又道：“就算……就算万一的事出现了，那我这不是还有一个坑吗？”

    岳钧闻言眉头一蹙，偏头看他：“你在什么？”

    “呃，公司不是有备用方案吗？操作一下应该就行吧？反正咱们一个公司，你的身手也挺利落的。”楚应澄道，“导演那边，你们关系这样，应该没问题……”

    “你在什么胡话？”岳钧彻底转过来，站在楚应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要把你的角色让给我？”

    岳钧的语气有些森冷，楚应澄忽地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点高高在上了？

    ——岳钧是不是觉得我在怜悯他……？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楚应澄完，又觉得这个表达也容易误解，真是越越乱，“我是，我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只是在……呃、陈述事实！我、我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我知道这次机会是你和大哥给的，我只是凑巧……总之，我服从任何安排，没有任何想法！”

    岳钧当然看得出楚应澄真正的意思。

    只是他本来没因为选角的事生气的，楚应澄越，岳钧还真越来气了。

    ——公司要是真把他的资源换给我，他就拱手相让？没有一点反抗？

    ——他到底知不知道为自己考虑？！

    岳钧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愤懑中又不可避免地混入怜惜。

    他搞不懂楚应澄是只对自己这样，还是对很多人、所有人都这样。他只知道，楚应澄的这种想法绝对要不得。

    “我不要你这个角色，我也从没想过要。从公司和我这件事的时候开始，我就明确表示拒绝。”岳钧凝视着楚应澄的眼睛，“你不要想着给我，以后也不要想着公司觉得你的东西能给谁就给谁。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要总随意送出去。”

    “我也不是随意送啊。”楚应澄心我又不孬，这简直天大误会，“公司安排是一回事，被换的对象是谁、换完之后有什么效果，我难道不会分辨吗？”

    岳钧目光深沉：“你这话，就是不会分辨。”

    “放屁！”楚应澄也急了，“换给苏于珉，我至少还要一句‘我觉得我能行’来着……哎？！”

    岳钧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摁倒在床上！

    “干什么？！”楚应澄一下就握住攥着自己衣领的手，目光锐利起来，“想架？”

    “不管换完之后是什么后果，所有人都不应该、不能轻易拿走你的东西。”岳钧一只手支在楚应澄的脑袋边，将他牢牢摁在下方，“……包括我。”

    “你讲道理就讲道理，动什么手啊？”楚应澄听他话带关心，也歇了反击的心思，“我这不是看你好像不高兴，想让你宽心一下吗？也没你不演这个角色我就死去啊！搞得我好像跪着求着要贿赂你、你倒是两袖清风一样，这都没第三个人，你拿我立什么威风啊？”

    “是你总觉得我因为角色的事不高兴，跟我叨叨叨的。”岳钧道，“我否定了你还不听，你我为什么动手？”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嘛！”楚应澄索性摊开，“你一看那个视频就没好脸色了，你叫我怎么不误解？”

    “……”岳钧没法原原本本出自己的想法。

    不是他要帮莫雷诺保密，而是楚应澄以后未必会经常见莫雷诺，连他那场戏都大概率不是莫雷诺亲自来拍。现在跟他揉碎了掰开了地莫雷诺的性取向、爱好，这不是反而在楚应澄心里留印象了吗？

    而且……

    而且楚应澄对莫雷诺的这种取向是什么想法，岳钧根本无法确定。

    万一……那就更要看住了！

    “我是看莫雷诺不高兴，但不是因为选角。”岳钧沉声道，“他这个人……孟浪、自由，自由到了会乱来的地步。他上回就不招呼发你视频，公司怎么处理另，还导致你被误会。这次又来，等你的选角结果出来，肯定又一堆营销号闲话了！”

    楚应澄听完，琢磨两秒：“呃，就这……？”

    这点事，值得岳钧从早上生气到现在？而且有这些不满，刚刚见导演的时候为什么不？

    “不然？”岳钧盯着他，冷冷道，“你刚刚在桌上和他聊得挺欢，都是自己人的时候就算了，平时离他远点儿。他自己是不在意名声，你心被他拖下水。”

    楚应澄无奈得很：“我平时根本见不着他，你这是哪门子的担心啊！”

    他猜不透岳钧的想法。但岳家和莫雷诺关系匪浅，或许岳钧和莫雷诺之间还有什么不便道的事，楚应澄也不好深问了。他拍拍岳钧的手：“起开。我还以为你要我，吓我一跳。”

    “不这么做，你还跟我这通篇大论。”岳钧松开他的衣领，但人没让开，开玩笑似的顺手拍拍他的脸，“……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啊？”楚应澄有点茫然，但还是道，“你问，知无不尽。”

    岳钧看着他的眼睛，终于忍不住问出个在心中隐约浮现过的问题：“你怎么看……你和一个同性被别人有……过密交往这种事？”

    楚应澄思考了几秒，还联系了一下上下文，反问道：“你是问，我怎么看‘南风’这件事，还是怎么看别人认为我和同性有关系这件事？”

    “……都有。”岳钧嘴上答着，心里确定了有件事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之前楚应澄被编排和莫雷诺“有不正当关系”，看起来就没对这件事有太大反感。今天莫雷诺和他聊天的时候，态度习惯性轻佻，楚应澄似乎也没什么反应。

    还有刚才，岳钧警告楚应澄不要太接近莫雷诺，不然会被拖下水。楚应澄的态度也漫不经心的，对岳钧的警告不以为意。

    ——所以，是不是楚应澄，其实……？

    “这，我能有什么想法啊。”楚应澄道，“我对别人好南风没意见，反正又不关我的事。至于别人编排我是，甚至我被什么人包养了，我行得正坐得直，清者自清。而且不是你不要多看网上的舆论吗？那我管他们怎么呢！”

    岳钧追问：“你没这方面想法？”

    “……哥，你这都什么问题？”楚应澄疑惑，“你要给我指婚还是怎么的，问这么清楚？”

    “……确认一下你的想法而已。”岳钧顿了顿，又道，“怎么，我不能问？”

    “能能能。”楚应澄道，“还要问什么，继续吧。”

    岳钧：“我刚刚问的，你没‘那方面’的想法？”

    “‘那方面的想法’？对谁？导演吗？”楚应澄夸张一叹，“哥，你都在想什么啊，你要我喜欢他，不如我喜欢你啊！”

    “……嗯？”岳钧好像被某个字眼刺了一下心脏，心口都缩了一下，眯了眯眼，“是吗？”

    “当然。”楚应澄回得自然，“导演虽然很厉害，但不如钧哥一根指头！”

    这种毫无水平的彩虹屁，居然真的让岳钧过了两秒才回过神。

    “……不用这时候跟我好话。”岳钧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之前的那些郁结之气已经散开。

    他莫名觉得对话这样下去，可能会“失控”。

    似乎有种未知的、强烈的、会颠覆他认知的事，正在逼近。

    岳钧试图逃离，于是强行扭转话题：“你要是真觉得我厉害，会认为我因你过了试镜但是自己没过而不开心，嗯？我在你心里是这种度量的人？”

    楚应澄没顾得上岳钧的生硬跳转，心里咯噔一跳：“不是不是，是我愚钝了。”

    岳钧眯了眯眼：“我还要你这个角色？”

    “没有没有。”楚应澄赶紧道，“钧哥哪会稀罕我这个角色，是我想多了，上赶着送……”

    岳钧一捏他的嘴唇，跟捏了个鸭子嘴似的，逼迫他闭嘴：“以后守好你的东西，别随便就听安排。你要是反抗不了公司，就和我，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管用。听到没？”

    楚应澄不了话，点点头。

    岳钧就松开他，结果一松楚应澄又叭叭上了：“那一个钧哥都比三个我管用，我肯定听你的啊！”

    岳钧一拍他脑门：“就是让你别再这种鬼话！整天瞎，万一我顺着你的话要你的东西，你还给不给？”

    楚应澄冲他讨好一笑：“那必须给啊。”

    岳钧：“我刚什么来着？”

    楚应澄：“别人是别人，钧哥是钧哥。钧哥不会害我！”

    岳钧：“……”

    话虽是玩笑话，可楚应澄的日常却也能看出，他对待岳钧和对待别人不一样。准确来，是给与的信任不一样。

    岳钧莫名觉得，他好像快要对楚应澄这种自然又要命的“示好”过敏了。

    身上某处痒，但是挠不着，痒得心脏都要发颤。

    岳钧望着躺在床上的楚应澄，眸色深沉：“就这么信任我？”

    楚应澄毫不犹豫：“当然啊。”

    “……我知道了。”岳钧终于起身让开，“你也记住你的话，不要总怀疑我想要你的东西。”

    “是是是，我刻在背上好吧？”楚应澄冲他笑，还朝他伸手。

    岳钧瞥他：“干什么？”

    “拉我一把呀。”楚应澄道，“管推不管拉？”

    岳钧这才握住他的手，抓得牢牢的，把他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