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年夜饭人多，最后分了三桌吃的。

    岳钧主动拉着楚应澄去了第二桌，一开始还有亲戚劝他们去老爷子身边，结果全让岳钧用“最近不太能喝酒”回复了。楚应澄跟着他坐了第二桌，又望了望老爷子那桌。眼瞧着岳航、岳琳都在那边，楚应澄忽然悟了。

    ——岳钧这个行动，和我当年表态“不和皇兄争王位”是一样一样的啊！

    ——他不是单纯地坐第二桌，是在表态“我不继承家业”啊！

    楚应澄觉得自己悟了。身为曾经的王爷，他就是这么敏锐！

    但实际上，是他想多了。主要是他来了，岳钧不好带着他一起在主桌上占两个位子，索性一起转战。坐到第二桌也挺好，这边主要是不怎么喝酒的女性，不怕在桌上被劝酒。岳钧想起之前楚应澄喝醉后的情形，感觉再来一次怕是要受不住了。

    倒不是讨厌，而是万一……

    “哥，你喝红的还是白的？”

    楚应澄的话语断了岳钧的思绪，凑在他身边低声问：“我给你倒？”

    岳钧思绪收回，一眼看到楚应澄给他自己倒了红酒，不答反问：“你不是不喜欢红酒？”

    “不喜欢味道而已，喝还是能喝点，白的就度数太高了，我可不想在你家失态……”楚应澄努努嘴，“那边还有洋酒呢，你喝那个吗？”

    “不用了，我也来点红酒就行。”岳钧顿了顿，又叮嘱一句，“不想喝就不必强行喝太多，家宴，不用卖力气。”

    楚应澄心你这可比我当年给我哥彩衣娱亲的懒多了，连社交营业都不干啊。但他面上还是点点头，顺便开玩笑：“你确定？我感觉你家这都是大老板，以后万一是投资商，我可不敢得罪。”

    岳钧道：“以灌醉你换你一个广告资格？这都不是正经人干的事，离这类坏种子远点儿。”

    楚应澄低笑：“哥啊，你自己听听你的，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倒往外推……”

    “我带你回家吃饭，不是推你进火坑。”岳钧道，“我再不济，不至于连你都保不了。”

    楚应澄乐了：“哇，钧哥，你这可真是霸总发言啊哈哈哈……”

    岳钧盯了他一眼。

    楚应澄自动闭嘴了，但是眼里还带着笑，眼珠子时不时地往岳钧身上瞥。岳钧一开始想刻意忽略这个隐隐的调侃，但楚应澄就在他身边，视线实在难以忽视。过了一会儿，岳钧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摁住处楚应澄的脑袋扭向前方：“吃饭。”

    楚应澄这才不再看他了，但脸上的笑意十分明显。岳钧看他高兴的模样，心里虽然有点恼火这家伙拿自己玩笑，但更多的是不由自主的愉悦，悄悄地也有了些笑意。

    “哥，那个又绿又黄的馒头是什么啊？”楚应澄一扭头，没注意岳钧的表情，只看到了他碗里的食物，“就是这个！你吃啦？是什么味道的？”

    岳钧伸手撕了其中一瓣递给他，想放到他碗里：“甜的，还不错……嗯？！”

    楚应澄直接从他手上叼走了那块彩面馒头。

    转瞬即逝间，岳钧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又温暖又有些软的东西。

    他还没反应过来，楚应澄就已经退开了，一点不介意地嚼着那块馒头。岳钧轻声“啧”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似的收回手指：“……也不嫌脏。”

    “我怎么会嫌你啊，你不嫌我就万事大吉了，而且你不还饭前洗手了吗？”楚应澄砸吧砸吧嘴，然后略微站起来新夹了一个彩面馒头，“甜的，我喜欢！”

    岳钧看一眼他的身影，手指摩挲了一下，仿佛回味了一秒，这才把手放下去。

    ***

    今天这餐年夜饭，楚应澄虽然混在别人的大家庭里，但意外地还吃得挺开怀。

    以前他在宫里参加节日的宴会，虽然气氛也挺热闹，还有舞班乐师载歌载舞，但谁都是面上看着言笑晏晏，实际上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毕竟在宫里的宴会，首座上是皇帝，谁敢在这种时候行差踏错呢？

    而岳家这三十号人凑在一块吃饭，边吃边聊。气氛热热闹闹之余，也比较轻松愉悦。先吃完饭的朋友们，甚至能先到客厅和各个房间去玩儿。大人们轮流跟随照顾，或坐或站地聊天，看起来没太严格的规矩。

    有点令人意外的是，楚应澄这边除了有岳钧和他聊，岳家的一些人也会和他上一两句。其中最主动的是一个同辈的姑娘，十来岁，自我介绍是去年刚上大学的学生，还是Fan9的忠实粉丝。

    “我都混到群管理了！我真担心这样下去给我混成大粉、超级粉，让我去现场给你们举牌接机可咋整！”姑娘感叹着，“我要是跑到第一排，可没信心装不认识啊……”

    岳钧看她：“认真学习，少废这些心思。”

    “我只是买专辑、买书和抽演唱会的票嘛，我也没干什么呀表哥！”姑娘笑嘻嘻道，“我带了你的书来，你等下帮我签字呀？还要TO签！我也要假装去你签售会排过队了！”

    岳钧不会拒绝这种事，只是道：“你何必带来，一声，从家里直接拿出来签了给你。”

    姑娘嘿嘿一笑：“我才不白piao你！”

    岳钧：“……”

    姑娘这才意识到这种玩笑话和表哥开起来有点要命，慌忙补救，鬼鬼祟祟凑到岳钧身边低声道：“表哥，我绝对支持你，我才不和岳腾哲同流合污！”

    岳钧这回看她的眼神不是无语了，而是带着些严肃，低声道：“你别沾这些。”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表达一下我的支持嘛。”姑娘握拳，声道，“支持你收拾他！橙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听真相的时候都气死了……”

    岳钧再次警告性地盯了她一眼。

    姑娘不了，轻咳一声，转而找楚应澄话：“橙子哥哥，我看了一百遍你的技能剪辑！超高能超好看！我带了个魔方，你待会儿帮我签字呀！”

    楚应澄咽下嘴里的扣肉：“好啊，但是你这个‘橙子哥哥’的称呼，还真是稀罕哈哈哈哈……”

    ***

    晚饭间，岳琳和岳航都分别来自己弟弟这里看了看。

    当然，都带来了亲爹亲妈的问候，靠口就是灵魂三连问：“吃得怎么样？”“喝得怎么样？”“还想要什么吗？”

    楚应澄都老实回答了。岳家的年夜饭很丰盛，很自由，实在没什么不好的。

    岳琳还另外道：“我今晚有点顾不上你。要是有事，你就和岳钧，让他给你办。办不好你和我告状，我抽他！”

    楚应澄乐了：“钧哥够好了，就差帮我搓澡铺床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岳琳也乐：“那就让他给你搓澡铺床。”

    楚应澄看一眼岳钧，立马摇头：“不敢不敢，我给钧哥搓澡铺床。”

    岳钧拍了一下这个皮得要命的家伙的后腰。

    岳琳觉得两个弟弟还挺亲密，但是她见过不少男性之间开亲亲我我的玩笑，都正常得很，没多想就走了。

    后来过来关心的岳航，则是朝着另一个方向了点事：“莫雷诺那边，马上就上诉了。三个月内应该能开庭而且宣判，到时候让人给你造一波新闻。别担心，安心工作。”

    “好，谢谢大哥。”楚应澄觉得岳航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可靠，仿佛一口唾沫一个钉，所以对他的话从无怀疑，“劳烦你多费心了。”

    “不算什么。”岳航道，“你和岳钧这条路，家里帮不上，只能靠你们自己努力。其他杂七杂八的事，自然有人解决。你是岳钧的弟弟，也就是我们的弟弟，该干什么干什么，高高兴兴的。”

    他的语调平平淡淡的，楚应澄却能听出里面的关怀，心下有些感动。

    不仅是岳航对他的照顾，也是整个岳家对他的照顾，确实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了。

    “……什么也别了。”楚应澄抄起自己的酒杯，“一切尽在不言中，大哥。你是岳钧的亲哥，就是我的亲哥！”

    岳航和他碰了一下杯，楚应澄了句“我干了，你随意”，然后就几口把半杯红酒喝了个干净。

    岳钧看了一眼亲哥，眼神意味不明，然后拿走楚应澄的空杯子：“和你了悠着点，你至于和他拼这杯？”

    楚应澄笑道：“我没事啊，和大哥喝酒高兴嘛。”

    “高兴也是适量就行。”岳钧挑眉，“他今天本来就和不少人喝了，你还和他来这么一下，不是为难他也为难你自己吗？”

    楚应澄：“……”怎么我今天第一次豪气，还被抓着训了？

    对楚王爷来简直千载难逢！

    他以前就是酒桌王子好么！

    “行了，不讨你嫌，我也和橙子干了。”岳航也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弟弟，几口喝完杯里的红酒，而后道，“我回去了，你们自己慢慢玩儿。”

    岳钧没吱声，倒是楚应澄顺口了句“拜拜”，也不知“拜”个啥。

    等岳航走开，楚应澄就凑到岳钧身边：“哥，要么我敬你一个吧？我都没敬你呢。”

    岳钧瞥他一眼：“别费事，不是不喜欢红酒的味道吗？”

    “呃……”楚应澄眨眨眼，“那我去敬你爸爸妈妈一杯？”

    岳钧道：“了别多事，你去了他们不也得多喝一杯？”

    “也是……”楚应澄悻悻放下杯子，“好吧，那算了。”

    岳钧看他失落，心底不忍，只得又添了句：“家里有比较清甜的酒，回头找给你尝尝，到时候我和你喝。”

    楚应澄眼睛一亮，展开笑颜：“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