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敬培本来是想在更正式的场合介绍楚应澄的。

    然而楚应澄没时间，总共四天，头尾两天还得在路上，楚敬培只得选了个慈善晚宴先带他去溜溜了。

    楚应池一大早去找了楚敬培，也不知道了什么，楚敬培还真同意带他去了。事后楚应澄问起，楚应池也只是他不懂英文，怕楚敬培一时间顾不上，于是毛遂自荐。

    楚应澄没信，但也不多问了。不过想想楚敬培带两个儿子去晚宴，正经夫人和继承人都不带，那也是够叫人看戏的。

    也不知道卡罗琳娜和楚金鳞会怎么想，反正这场合来也不是、不来也不对，不如在家骂街。

    而楚应澄的衣服，也是他自己带的。他是以防万一才带了一套正式的西装，毕竟是艺人，还是有存箱底的置装的。楚敬培一开始觉得牌子不够大，琢磨着给他换更好的，然而时间不够，弄不了完全合身的，只得先由他去了。

    晚上，楚应澄和楚敬培一辆车，楚应池一辆车。但到了地方，楚应澄特意望了望后面楚应池的车，楚敬培索性就等着大儿子一块进场了。

    楚应池看到养父等在那儿，还有点意外。但对上楚应澄的视线，楚应池似乎就明白了什么，冲他笑了笑。

    楚应澄没太多反正，对视一眼，跟在楚敬培身后进门了。

    宴会现场已经不少人，一排排的桌子摆着各种各样的餐点。名义上是自助，实际上没人是真的吃饭的。楚应澄甚至看到了一些女宾穿着晚礼服，当然大部分是比较收敛的那种，只有几个穿的是比较能显出曼妙身材的衣装。

    楚应池注意到楚应澄的视线，扫了一眼，低声“科普”：“那是A国的女演员。”

    楚应澄道：“这个慈善晚宴，演艺圈的也来？”

    楚应池道：“应该没重点邀请演艺圈的，但想进来的总能进来，你知道的。”

    楚应澄似乎懂了，点头不再问。

    楚敬培来得晚，但他就是有来得晚的资格，进门后也获得了很多关注，很快有人到他身边攀谈。

    他带在身边的两个青年人，大家多少认识楚应池，却不知道楚应澄是何方神圣。毕竟楚金鳞是混血，样貌和楚应澄这种东方人长相大不一样，一眼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是楚敬培的儿子。

    有些和楚敬培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拿着酒杯过来张口问了：“楚先生，这位看起来很帅气年轻人是……？”

    “他……是我以前在华国一个好朋友的儿子。”楚敬培出了他编纂的故事，“我和那个朋友是生死之交，可惜他走得早，这孩子没爹没妈的，吃苦许多年。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了，现在替我朋友照顾他，也把他当亲儿子看。”

    楚敬培这话，令人怀疑，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信。毕竟这朋友知道楚应池是收养的，楚敬培也把他好好养大了，还送他去亚太地区开拓疆土，算是很不错了。楚敬培连陌生孩子都愿意养，愿意帮好朋友的孩子，也勉强得通。

    朋友又道：“原来又是你照顾的年轻人，怪不得这么有气度。这孩子叫什么？现在在上学还是工作？”

    楚敬培笑了笑：“叫楚应澄，还在华国当演员。”

    这朋友是个华裔，对华国人名字反应挺快，一下看向楚应池：“楚应澄？这个名字是不是和艾瑞克的名字……”

    楚敬培笑道：“以前我和朋友约定，孩子分别叫楚应池和楚应澄，没想到我们都遵守了这个约定。”

    朋友心里犯嘀咕，这套辞，感觉挺奇怪啊……

    但奇怪归奇怪，这朋友还是和楚敬培、楚应澄、楚应池碰了杯，略饮一口以示招呼。

    接下来的所有人来问，楚敬培都是按照这个法回应。

    偶尔有中文还不错的华裔，直接和楚应澄聊了几句，感觉这孩子气度不凡，还误以为他是和楚应池一起在华国做事。听他是演员之后，还有点意外。

    楚应池笑道：“弟弟愿意来帮我，我肯定特别欢迎啊。”

    楚应澄被他一声“弟弟”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这时候还不好发作，只能摁着情绪回了一句：“我还是对演艺事业比较感兴趣。”

    楚应池笑了笑：“行，等莫雷诺的电影上了，我去包场。”

    楚敬培朋友诧异：“嚯，朋友还演了莫雷诺的电影！厉害厉害！”

    楚应澄跟他碰了个杯，无奈一笑：“几个镜头的角色罢了，也是误误撞运气好。”

    “那也是个人的一大步。”楚敬培笑道：“我也给你包，还有你的新电视剧，上网飞了我一定买。”

    楚敬培朋友也道：“那我也得去看看热闹。”

    楚应澄笑了笑：“好吧，那看来我得更努力了，可不能丢脸。”

    楚敬培朋友看他神色自然，举止大方，暗想楚敬培以前那个朋友怕也不是一般人。能培养出这样孩子的，得是什么家庭啊？

    当然，也有可能……

    楚敬培朋友看看楚敬培，又看看楚应澄，感觉楚应澄的优秀或许有另一种解释。

    后来楚敬培见的人多了，不少人知道他多了个“干儿子”，其中几个就聚到一起讨论：“那个完全不会英语的年轻，到底什么来路？”

    “是朋友的儿子，你们信吗？”另一个道，“我看那个男孩子的长相，可未必是朋友的儿子吧……”

    也就是“我的朋友=我自己”。

    “楚应澄和楚应池名字这么像，也有点暗示吧？”还有人道，“你们见过多少次老楚带孩来出席晚宴？楚金鳞少，楚应池更少。而且他那么严格一个人，夸孩子的时候你们见过吗？”

    “没听过。”旁人回应他，“这么看，楚敬培对这个楚应澄也太好了吧？”

    几人沉默一阵，纷纷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惊天大秘密。

    “这，老楚还这么大喇喇带出来，没问题吧……”

    “我刚刚听那孩子二十四了，那好像比老楚和格雷结婚都早。前任的，这有什么。”

    “卡洛琳娜可是要闹得翻天覆地了。”

    “嗨，都是我们的猜测，别出去，静观其变吧……”

    今晚的讨论到此为止，谁也没去向楚敬培求证。等到日后这些朋友听楚应澄获得了3%的阿克谢尔股份，感觉就是实锤了——铁定亲儿子啊！

    楚敬培可不管这些朋友们怎么想。

    或者，他就是想要这个效果，不然他火急火燎地带楚应澄跑这趟干什么呢？

    转了一大圈给大家知晓楚应澄的存在后，楚敬培终于歇了一会儿，带着楚应澄到旁边坐下歇会儿。

    楚应澄这会儿已经好几杯红酒下肚，中间楚应池注意到他中途有些面无表情地，低声问：“怎么？”

    “……没。”楚应澄感觉自己张嘴就是红酒味儿，“不喜欢这个味道而已。”

    楚应池给他换了香槟：“这个好些？”

    “嗯。”楚应澄低声道，“谢了。”

    楚应池笑了笑：“谢什么。”

    楚敬培看养子和亲儿子和乐融融，心中欣慰，带楚应澄到处转的兴致更高了。

    虽然和每个人都喝得不多，但架不住人多。楚应澄又几杯香槟下肚，恶心是少了点，但脑子开始昏了。

    也不知道是混酒的力量，还是空腹的倒霉，甚或是这具身体就是这么不胜酒力。

    楚应澄恍惚想起，好像自己在岳钧面前也半醉过一次，看来……

    ——自己酒量真的不怎么样啊。

    “还好吗？”

    趁着楚敬培和人聊起生意的间歇，楚应池给他拿了一个精致的蛋糕过来，还叫了一杯果汁：“垫一垫。”

    “恐怕不太好，吃不下。”楚应澄现在不太吃得下甜食，只抿了一口果汁，“还有多少，你知道吗？”

    “你聊天对象？应该差不多了，认识的基本都聊了一遍。”楚应池回道，“你也没喝太多吧？酒量够差的。”

    “那几杯红酒给我闹的，我不喜欢红酒的味道。”楚应澄道，“而且对方都喝了，楚敬培盯着我，我总不能虚晃一枪。”

    “是啊，所以他觉得你还挺大方的。”

    “他只是喜欢他概念中的儿子，嗤。”楚应澄低笑一声，“那些人来敬我，也不是冲着我。”

    “我看你头脑还挺清醒的。”楚应池道，“至少还给你敬了，你看有多少人无视我？”

    “等你亚太区雄起他们就后悔了。今天你爱答不理，明天你高攀不起。”

    “行，口齿还清楚，我白担心了。”楚应池看他不吃，也不多余给他找了。楚应澄其实胃里全是酒，是想塞点东西，可宴会大部分是甜点，他不想吃，只得把难受的反胃感强压下去。

    他抬眼望去，会场里人来人往，人声嘈杂。但某一瞬间，楚应澄觉得自己似乎一下抽离了出去。他仿佛飘到了会场上空，俯视着欢声笑语和觥筹交错，越看越觉得陌生。

    隐约的耳鸣之中，楚应澄忽然就看不懂眼前的一切了。

    他根本不认识这些人，也听不懂他们的话。他甚至有一瞬间都记不起楚应池和楚敬培的名字，他感觉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这都是谁？

    ——这是哪里？

    ——这些好像都属于楚应澄，但我不是他们眼中的楚应澄，我只是个同名同姓同长相、其它完全不一样的人。

    ——我是占用他身份的偷……

    这些想法在楚应澄昏沉的脑子里转来转去，分毫不曾消逝。他觉得眼前的人似乎都虚晃起来，所有眼之所见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

    回到家，楚应澄看似头脑清楚、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实际上一回房就进卫生间吐了。

    层层房门隔离了动静，没人知道他的情况。吐完后楚应澄觉得舒服了一些，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他在洗手池边洗脸，盯着镜子，总觉得眼睛周围有某种压力，眉心附近胀得厉害。

    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也被吐出去大半，暂时不想挪动，只背靠墙壁缓缓滑下去，坐在了洗手池边的地上。

    恍惚中，一张脸似乎在眼前出现，楚应澄分不清那是皇兄，还是岳钧，或许又是两者交错。

    但他又出奇地明白——岳钧不是皇兄。

    脸一样，骨相一样，但……岳钧有自己的人生。

    不像自己，根本就是……

    他发出了一条信息。

    大洋彼岸，岳钧结束工作后翻看手机，顿时眉头紧皱。

    楚应澄：【偷来的人生，哈哈。】

    【作者有话】：明天开始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