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应澄再回组的时候，只剩最后几天的戏了。

    头一天他还没戏，提前溜回来了，还是瞒着岳钧的那种。回来之后直接杀进组里，摸到了总导演所在的位置。

    溜过去的时候，一路上不少人看见他了，楚应澄一路“嘘——”了过去，还指了指岳钧。大家会心一笑，就都忍着不招呼，留这个戴着棒球帽的青年去“袭击”导演。

    楚应澄趁着准备的间隙，岳钧在看监控器的时候，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他的眼睛。

    岳钧：“……”

    实话，别放眼整个剧组，就是放眼整个娱乐圈，岳钧都能猜出是谁敢这么干。

    他一把抓住捂在眼睛上的手，也不用强行掰开，就直接问：“提前回来了？”

    “对，反正今天没事。”楚应澄索性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把全身大部分的力量压在他身上，带着点调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高兴吗？”

    “……高兴。”岳钧在片场向来保持冷酷、沉稳、严格，但楚应澄这么黏上来，刚才还在工作状态的岳钧也不由得垂头一笑。

    他因为楚应澄忽然的出现而惊喜，也因为对方这么亲近自己而心底愉悦。虽然楚应澄这么扑过来，在其他人看来估计就是队友、朋友的亲近而已。但岳钧自己明白，楚应澄愿意这样主动给自己惊喜、表达亲昵，就是他的情感正在逐步转变的表现。

    楚应澄看他被自己压着，居然就毫无怨言地承受着这么重的力量，感觉自己的恶作剧一点没起作用。嫌没劲地松开他，楚应澄蹲到一边道：“你在忙？”

    “还好。”岳钧看他蹲在自己身边，仰头望着自己，伸手掀开他的帽子，“你午饭吃了没？”

    “飞机上吃了点。”

    “不再吃点？”

    “左左去买了，顺便给大家买点慰问品。”楚应澄坐上了岳钧助理送来的马扎，在岳钧身边定下位置，“好了，不要管我，做你的事。”

    岳钧把棒球帽给他戴回去：“你不回去休息一下？”

    “飞机上睡了，白天就不再多睡，不然怕晚上睡不着。”楚应澄顺手抄起旁边放着的剧本，翻了翻，然后用剧本拍了一下岳钧给他整帽子的手，“工作了，岳导，别折腾我。”

    岳钧一笑，果真不再和他聊天，转头继续看监控器上镜头里的光线。

    ***

    楚应澄迟来的午饭，或者下午茶来了之后，他就暂时溜开去吃东西、分发慰问品了。

    分到副导演的时候，副导演冲他一笑：“哦，谢啦。”

    楚应澄点头：“不客气。”

    “也不仅仅是谢你的下午茶，还谢谢你提前回来。”这名副导演因为从读本会就开始和楚应澄交流，同他话的时候就随便一些，还敢开玩笑，“你一不在，咱们岳导连个开心果都没有，整天紧绷着，老吓人了。尤其前阵子——当然，那会儿也有几个演员老是犯错，谁看谁高血压——但是岳导都整天阴沉着脸，也是够吓人的。”

    楚应澄想起来，那段时间应该是岳钧失眠了。一直从早到晚高压工作，还没法好好睡觉，脾气不好实属正常。

    ——不知道他现在好了没……

    ***

    晚上没有大夜戏，十点就收工了。

    楚应澄洗完澡，拎上房间里的袋子，去敲响了岳钧的房门。

    岳钧亲自开了门，穿着睡袍，头发还带着湿意。虽然楚应澄没预约，岳钧也根本不问他想干嘛，开了门就往回走：“巧了。你要是早两分钟来，我肯定听不到你的敲门声。”

    “那看来是我运气好。”楚应澄进门关门，把袋子放到桌上，“给你带了特产，放这儿了。”

    岳钧回头看他：“你白天在剧组不是已经分了一轮？”

    楚应澄反问他：“那我给你的要是和给别人的都一样，你不会发脾气？”

    “特产，可以一样。”岳钧站在桌边猛灌了几大口苏水，然后扭头看他，“别的不一样就行。”

    “真的？”楚应澄看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也不擦，任由水滴从颈侧划过没入纤维中，忍不住去拿了他的吹风，“我感觉你现在不在意，万一我真这么做了，你肯定会找回场子。”

    “你居然这么灵光？”岳钧闻言挑眉，去拿了他放下的袋子，“那我看看到底有什么诚意。”

    楚应澄不阻止他看，只是拉过房间里的椅子，拍拍椅背：“坐。”

    于是岳钧坐下了，一边享受楚应澄的吹头发服务，一边看楚应澄给自己买了什么。

    一开始的几个盒子，都是海岛特有的零食。经典老牌子，甜滋滋，不贵但好吃。有的是白天在剧组分过的，有的没分过。岳钧一个个往外拿，虽然不贵重，但也有种“开盲盒”的惊喜感。当然，想到这是楚应澄特意买给自己的，这种感觉更令人愉悦。

    最后一个拿出来的盒子，是长形的。

    岳钧一看就眯了眯眼，开，果然是手表。

    他扭头看那个吹头发的青年：“你怎么又送我表？”

    楚应澄暂停了吹风，回道：“拍节目的间隙，节目组的艺人一起去了免税商城随便逛。我看到这个表，是电影的联名，印象中你还蛮喜欢这个导演来着？”

    岳钧捏着表，心里难免动容：“你记得……？”

    “记得啊。你和我聊你的导演梦的时候，不是过吗？”楚应澄回道，“你不用太在意，反正不是限量款，上市也半年了，不算当季，不贵。”

    这哪里是贵不贵的问题？

    岳钧垂头看着手里的表，拇指摩挲着表盘，几乎想要叹气。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对我的话，只会……

    嗡嗡嗡——

    电吹风又响了起来，楚应澄继续给岳钧吹头发，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动作轻柔拨弄他的发丝。岳钧就一直看着那支表，手指不断盘弄，可谓爱不释手。

    五分钟后，电吹风的嗡嗡声停了下来。楚应澄一边收线一边往桌边走，嘴上还道：“对了，你的失眠好了吗？”

    “还行。”岳钧终于从手表上挪开视线，看向他的背影，“托你给我直播还录了音频的福，我现在不失眠了。”

    “真这么有效？”楚应澄卷好电吹风的电线，把它放在桌面，“直播海浪那天，我应该是比你先睡着了，都不知道你到底……嗯？”

    岳钧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你大晚上来敲我的门，给我送这么好的礼物，还给我吹头发，你想过我会有什么反应吗？”岳钧心里乱得很，只想着想把这个人抱住，就起身过来伸手拢住了，“你今天这样忽然出现，忽然扑到我身上，你知道当时我在片场心里有多乱，差点后面的戏都不会拍了吗？”

    他抱得用力，脑袋贴在楚应澄颈侧，仿佛把自身化作牢笼扣住了青年。楚应澄想要转个身，岳钧却以为他在挣扎，双臂的力量更大了一些。

    他还想起了更多原本想要的话：“还有，你给我直播海浪，你是要哄睡我，还是要让我更加睡不着？隔着千山万水，你非要给我来这招，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你这都什么瞎话啊！”楚应澄转不过去，只得偏过脑袋道，“你堂堂大作家、大明星，家里还有钱，这种恩惠只得你这么感动吗？”

    岳钧低笑一声：“钱是问题吗？问题是这么做的人。”

    “我也没做什么大事吧？你这么好骗的吗？”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岳钧反问，“你为什么要关心我失眠？为什么要买我喜欢的导演的联名手表给我？为什么提前回来见我？”

    “……”楚应澄一时沉默。

    岳钧问了三个问题，可答案只有一个，至少岳钧心中的“标答”只有一个。他静静等待楚应澄的回应，可楚应澄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岳钧心里轻叹。

    ——好吧，是他有点着急了。

    ——楚应澄现在这些行动，其实已经表达了不少信息的。但要他诚实面对自己，嘴上坦诚，估计还需要点时间……

    到底，岳钧还是有点不舍得逼迫他。

    “……好吧，这次先放过你。”岳钧有点咬牙切齿，但嘴上还是放松了期限，“谢谢你的关心，谢谢你的礼物，我都很喜欢。我只有一个的意见，下次做这些事的时候，顺便想想为什么你会想要这么做，行不行？”

    这回楚应澄终于有了回应：“……行。”

    岳钧的脸上这才见点笑意。

    “那就这么定了。”岳钧低笑两声，低沉磁性的声音犹如耳边魔语，“那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

    “你考虑的期限，能不能再缩短一点？”岳钧道，“想得稍微快点。”

    “……”楚应澄听到这些话，心跳也快得不像话，勉力才维持住自己的表面镇定，“忽然开始催？这么着急可不像你。”

    “是啊，前面半年我都熬下来了，现在却开始急……”岳钧回道，“但开始看到胜利的曙光，总是更没办法忍耐，不是吗？”

    “有点耐心，岳导。”楚应澄轻哼一声，“我是那么好骗到手的吗？”

    “也是。堂堂王爷，总要用力追一追，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的身价？”岳钧低笑道，“而且不好骗到手，就明以后不容易被别人骗走，对我来也是好事。”

    “你在瞎畅想什么呢？”楚应澄道，“要求提完了，可以松开了吧？我得回去睡觉了，明天一大早就要上工。”

    岳钧道：“我以为你过来，就是直接睡在这边了？”

    “想得美。”现在这种情况，楚应澄可真不太敢继续安心留下了。而且楚应澄过来，本来就是问问他的睡眠情况的。岳钧不失眠了，楚应澄也就放心了。

    他抬起手肘怼了怼身后的男人：“快撒开。”

    “好吧。那，最后一句完就放了你。”岳钧低声道，“晚安。”

    “……晚安。”

    最后，岳钧的唇终于在青年后颈轻轻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