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吞金
次日早朝,景启端坐在乾清殿龙椅上正色道:“滇安候离京多年,朕与太后甚是挂心, 今有意诏滇安候归京,众卿以为如何?”
话到这里,满朝文武皆是面面相觑,心中提了一口气,当年皇上是为何、如何压林家 的,众位大臣心中十分有数,此时若山呼皇上圣明难保皇上不会觉得他们正在眼巴巴的盼望着 那位曾经赫赫威名的将军归京,此时若是出言劝阻又怕违了圣意,万一皇上真就动了恻隐之心 呢?众人只敛气垂首看地砖皆不敢多发一言。
景启目光扫过众臣之首站着的景铄、景铖、景锴三人,接着道:“云南之地路远,朕着意 遣一位皇子前去,你们三个倒是谁愿意去啊。”众大臣松了口气,景锴心里却提了起来。
从景启出诏滇安候归京的时候景锴就恨不得立刻请命往云南去,但此时此事谁出头谁就 是傻子,景锴只牙关紧闭,景铄满脸的无所谓,那副表情甚至让人怀疑他有没有听清刚才皇上 到底了些什么,景铖脸上却溢着敛不住的兴奋,皇上有意诏滇安候归京此刻若是请了命亲自 去云南接滇安候,那岂不是能落得一番夸奖,若将差事做得更好,例如将滇安候一家都接回来 ,没准皇上一高兴便大肆赏一番呢?
“父皇,儿臣愿往云南接滇安候归京。”景铖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
看着景铖跪地请命的样子,景启克制了又克制才没将眼前案子上的折子砸到景铖脸上,从 前还觉得这儿子蠢归蠢了点但好歹是个会看眼色的,如今却是连这样简单的试探都瞧不出来, 如此没用也没有护着的必要了,天家从来不需要蠢货。
景启本想着让景锴去,景锴同滇安候长子林栩长通书信就是派他去别人也没什么好,更 何况景锴现在如日中天,自从景启有意提拔之后竟开始时常出入听政阁,甚至太子休朝这十日 来许多送进御书房的折子更是先过了景锴的眼,景启心中有些不悦,蠢不是好事,太过聪明想 要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此番若是景锴自请去云南,景启必然要话里话外的提点一番,景锴 比景铖聪明太多话只需三分即可,届时景锴必会收敛,可谁知半路杀出景铖这么个东西。
景启恨铁不成钢的攥了拳:“荣王有心,那便荣王往云南去吧。”景铖叩了头美滋滋的 了句:“儿臣领命。”接着就是喜上眉梢,难以控制的开心。
下了早朝景铄没往承祥宫去请安,而是直接回了太子府,哪怕回去也只是待在书房里。
景铄换了朝服坐在书案前想着早朝上的事,双眸微缩嘴角一扬,滇安候归京也许有些事情 就会变得清楚些了,想至如此景铄的心请出奇的好,一鹤道长也算上道。
“殿下,子离公子来给殿下请安了。”太监推门躬身稟道。
景铄的目光扫至门外见一片青色衣角,一阵恍惚,随后微微一笑道:“进来吧。”子离着 一身青色衣角,发丝挽在玉冠中,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拱手道:“奴给殿下请安。”
景铄这才回神,眼前的人不是云锡是子离,景铄淡道:“免礼吧,何事寻孤? ”又是如水 一般无味的语气。
子离嘴角的笑倒没因为景铄的平淡甚至是不屑而消退半分,反而弧度扬的更加好看,子 离步至景铄身边,心翼翼的伸出手扯着景铄的衣袖微微摇晃,柔声道:“殿下可是政事忙? 奴瞧着殿下消瘦了许多。”子离掌心的温度就快透过衣料传到景铄的腕上,景铄没搭话但神色 已经柔了几分,有谁能抗拒温柔呢,子离攥上景铄指尖,轻声道:“殿下,奴近日闲来无事同 膳房的嬷嬷学了几道殿下爱吃的菜式,不知今晚,殿下愿不愿意到偏院用膳?”
景铄指尖被子离攥的发热,每每对上子离这幅娇柔乖巧的样子景铄都觉得这人别有心思, 景铄抽回手指,微微摇了摇头:“改日吧。”
子离撒娇一样的瘪了嘴哼哼道:“殿下,连来奴的院子用膳都不肯么。”景铄闻言,有些 烦微微皱了眉却也没什么。子离只好作罢,又关心了景铄几句便告退了。
景铄看着子离远去的影子心里多了一丝怅然,这样的谄媚云锡从来不屑于去做,一想到云 锡景铄一颗平静的心便被砸出了无数涟漪,果然现在只要想想都会心痛么?那以后呢,以后这 几十年又要如何呢,真要像云锡的一样,形同陌路么。
回了偏院,子离又是坐在妆台前轻轻摸着那发冠,有些事情是要慢慢来的急不得。
子离抬手唤了人来,在太监耳边嘱咐了几句,太监一笑颔首出去了。
用过午膳,云锡坐在书案前拿着笔想要给凌子风写一封信却不知该从何写起,云锡末了只 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对不起”便折了放进信封命人往凌府去送,云锡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 送出去也不知道能否收到回信,但云锡还是写了,凌府之事皆因他而起,那句对不起写给凌子 风也写给凌府。
片刻之后,云锡的信便转到了景铄的书案前,景铄没有拆信只是看着信封上“子风亲启” 四个字,景铄没有话只摆了摆手,永胜会意,唤了那跑腿的太监来。
太监脚下动作快,出门一个没注意正撞上来人,险些撞碎了那人手里的茶盏。
“哎呀哎呀,苑蝶姐姐怪我怪我,是我没长眼睛,可伤着姐姐了?”太监忙扯过苑蝶的 手查看。
苑蝶嘴角微扬摇了摇头。
太监见此也笑了笑:“没伤着姐姐就好,姐姐快进去吧,殿下怕是等着用茶呢。”完 便跑了。
苑蝶捧着茶盏,嘴角始终扬着,自从那如临地狱的一夜过后太子府里已经没有几个愿意和 她和颜悦色上几句话的人了,太子府众人十分清楚苑蝶是因何被拔了舌,哪怕她如今留在太 子书房伺候那也是得罪了太子的人,太子府可没几个不长心的敢和她扯上关系。
景铄见奉茶的人是苑蝶,心里更是一阵不是滋味,如果那晚他能不那么冲动,是不是他和 云锡还能比现在这幅情形好上一些,起码两个人之间没有这样明显的一桩不可挽回的事,云锡 可能也会愿意再信他一次。
景铄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果然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后悔。
景铄胃口不大好,用过晚膳时天已经黑了,景铄饮了漱口茶后对苑蝶道:“退下吧,孤 这里有永胜伺候,早些回去歇着吧。”
苑蝶屈膝行了礼,算是谢恩,临走之前景铄还叫永胜赏了苑蝶几块碎金子,苑蝶俱受了。
回了厢房,屋子里没点蜡烛,和苑蝶一屋的浣溪想是今日当值并不在房中,苑蝶只略梳洗 一番便上榻睡下了。
睡至半夜,苑蝶忽听的有人开了门只当是浣溪下值回来了,便没起身看,却不想被几个 厮按在了榻上。
天明时,几个厮心满意足的回了庑房,躺在榻上的时候竟然还同身边的人满脸龌龊的讨 论着昨夜白捡来的风流。
苑蝶的泪早已流了满脸,踉跄着下榻翻了景铄昨日晚间赏她的几块碎金子,和着桌上已然 凉透的茶叶沫子吞了,然后给自己梳了板正的发髻换了干净衣裳重新躺回了榻上。
子离才起身便听昨日吩咐去办事的太监传了回话,子离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嘴角浮了 笑,子离可以想象到云锡听到消息后绝望、悲哀的样子,子离开始猜,猜云锡知道后会是什么 心情来面对景铄。
没错,景铄什么都没做,但景铄却对苑蝶的死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如果景铄当初放了苑蝶 一马,苑蝶现在依然会是那个太子妃身边管事的任性的大丫鬟,断不会沦落到今天遭人糟蹋后 吞金自杀的下场。
苑蝶从就跟在云锡身边伺候,事事周全犹如亲姊,如果云锡得知凌府出事是在景铄同 云锡之间割了一条裂缝,那苑蝶的死就是在他们二人之间划了一条鸿沟。
子离所料不虚,云锡得了消息后,连三步都没走稳便栽在了软榻上。
“殿下,太子妃此后再不可劳心动肺,否则华佗再世也难医。”许太医一如之前,一脸的
惋惜。
景铄双手紧攥着,许太医的一番嘱咐景铄只听个大概,景铄在得知苑蝶自杀后整个人一震 ,此刻看着面色苍白的云锡,景铄第一次如此希望云锡能醒的晚一些再晚一些,云锡那失望的 眼神,厌恶的眼神景铄已经不想再见到,景铄此刻慌张极了,永胜查出来的那几个厮已然毙 命,可景铄却仍然不知等云锡醒了之后要如何同云锡交待。
景铄伏在榻边牵起云锡的手放在颊边不住的摩挲,一遍又一遍低声喃喃道:“对不起,对 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只短短三个字,景铄对着云锡了一遍又一遍,讲了一次又一次,景铄甚至都不 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求云锡的原谅,就凭那短短的几日温柔么?可云锡都了只当那是一场梦 ,云锡就凭那短短一梦就会原谅他么。
很明显,不会,几日之前云锡就给过答案了,前日在醉宵楼更是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