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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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 很黑。

    镜灵拼命的正大眼睛,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更加清楚些,可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无尽的夜, 什么也瞧不清楚, 只模糊听到有一个声音软糯的姑娘正在话。

    “大人救我一命,我不以为报。

    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我,我把它送给您做报酬好不好?”

    听声还熟悉地很。

    可镜灵此刻哪里有什么心情八卦别人的事情。

    它一想到主人还别困在结界内生死不明, 恨不得立刻回到她身边去。

    只是如论怎么努力,它都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像是被困在一个混沌世界里。

    就在这时,突然有亮光照进混沌世界,它待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顿时呆住。

    眼前是一片瑰丽的河景。

    此刻华灯初上,丝竹乐声源源不断地从停驻在河中间的那些张灯结彩的画舫内传来。

    这, 这不是人间陵城吗?

    它怎么会到这儿呢?

    还有那个被主人用元神传送过来的人类少年哪去了?

    它再仔细一瞧, 发现自己居然被困在一颗绿油油的珠子里,被一只生得白皙纤长的手捧在掌心里。

    它抬眸一看,对上一对清澈漂亮的眼眸。

    她眼里荡着镜灵从未见过的笑意,神情有些羞怯, 一对眼眸亮晶晶地带着些许希冀,“大人别看它, 它, 它其实很有意思的,不信您看!”

    镜灵大叫, “主人,是我啊, 我还在珠子里面呢,别把我随便送人啊!”

    可眼前的主人像是瞧不见它似的,细白的手指在珠子上轻轻摩挲,原本绿油油的珠子在昏黄的夜色里居然变幻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来,照亮眼前的一块地方。

    镜灵有些替主人丢人。

    多么稀疏平常的玩意儿,可一向见多识广的主人此刻却只当是天大的宝贝,一脸虔诚的捧给背对着她站着,长身玉立,头戴莲花冠,一身灰色道袍的男子。

    主人这是怎么了,那么快移情别恋了?

    它倒要看看眼前的男子是谁!

    这时一直没有言语的男子终于回过头来看主人一眼。

    镜灵一看到他的脸,连惊讶都忘了。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百里溪。

    这是什么情况?

    它又看了看神情羞怯的主人,只见她一身绿油油的衣裳,海藻一般浓密美丽的乌发随意的编成一个有些凌乱的辫子,一张巴掌大的脸在一身浓郁的绿色映衬下更显得晶莹似雪。

    它瞧她这身扮十分的眼熟,心里一惊,她不会是变成那蜉蝣仙子了吧?

    它再看看百里溪,只见那张脸与从前别无二致,周身气质全然不同。

    整个人冷得跟块冰坨子,眉梢眼角透着几分薄情,细一瞧,他浓黑的眉尾处生了一粒芝麻大的朱砂痣。

    它瞧着他眉尾处的那颗朱砂痣,心道这该不会是是冥君降霙变的吧?

    镜灵想起古书曾记载着心有执念的神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肯醒来的故事。

    后来这种事情被以梦为食,被世人成为梦魔的一种不成气候的魔加以利用,变成一种害人的法术,并取了一个非常旖旎缠绵的名字。

    一世欢。

    梦魔专门拿这个梦境来欺骗那些心中有憾求而不得的人,被施法的人若是一直沉浸在梦里不肯出来,时间一长,魂灵受损,便再也不会醒来。

    而梦魔则靠着吸食他的魂灵来提高修为。

    中了一世欢的人,进入到原主人的梦境里,重复着过去发生的事情,因里面的人悲而悲,喜而喜,忧而忧。

    白了,就是随着里面的主人公感同身受地经历他们的爱恨情仇。

    糟糕!

    主人原本心上就已经出现一条缝隙,那蜉蝣仙子与冥君降霙两人之间摆明了是一场刻骨铭心,无疾而终的爱恋,若是主人经历一遍,再加上那人类少年的蛊惑,不死心必定会破裂!

    镜灵看着眼神里头一次流露出这种羞怯神情的主人,明那蜉蝣仙子是对眼前百里溪,不对,是冥君降霙一见钟情。

    镜灵记得大叫,“主人快醒来啊!”

    可无论它怎么叫,眼前的人都听不见。

    它只得按耐下来,只好先静观其变。

    接下里它大概了解到降霙的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离成神只差一步的的冥君降霙因为缺乏对世间万物的同理心而导致总是历劫失败,不能够真正化神。

    起初他并不以为然,一直到第九次历劫失败以后,百思不得解的降霙决定去人间历一场劫,体会一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谁知他才出幽都城,便遇见了被一个快要被修行不过几百年的□□精吞入腹中,妖灵十分纯净的蜉蝣妖。

    他不禁感到稀奇,这世间连朝则生暮则死的蜉蝣都能够修成妖,可他身为冥界之主,本体乃是天生半神之躯的上古神兽麒麟,却迟迟未能渡劫成功。

    于是他出手救下那只蜉蝣妖,还将她留在身边做一个服侍茶水的侍女,想要看看这个蜉蝣妖有什么特别之处。

    蜉蝣虽灵力修为低微,却是个乐知天命之人。

    她性格十分讨喜,人也活泼可爱,如同一道光一样照进只有永夜的冥王宫里。

    冥王宫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就连降霙的妹妹,性格嚣张跋扈的离问也不例外。

    离问最爱捉弄她,时常变成陌生的面孔故意逗弄她,要与她结为道侣,有时候甚至当着降霙的面,故意叫她给自己做嫂嫂。

    每当这个时候,蜉蝣都手足无措的看着坐在旁边处理政务的降霙。

    而降霙却对此视而不见。

    整个冥王宫的人都知道主人喜欢降霙,就连降霙自己也知道。

    可是对于冷漠寡情,一心只有飞升与妹妹的降霙来,蜉蝣与冥王宫那些看着自己偷偷会脸红的侍女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不是因为蜉蝣受不了冥王宫阴冷的鬼气,每个月十五都需要降霙给她驱一驱侵入体内的鬼气,不定降霙连她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宫殿里都忘了。

    镜灵看着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的主人,在顶着百里溪的一张脸的冥君降霙身边心伺候茶水将近百年 ,而从前对着主人百般撒娇讨好的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对此心里颇不是滋味。

    只可惜在这场梦境里,主人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一心只有自己的救命恩人冥君降霙。

    日复一日,镜灵跟在每日傻呵呵在冥王宫里的主人身边,不知道这场梦境什么时候是个头时,冥君降霙再一次经历雷劫。

    而这次,这场原本看似平平无奇的梦境出现了转机。

    半神之躯的降霙,若是想要成神,需要渡三千八百八十八道雷劫。

    谁知这次他非但没有渡劫成功,居然还被雷火劈中,不仅受了伤就连修为也大有减退之势。

    降霙身为幽冥之主,性命修为与整个幽都城息息相关。

    他不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错误。

    可他在床上躺了数日仍旧参不透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一直到这日,蜉蝣替他换药时,他终于抬眸看她一眼。

    ——“你是如何修成妖?”

    降霙一把捉住眼前总是跟个影子一样待在自己宫殿里的蜉蝣妖。

    花玥虽爱慕降霙,却也是最怕他,想要挣出手,谁知眼前的男人力气大得很,哪里挣得脱手。

    她低垂眼睫:

    “我也不知道,就,死而复生了许多次以后,突然有一日,体内就有了一粒妖丹。”

    她完,见他眼里似有失望之色,忙道:

    “我,我从未害过人!”

    他松开她的手。

    “那奴婢接着替大人上药了,”花玥着伸手心解了他的衣裳,露出他腰腹处被雷火灼伤皮肉。

    她看着他那些焦黑的皮肉,心疼地不知所措,竟不知不觉淌出眼泪来。

    她一边替他搽药,一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哭地得伤心,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男人一直盯着她瞧。

    等上完药,她又心替他穿好衣裳,一抬头,对上他那对能顾看透人心的淡漠眼眸,一时吓得忘了动。

    他抬起她的下颌,冰凉的指尖划过她挂在眼角的晶莹的泪珠,低声道:

    “为何哭?”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红晕爬满白皙的脸颊,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她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心疼。

    可她也自知自己不过是一个妖,如何能顾配得上掌管着凡间生死的冥界之主。

    他见她不话,皱眉,“你胆子怎这般?”

    花玥对上他淡漠的眼,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红着脸“支吾”半天没有出来。

    他收回手,“下去。”

    她如释重负,连忙起身后退,谁知因为太紧张,一脚踏空,向前扑去。

    就在她以为要摔在地上的时候,被人一把捉住手腕拉回来,这才幸免于难。

    “笨手笨脚,”他语气还带着些许嫌弃,冲她摆摆手,“你下去吧。”

    花玥羞愧,咬着唇连忙低下头去,忙不迭地逃出宫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捂着自己烧得发烫的脸颊,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她藏在被窝里,对着十分珍爱却没有送出去的捧着掌心里的绿色珠子悄声道:

    “你,他这么嫌弃我怎么办啊?”

    躲在珠子里的镜灵恨恨道:

    “那是他瞎。”

    可是她既看不见镜灵,也听不见它讲话,自顾自的对着珠子委屈,“我才不胆呢,可不知为何,偏偏到了他跟前便怕得不得了。”

    她完,悄声道:

    “你,他今天是什么意思啊?

    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我?”

    镜灵见主人一脸怀春的模样,心道那降霙眼中对她分明一点儿情谊也没有。

    它心中不免忧心,接下来几日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个喜欢乱勾搭人的降霙。

    好在他一心只想要渡劫飞升,没有随意撩拨根本不经撩拨的主人。

    但是,他似乎突然之间对她来了兴致。

    -花玥想了好几日也没有想明白冥君降霙什么意思,只是从从那日开始,待人淡漠的男人似乎总是爱盯着她瞧。

    她替他上药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替他斟茶倒水的时候,他端着茶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就连早起时她替他更衣时,他也用那种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花玥实在有些无措,这日早上替他更衣时,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大人总这样看着奴婢,可是奴婢做了什么错事不成?”

    他神色淡淡,“你不是喜欢我吗?

    为何不学着她们对我投怀送抱?”

    他话音刚落,在心里告诫自己胆子一定要大些的花玥不心嗑到他的下巴,慌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冥王宫内时常有人送来一些美貌女子。

    花玥有一次见过一个长相极为美艳的女子曾试图爬过他的床,却被他回原形直接丢了出去。

    她至今还记得他一脸嫌恶的表情。

    花玥一时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连忙解释:

    “奴婢,没,没有!”

    他不话,垂眸看着她。

    花玥被他盯得紧张地手心直冒汗,看着眼前自从渡劫之后变得十分古怪的男人,低声道:

    “大人,我真的没有。”

    她不希望自己被他丢出去,能这样待在他身边,她就已经很知足。

    她只要远远看他一眼,偷偷在心里喜欢他就好。

    好在他什么也没有,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下去吧。”

    花玥如释重负,转身就走,突然被他叫住。

    她连忙回过头来,“大人还有别的吩咐?”

    他手里握着宗卷,头也未抬,“从今夜开始,殿内由你一人服侍。”

    花玥呆住,心看了一眼眼前只差一步就封神的男人,根本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花玥不明白,一直默默观望着一切的镜灵也不明白降霙到底要做什么。

    它只知道一点,这个极为冷漠薄情的麒麟眼里根本就没有蜉蝣仙子。

    它的猜测很快在一场宴会上得到证实。

    那日主人在扫宫殿,它实在闷得慌,听见冥王宫设宴招待朋友,想到也不知是谁那么找虐居然与降霙做朋友,也忍不住好奇过去看了一眼。

    它才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低声道:

    “能够修得妖身的蜉蝣万年难得一见,更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聪慧的妖。

    传闻修炼成仙的蜉蝣能助人提高修为,你迟迟不能够渡劫成功,何不拿她做鼎炉试一试?”

    降霙冷冷道:

    “此事以后再。”

    接下来他二人什么镜灵完全没有听进去。

    它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在降霙的梦境里,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为有人闯入梦境而发生任何改变,可还是担心自己的主人受到伤害,慌地连忙去提醒她。

    可是主人哪里听得见自己话,坐在榻上托腮看着昏黄的夜色里开得极娇妍的曼珠沙华发呆。

    正在这时候降霙回来了。

    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将他扶到一旁的榻上躺下,湿了锦帕替他擦拭脸庞。

    他像是醉得厉害,阖上眼眸任由她侍弄。

    平日里看都不敢看多看他一眼的花玥,此时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想起近日种种,轻轻唤了他两声。

    他没有回应,像是已经睡着。

    她捂着扑通扑通跳得又急又疼的心脏,撒娇似的抱怨,“你啊你,不要总饮那么多酒,醉了多难受啊。”

    榻上的男子真如她所言,眉头紧皱,像是十分的难受。

    她连忙倒了一杯茶水,把手臂垫到他脖颈下轻轻托起,然后把杯子里的茶水喂到他口中。

    他饮了茶,似乎好些了,睡得更沉。

    她倚着榻坐在地上,托腮看着与平日里冷淡的模样判若两人的男人,一时看痴了眼,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眉尾那颗早就想要摸一摸的朱砂痣,又大着胆子戳戳他的脸蛋,轻哼,“你以后可不能仗着我喜欢你总这么吓唬我。

    若是你再吓唬我,我就,我就——”她到这儿,瞥了一眼窗外浓稠的夜色,脸一红,眼底闪过一抹羞涩,缓缓俯身上前,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正暗自窃喜,原本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