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花玥完全不明白道士是什么意思。
她慌忙解释, “我没有。”
“没有?”
他一把把她抵在树上,捏着她的下颌,“你与他都做了什么?”
她不懂他在什么, 清澈的眼眸里蓄满泪水, “道士哥哥,你别这样, 我害怕。”
“道士哥哥?”
他闻言面色大变,变成降霙的模样, 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看清楚我是谁?”
他完将她的两只手拉至头顶, 手钻进她的衣襟里去。
她被他冰凉的手指激得了个激灵,随即祈求,“你别, 别,别这样!”
他却丝毫没有理会她的要求, 手指直接挤了进来。
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哽咽,“求你,你,别, 别在这里。
求你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里争执的声音太大,有不少人朝她这里张望。
她羞得无地自容, 苦苦哀求, “回去,回去好不好?”
他却不管不顾, 抵着她声音里透着愤怒,“怎么, 你不是耐不住寂寞吗?”
“我没有!”
她挣扎,越来越多的眼泪从眼里流出来,“降霙,别这样对我,我害怕,求你了。”
他突然顿住,抬眸看着眼前泪水爬满雪白脸庞,眼神透着惧意的脆弱女子,想起她提起“道士哥哥”时的温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下头亲吻她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亲她。
他们欢好那么多次,他从来没有亲过她。
可就这么唯一的一次,他带着浓浓的恨意。
她不知他为何恨自己。
好在他没在大柳树下要她,将她带回宫殿。
那晚,他像是发泄怒气一般,与她欢好一夜。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全身如同散了架的花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宫殿里,四周围竟然还设置结界。
她被他关了禁闭。
她与他相识百年之久,他虽为人极为冷漠,却从未曾发过这么大的火。
她抱腿蜷缩在床上,任凭流干了眼泪,也想不通他到底为何这样对自己。
明明上次见面还好好的。
他为何突然这样恨自己?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花玥不知在那间宫殿里关了多久,只知道降霙每晚都会来,来了也不与她话,只会与她在床上欢好。
与从前不同的是,他会留下来过夜。
有时候他会突然停下来捏着她的下颌问:
“那个道士如我这般对你”一开始她还会解释,后来知道无论她什么都没用时,她转过脸去不话。
然后他会想尽各种办法叫她开口求饶。
花玥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会怕他。
她明明曾经那样喜欢他。
如今她只觉得累。
有一天早上降霙要走时,她颓废的看着窗外在黑夜里开得艳丽的曼珠沙华,顺一顺有些凌乱的头发,道:
“大人,我想要走了。”
从前她告诉自己,等哪一天自己对他死了心,一定会离开这座沉浸在永夜里的城。
蜉蝣因为生命短暂,所以比一般人更加向往外面热闹的世界,想要把自己有限的生命燃得像烟火一样璀璨夺目。
他顿了一下没有话。
过了好一会儿,回头看她,冷冷道:
“怎么,你想要去找那个道士?
休想!”
她抬眸看他。
从前她总是不敢与他对视。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事会在那对仿佛能够看透世事的眼眸里无所遁形。
如今她就这么淡然的看着他,问:
“大人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若从前他对她好时,她还能骗骗自己,他喜欢自己。
如今都到了这般境地,她竟然羞于启齿:
他其实从未喜欢过她。
花玥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大人,我知道错了,你放我走吧。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转身出了宫殿。
临走前解除结界,允许她在苑中走走。
花玥并没有出宫殿。
出不了冥王宫,去哪里于她而言都一样。
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突然听到一阵猫叫声。
冥王宫外设了最基本的防护结界,平常那些猫灵们根本不敢靠近,今日怎么会有猫呢?
她跑出去看,只见墙头处蹲坐着一只黑色的约有三四个月大的猫,一见到她来,又“喵喵”叫了几声。
花玥见它的脚似乎被卡在结界里,连忙上前去,才要动手,突然有一张笑脸冒出墙头。
他一笑,露出两边的犬牙,天真又可爱。
“主人。”
是那个每次她去人间时总喜欢跟着她的鬼修。
花玥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儿?”
随即她想到若是被降霙瞧见就糟糕了,连忙道:
“你赶紧走!”
他不肯,“主人,我救你出去好不好?”
花玥摇头,“你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鬼修道:
“只要主人愿意出去,我便有办法带主人走。”
花玥正要话,外面又响起了声音。
她急道:
“你赶紧走!”
鬼修只好道:
“那我下次再来看主人。”
他着便消失在墙头,外面门开了。
是离问。
“嫂嫂!”
她疾步上前捉着花玥的手,红着眼睛哽咽,“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嫂嫂。”
花玥摸摸她的脸,挤出一抹笑意,“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别哭,再哭就不漂亮了。”
她想,别人能有什么错呢。
要错,也是她自己错了。
她不该自不量力,去喜欢一个高不可攀的人。
可她又有什么错,明明是他自己变成道士来哄她,为何到头来这般恨她。
离问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只会好好劝一劝哥哥。
她临走前,道:
“嫂嫂,哥哥他是喜欢你的,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喜欢一个人。”
“是吗?”
花玥看她一眼。
离问心虚地不敢看她。
花玥笑笑,伸手摸摸她的头。
你瞧,这句话多叫人为难。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她。
可高高在上的冥君大人,为何要娶她一个的蜉蝣?——那日之后,降霙足有半个月没有来宫殿找花玥。
鬼修亦没有再来。
半个月后,幽都城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大雨连绵一月有余。
他在一个雨夜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宫殿里。
原本正在睡觉的花玥陡然惊醒,看着站在床前一言不发的玄衣男子,吓得往床里缩。
殿内没有点灯。
他一张脸隐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楚。
花玥正要话,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铁锈腥气。
“你受伤了?”
她下意识的上前捉着他查看。
因为他修为不进反退,那些早已经觊觎幽都城的妖族时常来犯。
他偶尔也会受伤。
他迟疑,“嗯”了一声,低声道:
“疼。”
她楞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个字。
那必定是疼得要紧!
她一时忘记两人之间的恩怨,连忙起身把他拉坐在床上,将屋子里所有的灯点亮,心翼翼去解他身上湿淋淋的衣裳。
一靠近,她这才闻到他身上有浓重的酒气。
她皱眉,“都受伤怎么还——”她到这儿住了口。
“还如何?”
他目不转睛盯着她。
她不再话,伸手脱了他身上湿淋淋的衣裳。
才脱了玄色外袍,就被他背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吓住,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滚出来。
她揉揉眼睛,吸吸鼻子,“大人且忍一忍。”
降霙“嗯”一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哭得眼眸泛红,浓黑纤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女子,一颗心就像是被泡在这些咸涩的泪水里,酸涩得厉害。
她好久不曾在他面前这样哭过。
一直等到她替他包扎好伤口,她眼泪还没有止住。
他伸手替她抹去眼泪,低声道:
“你别哭了。”
她搽干净眼泪,收拾好一切,抱着被子坐在那儿。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其实他本来话就少,常常都是她成日叽叽喳喳个不停,如今连她都不愿意开口,才发现,原来两个人的夜也可以静谧得可怕。
过了很久,她实在熬不住了,了个哈欠,躺倒床上去。
他也顺势躺在外面。
花玥困得厉害,却因为他在旁边不敢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撑不住了闭上眼睛,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捞进怀里。
她顿时僵住,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轻轻摸摸她的头,低声道:
“你别怕,我什么也不做。”
花玥不知为何没心酸地很,眼泪不可控制得从眼眶里涌出来。
他伸手替她抹干净眼泪,亲亲她的眼睛。
她愣了一眼,睁开眼睛看他,眼里滚烫的泪一颗又一颗涌出眼眶,他擦都擦不完。
那晚她躲在他怀里哭了一夜,似想要将所有的委屈宣泄出来。
那之后,他们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和解了。
尽管两个人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可花玥知道,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比如,她再也不会无所顾忌的对着他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话。
比如,他不许她出幽都城。
尽管他没有明,可他拿走了留给她出入幽都的通行证。
再比如,她再也不敢毫无保留的喜欢他。——花玥假装一切没有发生,一如从前的做着冥王夫人。
偶尔,六界的人还是会送些美姬过来。
她淡淡看一眼,然后照单全收。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他总是沉默得可怕。
她知道他不高兴。
她不话,陪他一起沉默。
不能去人间游玩的日子,离问时常找她玩,各种各样的趣事给她听。
人间的趣事,她刚认识的蛟族那个笨得要命的少主。
偶尔着着,她突然红了眼睛,“嫂嫂,对不起。”
花玥不明白她为何总是道歉。
她其实一直都对自己很好。
这世上没有谁对不起谁。
她只是有时候,想念道士哥哥。
可她知道,道士哥哥再也不会出现。
也许这世上,没有什么道士哥哥。
那段时间,不过是她做了一场梦。
一场,他会哄自己的梦。——如此平静地过了一年。
又到了降霙快要渡劫的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败太多次,他这次反而没有这么紧张了。
这期间,幽都城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
花玥并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羽族的某个公主。
那段时间降霙变得很忙,时常好几日都见不到人影。
偶尔夜里他来找她,也是疲惫至极,到头就睡。
她有几次想要问问他在忙些什么,可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对着他畅所欲言,肆意撒娇的蜉蝣仙子。
她时刻谨记自己是冥王夫人仲夏。
那个羽族的公主在冥王宫住了足有半年。
不过花玥不爱出门,也从没有碰见过。
只是听底下的婢女,那是个艳绝四海八荒,美丽贵贵的女子。
她还听,这位美丽高贵的公主什么都好,就是仙骨不佳,至今都不成修成仙体,否则,早就是羽族下一任的王。
一直到降霙生辰这一日,好奇到极点的花玥终于见到那个羽族的公主。
冥君的诞礼一向热闹,邀请了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花玥在冥王宫待了百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世上居然有人可以美得这般惊心动魄。
旁人于她,绿叶也不配做,就连生得极为美艳的离问都被她衬成庸脂俗粉。